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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推遲了日子,還是到了這一天,綺紅今日要正式嫁入禮親王府。昨日皇上准了她的假,郝平貫著內務府安排了轎子送她回娘家。
綺紅娘家在城郊的村子裡,她是村子裡的驕傲,雖然只是個宮女,卻也是有品階的,四品以下的官員見了她都要行禮,更別說一村之長了,所以村里特別為她把路面修寬修平整,以方便花轎上路,沿路的大樹上掛了紅彩,家裡的房子也翻修一新,窗明几淨,貼了大紅的喜字,爹娘哥嫂都穿了簇新的衣裳,有的屋前屋後忙活,有的到村口去張望。
嫁到親王府當庶王妃,雖然是個庶的,後頭也跟了王妃兩個字,還是皇帝特許的,這對整個村子來說都是莫大的榮耀,走到哪都能拿出來吹吹牛皮。
綺紅坐在妝檯前,望著銅鏡里的自己,怔怔出神,她是柔和的『性』子,不象綠荷和月桂那樣剛硬,橫豎年紀到了要嫁人,誰都要走這一步,她是個俗人,不能免俗,嫁就嫁吧,禮親王私下裡跟她打過交道,舉止談吐並不唐突,應該是靠得住的,再說皇上特許她嫁了人還到御膳房當差,有差事有奉祿,她自個掙錢過日子,不必依附男人,也不用閒得無聊去趟王府後院的渾水,想來日子不會太難過。
幽幽嘆了一口氣,其實這個世上哪有那麼多情投意合的人呢,象她的爹娘,哥嫂,沒成親之前,面都沒見過,兩個陌生人成了夫妻,慢慢相處,感情說不上多深,搭夥過日子,往後有了孩子,心就能安定下來了。
她從小懂事,知分寸識大體,自己受點委屈從不往心裡去,中規中矩,懂得取捨,皇帝高看她一眼,同伴們也都敬重她。可是她知道,這輩子她沒為自己活過什麼,唯一的一次是寧九,那次撤離,她還沒想明白就答應跟寧九走了,後來才知道她是動了情的,她連家都沒回,就跟著喜歡的男人走了,儘管現在成了無言的結局,但她不後悔,至少她為自己也是活過的,只是……結果不盡人意。
隱約聽到了動靜,她怔怔的抬眼,看向高遠的藍天,她不是情緒外『露』的人,但今多少還是有些傷感和遺憾,總歸是嫁了……
大嫂喜笑顏開的跨進門來,「快快快,迎親的隊伍進村了,快把蓋頭遮好,禮親王騎著高頭大馬來娶你了。」
綺紅坐著沒動,任嫂子把那塊大紅的蓋頭蓋在她頭上,頭上微微一沉,蓋頭垂下來,遮住了光線,她用力閉了一下眼睛,有微微的酸澀衝到了鼻腔里,按規矩是要哭嫁的,不管是哭什麼,橫豎她有哭的由頭。
禮親王看重她,雖然只是娶個妾,但一應規矩都照足了來,繁雜的過程過後,迎親的,送嫁的,都皆大歡喜。綺紅被扶進轎子,搖搖晃晃,去往她下半輩子要生活的地方,那是她的歸宿。
她以為自己會痛哭流涕,可是沒有,大概在皇帝身邊呆久了,別的沒學到,情緒的收放已經拿捏得十分好了。小小的酸澀過後,她心裡平靜得冬日的湖面,一點波瀾都沒有。
禮親王府里張燈結彩,熱鬧非凡,來吃酒席的貴客把前院都站滿了,等著看新娘子進門,進了府,又是一套繁雜的程序,最後綺紅被喜娘攙扶下來,進了正廳。
她低著頭,只看到蓋頭下自己的衣裳和腳,亦步亦趨的跟著喜娘往前走,耳邊全是「嗡嗡嗡」的嘈雜聲。
她自始至終都很安靜,站定之後,喜娘往她手裡塞了一根紅綢緞,小聲叮囑:「拽好了,到吉時就拜堂了。」
她握著那根綢緞,心裡還是有些惆悵,拜了堂就真的把自己嫁了。
這時,突然門口有réndà聲喊道:「皇上派人送賀禮來了!」
所有的人都往門口看,綺紅看不到,心卻跳得有些『亂』了,她的嫁妝是皇上讓郝平貫辦的,已經給了她很多東西了,怎麼還送禮,派誰來送禮?
接著聲音又響起來,「寧大人到!」
綺紅腦子嗡的一響,有一瞬間聽不到周圍的聲音,他怎麼來了,他居然來喝她的喜酒……她心裡『亂』得很,再好的定力也無法壓下『亂』了節奏的心跳。
寧九代表皇帝來送賀禮,禮親王不敢怠慢,疾走了幾步迎上去作揖:「寧大人受累,勞煩皇上記掛,還巴巴兒派了您過來跑一趟,快,裡邊請。」
寧九也不客氣,隨他走進去,讓人把賀禮放下,面無表情,聲音冷清:「下官奉皇上的旨意,前來給禮親王道喜,並送上一尊七彩觀音作為賀禮。」
禮親王忙跪地叩拜:「臣謝主隆恩。」
親王娶正妻,皇帝最多也就派人送個禮,要是娶妾,壓根不會理會,也沒哪個親王娶妾敢驚動皇帝的。所以圍觀的賓客心裡清楚,皇帝這麼做,完全是給新娘子綺紅撐面子,而且派來的還是寧九,重視程度可見一般。
禮親王其實是有些怵寧九的,平日裡總板著一張臉,近日,那張臉更是結了寸厚的冰似的,冷得人心裡發瘮。
可來的都是客,他也不好趕人家走,況且寧九代表皇帝,身份尊貴。於是便客氣的讓坐:「寧大人,快坐,等觀完禮,喝杯喜酒再走吧。」
寧九不吭聲,撩了袍子坐下了,他動作很大,袍子撩得呼拉響,驚得邊上的人都不由得閃了一下,儘量離他遠點。
到場的有很多文武百官,平日裡上朝總見著寧九,皇帝冷著臉,他也冷著臉,在他們看來,寧九那張臉比皇帝的更臭,他們私下裡打趣,說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一點也沒走樣。
吉時到,主婚人扯著嗓子唱道:「一拜天地!」
大約是蓋頭戴久了,綺紅覺得有些悶,走了神,並沒有第一時間拜下去,喜娘忙在邊上小聲說,「新娘子拜天地了。」
綺紅這才彎腰拜下去。
「二拜高堂!」
寧九坐在那裡,看著那道身影緩慢的拜下去,嫁衣艷得象血,映得他眼睛也慢慢紅了。
「夫妻對拜!」
綺紅剛要拜下去,突然胳膊被人緊緊拽住,冰冷的聲音,熟悉的語氣,「跟不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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