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別重逢的溫馨時刻沒有持續太久,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 曹琋起身開門,看到第十一軍團長的副手正和袁珂理論。
曹琋作勢關門:「你們再聊一會兒?」
副手說:「軍團長想見上將。」
曹琋說:「他可以來這裡排隊。」
副手楞了一下。曹琋加入第十一軍團之後, 一直表現得很低調, 就像迎接上將的時候,乖乖地排在最後面,不出風頭不搶鏡, 沒想到忽然間變得這麼犀利。他皺了皺眉說:「軍團長正在會客室……」
曹琋微笑道:「走過來大概要十幾分鐘,您可以先幫他占著位置。」
他要關門, 被副手伸手擋住:「曹中校, 有些話我想當面對上將說。」他的表情很嚴肅, 隱隱帶著威脅。
曹琋微微站直了身體,正要回答, 肩膀就從後面被搭住了。
程岫笑眯眯地說:「軍團長在哪裡?帶路。」
副手嘴角譏嘲地微微上翹了一下,恭敬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然後昂首闊步往前走。
曹琋拉住程岫,低聲道:「不要太過火。」
程岫說:「我嗎?怎麼可能。」
曹琋依舊不放心:「他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
&我大嗎?」
「……」曹琋只好說,「他人生沒經過什麼風浪。」
程岫說:「那真是太遺憾了。來來來, 讓我來彌補他的遺憾。」
曹琋在心裡默默為十分鐘後的軍團長祈禱。
在自己的地盤上,軍團長底氣十足,舉手投足難免會流露出幾分囂張。程岫進來的時候,他明明看到了,卻還是坐了一會兒,等人到了近前才站起來打招呼。
&將……」
程岫操起手邊的小柜子,直接砸在兩人中央的茶几上。
茶几應聲坍塌。
軍團長的警衛員嚇了一跳,正要上前,就聽程岫喝道「立正」,下意識就收住了腿。
程岫踢了踢軍團長的小腿:「你天生螺旋腿站不直嗎?」
軍團長從變故中反應過來,一張臉漲得通紅,眼睛死死地瞪著程岫。
程岫說:「什麼軍銜?少將?中將?反正不會是上將吧。就算是上將,反正不會是七星上將吧?立過多少軍功?反正不可能比我更多吧。今年多大,反正不可能老過我吧?你除了長了一張未老先衰的臉以外,有什麼可以拿到我面前講資格說派頭的?」
軍團長氣得身體控制不住地發抖,看得他身後的警衛員一陣擔心,生怕他一個堅持不住就昏過去了。
程岫說:「我只會在一種情況下,允許下級要求我去見他們。就是他們的葬禮。不然,瘸了一條腿就爬到我面前來!」
軍團長終於憋不住,喉嚨里發出一聲憤怒的低吼:「用屍骨堆積起來的功勳,值得炫耀的嗎?以征服為樂趣,踐踏別人的家園,掠奪別人的財富,還沾沾自喜,你的羞恥心呢?良心呢?」
&征服為樂趣,踐踏別人的家園,掠奪別人的財富?」程岫輕聲復讀他的話,臉上露出了別有意味的笑容,「你說得對。當別人率先駕駛機甲入侵我的國家,當別人率先使用武器傷害我的同胞,我就會站上機甲,拿起武器,從他們的家園上碾過,從他們的屍體上踏過,直到他們再也沒有餘力對我的家、我的國、我的同胞造成威脅。如果這就是你說的『征服的樂趣』,我承認,我就是這樣的人。」
&是那些平民呢?他們是無辜的!」
&命是平等的,但在我的心目中,有先後之分。星國人民第一優先,星人第二優先,敵國平民第三,敵人第四。我是七星上將,但有個前綴叫『星際聯合眾國的』七星上將,我的權利與義務都來自於星國的政府與人民。你不能要求我在打仗的時候還為整個世界服務,我不是全知全能的,要是我全知全能,這個世界壓根沒有戰爭,不需要工種,人人都在家裡混吃等死,活得白痴,死也光榮。」
軍團長的口才顯然是不如程岫的,滿腔話語都擠到小舌頭了,愣是堵車堵得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他的副手看不下去,伸手來攙扶。
&們這是『立正』,還是臨時工剛轉正?連個基本姿勢都站不好,軍銜買來的?」程岫原是譏嘲,卻是歪打正著。
軍團長臉紅得發紫,用力地推開了副手的攙扶,昂首挺胸,站得筆直。
程岫說:「第十一軍團的主艦暫定為救援總統行動的臨時總部,我會組建戰略室,等其他援助的軍隊趕到>
&我不能從命。」軍團長粗魯地打斷了他的話。
程岫毫不意外。短暫的兩次交談,他大抵已經摸清楚這位軍團長的性格,因為沒怎麼上過戰場,所以一把年紀了充滿著不合時宜的天真。但凡一個經常上戰場的老將,再厭惡戰火,言語之間也絕不像他這樣「不諳世事」。
程岫看著他,似笑非笑地說:「哦,你反對。」
軍團長說:「七星上將只是您的軍銜,並不是您的職務!您無權調動軍隊,更無權組建軍隊。」
這正是程岫身份最尷尬的地方。他擁有最高的軍銜,卻沒有實權。但身份尷尬不等於程岫尷尬。他說:「我現在確認你是走後門上來的了,你真應該好好看一看《軍隊管理法》《軍隊深化改革暫行法規》《軍隊建設綱要》……」他一口氣報了十幾部軍隊的法律法規,別說軍團長目瞪口呆,就連他長期從事文職工作的副手也感到自己孤陋寡聞。
這次不用程岫出口譏諷,軍團長就掛不住臉了。他硬邦邦地說:「在收到軍事議會通過的決議之前,我不會接受來自其他人的任何命令。」
談話不歡而散。
軍團長帶著他的人走後,程岫還在會客室替自己倒了杯茶,坐了會兒。
曹琋說:「你下一步有什麼打算?」
程岫說:「看著你,我才覺得自己不是光杆司令。」
曹琋說:「看著我,你何止不是光杆司令,還不是光棍。」
程岫對他隨時隨地旁若無人地推銷技術嘆為觀止:「討我的喜歡有什麼用,不能討一討那個討厭的老頭的喜歡嗎?」
曹琋不服:「誰說討你的喜歡沒用。」
&為我已經很喜歡你了。」程岫慢悠悠地說,表情正經得就像在談國家大事。
曹琋微愕,反應過來時,程岫已經背著手走遠了。他忙快步追上去,也不說話,只是默默地跟了一段路,然後伸出手,悄悄地去碰了下程岫的手。
程岫說:「我肚子餓了,哪裡有飯吃?」
&的房間。」
「……」
倒也不算撒謊,因為有送餐服務。
程岫盤膝坐在沙發上,吃得滿嘴流油。
曹琋陪著吃了一點兒,大多數時候都是幫忙夾菜。
&插間諜了麼?」吃飽喝足,程岫總算恢復了正常思考。
曹琋放下筷子:「你還記得蔣向嵐留下的那份名單嗎?」
程岫說:「唯一能證明蔣向嵐存在意義的證物。但是,那群人不是失蹤了嗎?」程岫身份被揭發期間,曹琋為了避免與他有宿仇的馬哈人從中作梗,指使那群人在新馬哈星系假裝發動恐怖襲擊,來轉移他們的注意力。但後來恐怖襲擊弄假成真,那群人人間蒸發。
曹琋說:「我收到了其中一個人在最後時刻發出的消息。他們在行動之前就被人舉報了。」
程岫道:「怎麼被發現的?」
曹琋說:「舉報他們的是兩個經常去他們房間要吃的孩子,一個六歲,一個七歲。他們的父母只是非常普通的售貨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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