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安樂館。
竹葉兒再次推開房門,看到的依然是曹純那纖細的背影。
「小姐,崔公子今日又來了。」
順著曹純的目光,竹葉兒不用看都知道,那裡掛著的還是那件衣袖沾染了殘墨的青衣衫裙。
但不管如何,曹純如今要比前些時日開朗了很多。
雖然時不時的還會對著那殘墨衣袖發呆。
而那夜的兩首詩詞,也早已經裝裱好,掛在了曹純的睡榻前。
這樣一來,無論是睡前還是醒後,都能夠第一時間看到那兩首詩詞。
「柳媽媽讓你來催我的?」曹青衣回頭嫣然一笑道。
「對啊。」
竹葉兒嘟著嘴走到跟前,把手裡的名刺遞了過去:「媽媽讓我給你的。」
「這是什麼?」曹青衣驚訝的問道。
「柳媽媽跟崔公子說了,我們家青衣這幾日心情不太好,若是怠慢了崔公子還望公子寬宏大量,不要跟她一個小丫頭片子計較。」竹葉兒學著柳絮的嫵媚與風情說道。
這番模樣把曹青衣瞬間給逗笑了。
還未長成的小丫頭,要想學風韻猶存的柳絮那些花枝招展的嫵媚動作,自然是顯得很滑稽。
既沒有人家的妖嬈之色,也沒有人家的嫵媚之態,舉手投足之間儘是青澀與稚嫩,自然讓曹青衣這樣的花魁看的好笑。
「小姐你還笑的出來,這可是第三、第四次了吧?人家崔公子今日說了,若是青衣小姐不嫌棄,他願意陪你同游散心。柳媽媽自然是眉開眼笑的連聲稱好,還感謝那崔公子真是有心人了,是小姐你天大的福氣呢。」
曹青衣一邊聽著竹葉兒絮叨,一邊打開了那崔公子遞過來的名刺。
首先映入眼帘的,無非是一些用華麗詞藻堆砌的問候與相思。
詩不成詩、詞不是詞,但也能在字裡行間看到一片真摯誠意。
隨後映入眼帘的便是遊玩地點,倒是有些出乎曹青衣的預料。
原本以為這位崔公子,也會邀自己與他同游曲江池。
但不承想,上面卻寫的是醴泉湖。
「這醴泉湖很遠吧?」曹青衣長長的睫毛眨動著,一雙眼睛惹人憐惜。
「柳媽媽說是在醴泉縣,要大半天的時間才能到,不過那湖的景色很是好看呢。」竹葉兒解釋道:「不過這些都是柳媽媽所說的。」
曹青衣下意識的搖著頭,太遠了,而且這麼遠的路,自然是還要打尖住店。
雖然那位崔公子乃正人君子,不會乘人之危。
但如此遠的距離,曹青衣並沒有心思去。
索性算了,還是今日去迎客打發掉更合適一些。
正待要讓竹葉兒為她梳妝打扮時,意為無根之萍的柳絮敲門走了進來。
「乖女兒,媽媽跟你商量個事兒。」
柳絮走到跟前,拉著曹青衣的手順勢在旁坐下。
神情顯得很認真,甚至是透著幾分不常見的嚴肅。
「怎麼了媽媽?」曹青衣也不由心頭一緊,難不成那崔公子要為難她?
「崔公子走了。」柳絮說道。
曹青衣一聽那崔公子走了,不由白了一眼柳絮,像是埋怨柳絮讓她白緊張了一場。
「但你得聽我把話說完。」柳絮的神情依舊很是嚴肅。
「好,媽媽你說。」曹青衣淡淡道。
「你知道嗎?自從上次謝公子來咱們安樂館後,媽媽這心就沒有一日踏踏實實放進肚子裡過。每天過的可都是提心弔膽啊。」柳絮吐苦水道。
「媽媽,那日可是發生了什麼?」曹青衣下意識的抓緊了柳絮的手問道。
柳絮低頭看了看那雙細嫩修長的手,微微嘆口氣道:「媽媽也不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麼,但但總之是碰到了咱們惹不起的大人物了。」
「還有這崔公子大?」旁邊的竹葉兒突然插話道。
「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在旁邊聽著都管不住你那張嘴,小心哪天惹惱了客人,把嘴給你撕爛。」柳絮訓斥著竹葉兒。
竹葉兒則是無所謂的翻了翻白眼,根本不在乎刀子嘴豆腐心的柳絮的威脅。
不過剛訓斥完的柳絮,忽然一愣,又扭頭看向了竹葉兒,問道:「你怎麼知道崔公子的身份的?」
「自然是偷聽的唄,你那麼大聲,我想聽不見都難。」竹葉兒驕傲道。
「死丫頭,就你長耳朵了。」
柳絮又埋怨了一句,這才回過頭,抱著曹青衣的兩隻玉手,鄭重其事道:「乖女兒,媽媽也是今日無意聽到的,你可知這崔公子是何人?」
曹青衣美目流轉,輕輕搖著頭。
「兵部侍郎的嫡長子啊。」
柳絮低聲呼道:「乖女兒,上一次咱們就已經惹了不該惹的人了,這一次可不能再惹了。媽媽不求你做什麼,但就怕有個萬一啊。」
「媽媽是想結交崔公子?」曹青衣善解人意、眨動著美目道。
柳絮愣了下,但最終還是點點頭承認了。
「你放心,這一趟去醴泉,媽媽把銀錢給你備足了,除了葉兒這死丫頭,媽媽再給你帶上兩個丫鬟,還有兩個車夫、夥計跟隨,這路上也就安全一些了。你也就能安安心心的散心遊玩了,乖女兒,媽媽也是為了你好,不想看你成天愁眉苦臉。」
「這上面寫的是,若是青衣不嫌棄,日子可由我定?」曹青衣低頭看著梳妝檯前的名刺說道。
「乖女兒,你若是能主動邀請崔公子,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柳絮激動的捧著曹青衣的手搖晃道。
曹青衣輕咬著嘴唇,像是在斟酌,最後還是抵不過柳絮那雙期盼的眼神,輕輕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瞬間柳絮就高興的站了起來,有些手足無措的不知該怎麼感謝曹青衣。
「你個死丫頭,還不快去為你們小姐準備衣裳,這個時節游湖,穿的單薄了,你想凍死你家小姐啊?」
柳絮看著一旁翻白眼的竹葉兒,笑的合不攏嘴的訓斥著。
與此同時,李治從唐府出來坐上了馬車。
李映蘭的臉色很凝重,唐善識則是有種重見天日的感覺。
是的,自那日從安樂館回來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出過家門一步了。
今日算是托晉王的福,終於是踏出了家門,看到了府門前街巷的樣子。
馬車緩緩駛向醴泉縣的方向,王相和與姜楠坐於李治對面。
「莒國公有一女,嫁給了秘書省秘書郎崔行功。而崔行功的父親,則是如今的長安縣令崔綜。」
「莒國公之所以願意把女兒唐柔嫁給崔行功,並非是因為長安縣令崔綜的原因,而是當初崔行功在莒國公唐儉麾下任職時很受其賞識。」
這番話是今日出宮前,馬車上王相和告知李治的。
而這也是李治授意其對唐儉做的背調。
當然,最為重要的是,身為唐儉女婿的崔行功以及其父崔綜,屬於博陵崔氏的大房。
至於如今的陵令崔英,則是屬於博陵崔氏二房的一支。
像殿中侍御史崔仁師、兵部侍郎崔敦禮等等一些朝中官員,大多以博陵崔氏二房居多。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李治給李承乾送去這首詩時,就已經徹底洞悉了暴君老李修撰《氏族志》的真正目的。
根本不是什麼不滿姓氏排名落後於人家的虛名。
完全是為了中央集權、鞏固皇權,壓制足以掣肘朝廷一些地方政策的門閥士族。
就像沿襲了前朝對建康城的壓制之策,無非就是要徹底抹去建康曾經作為都城的影響力跟凝聚力,從而使得江東諸多士族群龍無首、一盤散沙。
而對唐善識、崔英只是做了簡單的了解後,李治也就越發能體會到,暴君老李想要壓制門閥士族的迫切心情。
同時也震驚於博陵崔氏對於朝堂的牽制與影響,以及那錯綜複雜的關係網,不知道還有多少臣子官員,跟以博陵崔氏為首的門閥士族之間,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
到達醴泉縣天色已晚,驛館內等了好半天,謝遠懷才風塵僕僕的趕了過來。
李治很納悶:「不是已經暫停修建了嗎?」
謝遠懷也是愣了下,這不是你交代的嗎?每天都要風雨無阻的巡視一遍嗎?
李治呵呵笑著搖了搖頭,還真是實在。
同上次來醴泉一樣,這次李治依舊占據了驛館後院的所有房間。
書房內,李治先是交代了明日謝遠懷去把上次見過的兩個老工匠找來,而後便問了問昭陵的情況,以及醴泉縣的一些事情。
即便是山體坍塌死了很多人,但這些時日昭陵的管理也並沒有什麼起色,只是包括陵令、工部在內的官員,對於工匠的約束多了一些罷了。
至於醴泉縣,依舊還是負責擔任著修建昭陵的諸多後勤事宜。
而整個過程中,謝遠懷自然而然的也是有所發現,不過說到底,能看見的都是一些小問題。
甚至都是一些人家故意讓他看見的問題。
李治對此並不感到驚訝,但謝遠懷很是憤憤不平。
「工部的官員看起來就像是走個過場。」謝遠懷不忿說道。
李治點著頭:「這不稀奇,工部掌將作、少府、都水、軍器四監,無論哪一個出了問題,追究起來的話工部自然也會被連帶。所以與其說工部是在包庇將作監,不如說是保護他們自己罷了。」
「那晉王打算怎麼辦?」
謝遠懷因上次山體坍塌保護李治時不慎滑倒,從而在額頭上留下了一個傷疤。
看起來還很明顯,但是倒不怎麼顯的面相兇狠。
「能怎麼辦?人微言輕,只能是一步一步來唄。」
李治淡淡說道。
即便如今他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始,但他相信,只要踏出這最為艱難的第一步,後面的困難就都不算是困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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