秦王政十四年五月十六日。
巨鹿城外,一桿『蘇』字大旗高高飄蕩。
七千餘秦軍陸續抵達巨鹿城南城門外、整軍列陣。
巨鹿縣令馬服羊雙手扶著城牆垛,看向蘇角的目光滿是慎重,輕聲喃喃:「竟是秦國第一猛將蘇角親自前來!」
「我巨鹿城,危矣!」
作為馬服氏嫡系子弟,馬服羊很清楚趙嘉早在邯鄲淪陷之前便已進入代郡。
代郡是常年對抗匈奴的最前線,代郡兵馬是能與邯鄲兵馬比肩的趙國精銳部隊。
更重要的是,為了防止李牧麾下皆親信以至於李牧做出不可控之舉,郭開打著防禦匈奴襲擾的名頭沒有允許代郡兵馬參與此戰。
於此戰,代郡兵馬只需要應對秦將李信的襲擾而已,幾無傷亡。
當趙國前太子和代郡精兵結合在一起,意味著什麼?
趙國復國,指日可待!
所以馬服羊既不準備歸降秦國,也不準備歸降燕國,而只想堅守巨鹿城。
待到趙嘉重鑄趙國社稷,馬服羊再以守城忠臣的身份帶著巨鹿城回歸趙國,並藉此一躍而入趙國權力巔峰。
其中所帶來的利益,是秦燕兩國無論如何都無法給予他的!
但現在,隨著蘇角的到來,馬服羊的計劃卻變得岌岌可危。
待到秦軍整軍完畢,蘇角挺槍策馬抵近巨鹿城南城門外,目光冷淡的望著城頭,沉聲開口:「趙王王令在此,本將將旗在此。」
「意欲面對何物。」
「君自決之!」
馬服羊:
本官本以為秦國會遊說本官。
誰承想,秦國竟是直接威脅本官!
馬服羊的語氣也變得格外生硬:「久聞秦都尉蘇角之赫赫威名。」
「然,我巨鹿城卻也非疲弱之城,我巨鹿將士更絕非孱弱之士!」
「秦趙之間的百餘年血仇如何能因一紙王令而煙消雲散!」
「今秦俘我大王、掘我社稷、殺我將士、拔我城郭。」
「我大趙的回應,也唯刀劍而已!」
巨鹿城頭,兩千餘縣兵高舉手中兵刃,齊聲大喝:
「戰!戰!戰!」
聽著巨鹿城內堅決的喊殺聲,蘇角有些慚愧:「君上能勸得陽狐城歸降。」
「本將卻未能勸得巨鹿城歸降。」
「看來,本將終究還是沒有學到君上的本事,還是要好生習練才是!」
萬幸嬴成蟜沒有要求他們必須要通過遊說收取故趙城郭,甚至沒有要求他們必須拿下這些城郭,蘇角心中的自責才沒有太過濃重。
深深的看了一眼馬服羊,蘇角勒馬轉身,沉聲而喝:「傳本將令!」
「圍困巨鹿城東西南三門,打造攻城器械。」
「準備奪城!」
馬服羊:???
不是,你不再多勸勸?
雖然本官沒有絲毫歸降的心思,但你好歹多勸幾句啊!
就在蘇角所部圍困巨鹿城之際,一名斥候也將蘇角所部的動向回傳至燕都尉易迅耳中。
易迅眉頭緊鎖:「竟是秦國第一猛將蘇角領兵?!」
雖然易迅沒有親眼見過蘇角,但人的名樹的影。
既然蘇角能在精兵猛將如雲的秦國被譽為第一猛將且無人質疑,就說明此人必定悍勇無雙!
可再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兩萬將士,易迅又安心了些許。
蘇角再能打又如何?
我軍兵眾!
易迅當機立斷道:「傳本將令!」
「前部隨本將急行軍,務必儘快抵達巨鹿城外,讓巨鹿守軍明白他們不需要獨自對抗秦軍。」
「中、後二部以正常速度行進,保持戰力,做好隨時與秦軍對戰的準備!」
各部二五百主齊齊拱手應令,易迅則是領著家兵匯入前部,率領六千燕軍急行前進!
然而當易迅抵近巨鹿城時,卻不見秦軍攻打巨鹿城,反倒是看到秦軍已經收好了營帳,開始向西北方向轉進!
易迅心臟猛的一跳:「秦軍已走?」
「莫不是巨鹿城已歸入秦軍之手?!」
「全軍加速!」
本已保持急行姿態的易迅前部再次加快速度。
直至巨鹿城頭那杆隨風飄揚的趙國旗幟映入易迅眼帘,易迅才終於鬆了口氣。
命令麾下士卒在遠處等候,易迅只領家兵策馬抵近巨鹿城南城門,拱手而呼:「大燕大夫、都尉易迅,見過馬服縣令!」
伸手不打笑臉人,易迅以禮問候,馬服羊便也拱手還禮:「大趙大夫、巨鹿縣令馬服羊,見過易都尉。」
「不知易都尉此來,有何貴幹?」
易迅誠懇的說:「本將此來,乃是為馬服縣令計久遠,更是為巨鹿上下計性命!」
馬服羊笑而搖頭:「難道本官降於燕,便是久遠之計。」
「巨鹿降於燕,便能苟全性命乎?」
易迅點頭道:「這是自然!」
「秦都尉蘇角已領兵而來,若巨鹿不降於燕,則秦軍強攻巨鹿城不過早晚而已。」
「征伐之間,勢必死傷無算!」
「且秦國暴虐無禮,屢屢重懲臣子,甚至是無所不用其極的屠戮百姓,如馬服縣令這般出身尊崇的賢臣入秦定難展抱負,身後家族更是可能會被秦國削弱。」
「反觀我大燕太子,仁厚豪爽、遮奢大度。」
「只要馬服縣令降於燕,我大燕太子願保馬服縣令大夫之位,甚至於仍可為巨鹿縣令。」
「本將以為,巨鹿縣依舊在馬服縣令治下,巨鹿國人定然也會欣喜。」
易迅的笑容愈發溫和:「馬服縣令若有不解,還可詳談!」
相較於蘇角的遊說,易迅此舉才是正統的遊說。
允許馬服羊繼續擔任巨鹿縣令不止讓馬服羊保住了現在的利益,還保住了馬服羊麾下一系人馬的利益。
易迅更是主動開了口子,願意讓馬服羊再加條件、再行商談。
但正統的遊說,並不一定就是有效的遊說。
仗以刀劍進行的遊說,也不一定會遜於仗以利益進行的遊說!
馬服羊沒有絲毫動容之色,只是問道:「若我巨鹿城歸燕,而後秦軍強攻我巨鹿城。」
「燕軍能否保證助我巨鹿城擋住秦軍的強攻?」
易迅啞然。
燕國連趙國的兵鋒都擋不住,又如何能擋得住秦國的兵鋒?
易迅只能轉而道:「秦,暴也!」
「然,秦國卻也格外疲敝,國力空虛,人心不穩。」
「本將以為,只要我等攜手共進,便必能打退秦國兵鋒!」
馬服羊心頭嗤嘲。
曾經趙王偃也是這麼想的,但彼時的燕國可願發兵助我大趙?
但馬服羊卻沒有表露出來,只是略略頷首:「此事事關重大。」
「本官當與城中諸同僚好生商議一番,方才能有所定論。」
易迅鬆了口氣,當即拱手:「既如此,本將便於城外紮營,等候馬服縣令的決定!」
「若馬服縣令有任何不明,皆可隨意詢問本將!」
話音剛落,一陣怒吼陡然響起。
「殺!!!」
易迅和馬服羊面色大變,齊齊扭頭看向西北方向,就見方才明明已經撤走的蘇角所部竟然調轉矛頭,再次衝殺而回!
易迅趕忙面向城頭拱手道:「秦軍再度來攻。」
「本將請馬服縣令與我大燕同戰秦國!」
然而馬服羊卻搖了搖頭:「我城兵寡,難以出城作戰,只能嚴守城牆。」
「我部將士將以巨鹿城為根本,以弩矢協助易都尉所部。」
「本官相信,只要你我二部攜手共進,定能打退秦軍!」
易迅臉色一變。
巨鹿縣丞南宮問也趕忙勸說:「縣令,秦將蘇角跋扈狂悖,秦國更是已將我巨鹿城視作囊中之物。」
「下官以為,無論我巨鹿城是否有心降於燕,皆可與易迅所部攜手退敵啊!」
馬服羊卻是冷聲嗤嘲:「與燕軍攜手退敵?」
「我大趙與燕王喜合盟了幾次,燕王喜便借盟約之義偷襲了我大趙幾次。」
「此番我大趙再與燕合盟,燕國三十萬兵馬卻只圍著區區五萬秦軍久攻不下以保存實力。」
「待我大趙被秦重創,燕國便本性暴露,非但不臂助我大趙,反倒是趁我大趙虛弱而奪我大趙城池。」
「以燕國之無恥,南宮縣丞是怎麼敢與燕國為伍的!」
「怕不是最後又要變成我軍在城外與秦軍死戰,燕軍卻趁我軍虛弱而奪我城池!」
一番話,說的南宮問無言以對,易迅更是羞的以手掩面。
沒臉再邀請馬服羊與自己一同對敵,易迅轉身怒吼:「將士們!」
「列陣,阻敵!」
易迅所部趕忙列陣。
但本就是遠道而來的易迅所部又剛剛經歷過急行軍。
面對突然反身殺回的秦軍,疲憊不堪的他們還能存有幾分戰力?
一馬當先的蘇角只是一次衝撞,便從側面撞開了易迅所部的槍林!
「眾將士隨於本將身後。」
「殺敵!」
手中長槍一抖一突,便又洞穿了一名燕軍的咽喉,蘇角雙眼緊緊盯著易迅,振奮大喝:「大秦蘇角在此!」
「燕將休走!」
易迅攥緊韁繩,根本不敢與蘇角正面對戰,只能不斷轉變方位,口中大喝:「各部堅守!」
「我軍大軍就在後方不遠處!」
「只待我軍大軍抵達,定能全殲秦軍!」
「死戰!」
蘇角所部如虎入羊群般在燕軍叢中犁出了一道道血肉坦途!
這勢如破竹之景看的城頭馬服羊都面色發白。
好在易迅所部的中後二部聽得喊殺聲便開始加速,並在一個時辰內趕到了戰場。
遙遙看到中後二部的旗幟,易迅近乎於喜極而泣,趕忙高呼:「傳令後部,增援我部!」
「傳令中部繞行向西,包圍秦軍!」
易迅本以為接下來將要爆發一場大戰。
但易迅萬萬沒想到,蘇角只是遙遙看了眼易迅中後二部的方向,便一勒韁繩,毫不猶豫道:「轉向!」
「撤軍!」
話落,蘇角所部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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