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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容澉從宮裡出來的時侯,正好看到晉王急匆匆下馬,晉王是個養優處尊的人,若不是有急事,或故意鮮衣怒馬顯風『騷』,他是輕易不騎馬的,特別在這寒冬臘月里。
看到墨容澉的瞬間,他明顯鬆了一口氣,「聽說皇兄著急把你招進宮,嚇得我衣裳都沒換就跑來了。」
「慌什麼?」墨容澉斜睨他一眼,「怕皇兄把我就地正法?」他哼笑一聲,「你太高看皇兄了,他要有那個魄力,我大概早不在人世了。」
晉王見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也不知道說他什麼好,嘆了口氣,「走吧,去喝一杯,就當為三哥壓驚。」
墨容澉笑道:「我也正有此意。」
晉王喝酒沒有別的去處,直奔荷塘月『色』。大白天的,姑娘們都還沒起,夜晚看起來富麗堂皇燈紅酒綠的地方在白日裡顯得有些蕭索靜謐,不過晉王就沖這份清靜來的。
他喜歡呆在蓮堂,一面接廊,三面臨水,加上寧九和賈桐站在外頭,不用擔心有人偷聽他們說話。
四面放著厚厚的帘子,屋裡擺著大火盆,几上一瓶臘梅怒放,幽幽暗香浮在半空,晉王和楚王盤腿坐在矮几旁,青玉骨瓷瓶里裝著梅酒,正被晉王慢慢的倒入杯中。
「三哥嘗嘗這新釀的梅酒,看看味道如何?」
楚王端起小杯抿了一口,酒香清冽,入口綿滑,溫潤如君子,是晉王的風格。
他笑了笑,一口把酒喝掉,「再辣一點更好。」
晉王搖頭,「三哥好歹貴為親王,能不能也學點風雅,行事太魯莽可不討女人歡心。」
墨容澉垂下眼帘,討女人歡心不是容易的事,討好了這個,得罪了那個,兩難啊……
晉王見他不吭聲,以為他在想豫王的事,便說,「以三哥之見,誰的嫌疑最大?」
墨容澉哼了一聲,「很明白了不是嗎?」
「白貴妃?」
「白如稟也有份,一個在內,一個在外,裡應外合,才能做成圈套。」
晉王嘆了一口氣,「可惜沒有確鑿的證據,不然到皇兄跟前參他們父女一本。」
「你以為皇兄不知道麼?」墨容澉給自己倒酒:「我只稍稍提點,皇兄便心知肚明,不然,有這麼個好機會,他怎麼會輕易放過我。」
晉王問,「是要結案了嗎?」
「嗯,真正要查,不是沒有破綻,只是牽扯太多,臉面上不好看,別的不說,單是豫王留宿瑞福宮的事就過不去。」
「我真搞不懂皇兄,被人戴了綠帽子,怎麼還要忍氣吞聲呢?」
「因為他不能殺白如稟和白貴妃,他還要用他們來牽制我。」
晉王喃喃道:「帝王做到這一步,也很悲哀啊。還是做個閒散之人的好,吃喝玩樂,暢快人生。」
墨容澉沉默了一會,道:「皇兄雖然有時會偏激,但他心裡裝著天下蒼生,他是一心想開創盛世做個好皇帝的,只是能力有限,在理想與現實中苦苦掙扎,強壓之下,他的是非觀念必會出現偏差,但我相信他總有一天會醒悟的。我真正擔心的不是皇兄,也不是白家父女,而是……」
「是誰?」
「皇甫珠兒。」
「皇甫珠兒?」晉王詫異道:「三哥擔心她什麼?」
「她出現得太是時侯了。」
「可她只是一個弱女子,能掀起什麼風浪?」
墨容澉看著手裡的酒杯,突然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就是有種不太好的直覺。」
晉王也笑,「我看是她攪得三哥府里不太平吧,弟弟是過來人,深知府里女人多了的後果。三哥如果覺得煩,不如到這裡來找點樂子。這裡的姑娘不會煩人,只會讓人快樂。」
墨容澉沒接茬,端起酒杯同他碰了一下,「來,喝酒。」
——
與此同時,在城東一處酒樓最靠里的雅間,白如稟和黃中源也在喝酒。
黃中源嘆了一口氣,「這回沒把楚王拉下馬,可惜了。沒想到張紀生那個老傢伙臨場倒戈,壞了咱們的好事。」
白如稟倒是一臉淡然,慢悠悠的夾了菜往嘴裡送,「楚王要那麼好對付,老夫早將他拿下了。張紀生為人正直,做事有原則,在朝中有口皆碑,皇上對他還是相信的。」
「皇上的意思是快些結案,讓豫王早些安息,您看……」
「皇上讓結,那就結吧。」白如稟道:「早些結案也好,畢竟快過年了嘛。大家都省事。」
「可是娘娘好不容易才……」
白如稟臉『色』一沉,陰鶩的目光掃了他一眼,「黃大人要記住,禍從口出。」
「是是,下官一時魯莽,相爺請見諒。」黃中源扯著袖子抹了一下額頭的汗。
烏雲只停了一瞬,白如稟臉上又是淡然的神『色』,「你放心,這次雖然沒把楚王拉下馬,但老夫手裡還握有一樣秘密武器,只要呈到皇上面前,保管皇上龍顏大怒,到時侯,楚王不死也要脫層皮。」
「這樣甚好,這樣甚好,」黃中源點頭笑起來,「不知道相爺所說是什麼樣的秘密武器?」
白如稟斜他一眼,「既然是秘密,自然是不能說的,到時侯你就知道了。」
黃中源有些訕訕的:「相爺連下官都信不過麼?」
「不是信不過你,事關重大,還是緊慎一點的好,」白如稟陰測測一笑,「這一次,老夫一定要讓楚王翻不了身!」
黃中源看著那張笑臉,忍不住在心裡打了個冷顫。
——
宮裡,皇帝摒退左右,一個人緩緩往鳳鳴宮的方向走去。
遠遠看到宮門,他立住了,遙遙相望,卻沒有再往前一步的勇氣。
事情的真相一直都在他心裡,明明知道,卻任由事態發展,因為他需要一個藉口,一個對付楚王的藉口。他的憤怒不是裝的,是來自心底這麼多年的不甘積累而成的,他已經是帝王了,為什麼他的心還時時處在不安之中?為什麼他沒有楚王那樣堅定的眼神?
那是一種深扎在心底,無法觸碰,卻一直知道它存在的痛苦,這種痛苦困撓了他很多年,積蓄了太大的力量,讓他做了一個無比後悔,卻又無法挽回的錯誤決定。
他,或許將失去生命里最重要的那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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