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繫上副官時,明顯能感覺到對方鬆了口氣。副官先交代了一下他們離開與接應的路線,才問起蔣向嵐的下落。程岫簡單地說了。
副官嘆了口氣,倒是沒說什麼。
離開的路線與曹琋先前設定的不謀而合,就是樓上的觀景台,不過副官指了另一條路,稍微繞了一段,途中遇到幾個小嘍囉,還是有驚無險的到了。
星艦上的觀景台,就像陸地上的公園,也就沒事的時候過來散散心,約約會,眼下這種戰爭時期是沒有人的。
程岫和曹琋進去之後立刻鎖住門,跑到景觀窗台的位置。窗外正下著「流星雨」,數不清的飛船和戰鬥機如煙火般眨眼消逝。一艘與所乘星艦差不多規模的星艦堅定而沉穩地穿過不停綻放的火花,朝著這邊駛來,相距數百米才停下。星艦龐大的體型塞滿了景觀窗台的視野,陰暗冰冷的色澤如一睹難以逾越的高牆,讓人壓抑得喘不過氣。
程岫突然說:「我以前想在港口附近買一棟房子,後來因為軍費緊張,軍中關係微妙,蔣征建議我對過過艱苦樸素的日子,所以沒買成。現在想想,沒買成真是太好了。一天到晚看著這麼大的東西在頭頂上飛來飛去,真叫人難受。」
曹琋說:「以後我來買房吧。」
程岫爽快地說:「行,我報銷。」
儘管現在不是走神的時候,但是,未來那麼美好,很難讓人不想。曹琋吸了口氣,又聽程岫說:「不過車和飛船我來挑。」
曹琋說:「沒問題。房間裝修喜歡什麼風格的?」
程岫說:「什麼都好,只要沒有粉紅色。」
曹琋笑道:「這可不太好辦。」
程岫翻了個白眼。
&咳。」副官的聲音從通訊器中傳來,「抱歉,打擾一下。我們準備進來了,請退後一點兒。」
程岫和曹琋一起退後了十幾步,隨後,一根直徑兩米左右的金屬管從星艦上延伸出來,貼住景觀台的窗戶,慢慢地旋轉一圈後往前一推,一塊直徑兩米的圓形玻璃朝里跌落,通往對面星艦的康坦大道出現在眼前。
程岫率先登入管道,嘴裡還嘀咕了一句:「這個時候沒有姚隊長來送行,真是太遺憾了。」
話音剛落,觀景台的大門就被炸開,姚隊長帶著人全副武裝地殺進來。程岫沒時間自打嘴巴,直接轉身,一把抱住曹琋護在身下。與此同時,管道封住了進口,迅速回撤。管道騰出來的缺口使氧氣湧出,姚隊長等人猝不及防之下被氣流卷出星艦。
管道縮回星艦,程岫從裡面剛出來,就收到了熱烈的歡迎擁抱。
曹琋剛要抗議,看清來人時,抗議的話就頓住了。
&實在不應該以身涉險!」對方抱著程岫不肯放手。
程岫被抱得喘不過氣來,只能戳對方腋下的痒痒肉:「應該興師問罪的人是我吧!蔣向峰上將。」
蔣向峰乾笑一聲,放開了手,銳利地掃過他身邊的曹琋,大概有感於這些日子曹琋對程岫不離不棄的支持,目光柔和了些許。
&可以解釋的。」
程岫見只有副官站在旁邊:「他被老先生的炸彈困住了。」
蔣向峰垂下目光,神情有些悲痛,搖搖頭說:「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程岫說這句話主要是對蔣向嵐犧牲自己保護他們的感謝,但發自內心地說,像蔣向嵐這樣不安定的因素,自然是少一個更好,於是也不再提。
蔣向峰將他們送入船艙。熱水、床鋪、美食都是現成準備好的。
程岫有心要問戰況,但蔣向峰更擔心他的身體,表示一切盡在掌握,說起來話長,不如等他吃飽喝足休息夠了再說。
程岫看他胸有成竹,也就不再廢話。身為上將,他很懂得怎麼樣放權給手下,自己做甩手掌柜。
不過吃飽喝足之後,睡是睡不著的。蔣向峰得到消息,自覺地出現在了他的船艙里,並對同樣坐在船艙里的曹琋投以不悅的一瞥。「我記得我準備了兩個船艙。」
曹琋一邊按摩程岫的肩膀,一邊說:「看來議會比軍方更廉潔啊。」
蔣向峰不假思索地說:「放屁!上將還小,你想做什麼!你想做什麼都別想做什麼!」似乎怕自己說的話不夠鏗鏘有力,又補充了一句,「想都別想!」
曹琋攤開手:「我什麼都沒想。」
蔣向峰鄙視:「就你那花花腸子會什麼都不想?」
曹琋無奈:「那你到底是要我想還是不想?」
程岫舉手打斷兩人毫無營養的對吵:「作為當事人,我並不太想出現在你們的對話中。如果不想被丟出去的話,就坐下來聊點正事。」
蔣向峰這才收斂脾氣坐下來,不過剛剛對曹琋建立起的好感又煙消雲散了。他說:「我帶來了潘多拉星系三分之一的兵力,完全控制住了局面,dh星系已經撤兵。」
程岫說:「這點我毫不懷疑。」dh星系系長與星國上將比兵力、戰力,就像雞蛋和石頭比堅硬度,結果是毫無疑問的,「但是老先生的炸彈……」
得到偶像的肯定,蔣向峰面上有光,比擢升上將時更開心。他說:「放心吧,我們已經離開炸彈爆炸的範圍,正在外圍圍剿的殘兵。」
生命安全有了保障,程岫總算放鬆心情,翹著二郎腿說:「好吧,說說是哪個王子給了你這位白雪公主真愛之吻。」
蔣向峰疑惑地問:「什麼真愛之吻?」
程岫說:「你是怎麼活過來的?」
蔣向峰說:「我根本就沒有死,那是我和向嵐商量好瞞騙岳家老妖怪的。」
程岫點點頭:「順便再瞞騙林家和曹家兩個老妖怪。」
&不不,」蔣向峰緊張地搖頭,「我沒有這個意思。是向嵐擔心……唉,他現在該還的也都還了,就不要和他計較了吧。曹甯死後,他和曹家拼得兩敗俱傷,事業毀於一旦,才知道罪魁禍首是岳家那個老妖怪。她拉攏馬家,架空岳效,私底下挑撥幾家的關係,萬象系就是在她的離間下分崩離析,和那群政客的關係也劍拔弩張,幾乎到孤立無援的地步。那個時候,向嵐不得不『死』,化整為零。可是,岳家老妖婆也跟著消失了,直到九千獅出現,潘多拉星系湧現了一股奇怪而古老的暗勢力,我才懷疑,那個余先生就是當年的老妖婆。」
程岫奇怪地問:「為什麼懷疑?」
蔣向峰笑了笑,為自己的機智自豪:「在鬥獸棋里,獅次於象,九千又小於萬,所以,九千獅就是萬象的弱化版。岳家的岳,發音是yue,去掉最後一個e,不就是y>
程岫:「……」其實,余先生只是因為她真的姓余。
蔣向峰「謙虛」地擺手:「都是些小推理,沒什麼值得炫耀的。」
曹琋忍不住笑了笑。
蔣向峰瞪他:「你笑什麼?你嘲笑我?」
曹琋說:「因為我不想對著你哭。」
程岫對蔣向峰說:「繼續。」
蔣向峰只要推翻剛剛醞釀好的反擊,接著說了下去:「向嵐一直懷疑曹甯的死與她有關,耿耿於懷。所以,余先生一出現,我就通知了他。但是我真的沒想到他竟然會利用您……這件事我已經狠狠地訓斥過他了。要不是看在他差點弄死曹燮的份上,咳,我是說,他後來的計劃還不錯的份上,我一定把他送上軍事法庭!我私設的。」
曹琋假裝自己沒聽到他說漏的那一句。
程岫問:「什麼計劃?」
蔣向峰到底年事已高,一口氣說了這麼久,不免有些疲倦,靠著沙發休息了一會兒,喝了口水,才說:「他這次醒過來有兩個目的,一是對付岳家的老妖婆,一是找機會復活曹甯。當年曹甯死後,屍體失蹤,讓他一直存有僥倖,以為曹家擁有復活藥水,曹甯一定也被送進了復活實驗室。但是你醒來後,他追蹤了很久,始終沒有找到和曹甯有關的蛛絲馬跡,所以你別怪他想置你於死地。」
曹琋:「……」怪他咯?
程岫幸災樂禍地笑笑:「既然無法復活曹甯,蔣向嵐只有全心全意地對付岳家的老妖婆了。」
看到自己取的「老妖婆」綽號被上將徵用,蔣向峰十分高興:「沒錯!潘多拉星系的那場戲是為了向老妖婆遞投名狀!這麼多年過去,她依舊對蔣家恨之入骨。」
那倒是把副官的反覆無常說通了。
程岫讚許:「副官的演技不錯。」
蔣向峰哈哈笑道:「不錯什麼,糟糕極了!要不是假余先生是警方的臥底,他早就露餡八百回了。」他依舊認為「余先生」是岳家老妖婆的專屬稱謂。
程岫問:「余先生怎麼樣?」
蔣向峰說:「聽說死了。死了也好,這傢伙精神也不大正常。表面上打著臥底警察的旗號和我們合作,背地裡和系長眉來眼去搞些非法勾當。這次還想借我們的手幹掉自己的手下,我可不賣她的面子。」
程岫問:「你說的是老五?」
蔣向峰說:「好像是這個名字。他查了假余先生不少事,幸好落在我們手裡,不然早就被滅口了,也是福大命大。」
難怪余先生當時不顧副官的面子,想要置他於死地,原來他們的合作也是貌合神離。聽了事情的真相之後,程岫又將之前發生的事情重新理了一遍,發現原來糊裡糊塗的東西一下子明白起來。
副官敲門進來:「華家的華英璋來了,還帶了一支僱傭兵軍團。」
蔣向峰皺眉:「他來幹什麼?」
副官說:「他說要找葉子河。」
&是誰?」
副官看向程岫。葉子河當初是在他搶來的星艦上。
程岫說:「華英璋在蛟龍競技場的朋友。」
蔣向峰大手一揮:「那就給他吧。」
副官為難地說:「他知道華英璋抵達的消息後,搶了一艘飛船駛向了炸彈波及的範圍內。」
蔣向峰難以置信地問:「他不知道那裡有炸彈要爆炸嗎?」
副官說:「我已經廣播通知了。」
蔣向峰疑惑地說:「他是不是路痴?」
程岫很清楚華英璋對葉子河的執著,連忙說:「立刻通知華英璋。」
副官看向蔣向峰,見他點頭,才前去執行。
蔣向峰說:「你確定他們倆是朋友?」
程岫說:「但華英璋想進一步發展成基友。」
蔣向峰恍然:「那我就明白了。」看著將目光牢牢地粘在程岫身上的曹琋,吐槽道,「讓這種人纏上的確煩人。」
曹琋:「……」他今天膝蓋到底中了幾槍?
雖說事件的本質是消滅了岳家老妖婆和余先生,但是遺留下的問題不少。包括聯合老五身後的警方勢力,繼續搜查打擊九千獅的餘下勢力,應付dh星系系長咄咄逼人的斥責等。
程岫對此毫無興趣,倒是曹琋時不時打聽進展,遇到程岫可能感興趣的,還會回來分享:「炸彈爆炸了,但是威力比她吹噓得小得多得多。」
程岫邊吃水果邊抖腿:「猜到了。岳老妖婆一看就是不吹牛會死星人。」
曹琋說:「華英璋和葉子河都失蹤了,有傳言他們被炸彈波及,凶多吉少。」
程岫往嘴裡塞桔子的手微微一頓,神色間有些許遺憾。
&晨曦沒死,不過被老五帶走了,據說要起訴他非法拐賣人口,非法組織武裝勢力等罪名,如果成立的話,大概可以連續死十次。」
程岫說:「看在他幫我們引走追兵的份上,我就不幸災樂禍了。他們的事情說完了?」
曹琋點頭。
程岫說:「那說說我們的,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曹琋道:「等蔣向峰同意放行的時候。」
程岫□□著吃剩的桔子皮:「把他叫過來。」
蔣向峰一見程岫就知道他要說什麼,開始鬼哭狼嚎,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對著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年哭訴自己沒有長輩扶持的日子是多麼煎熬。
程岫被聽得頭腦發脹,高聲道:「立正。」
蔣向峰下意識地站直身體。
程岫說:「馬上派人護送我們回中央星系!」
蔣向峰還想唧唧歪歪幾句,就聽程岫嚴肅地說:「這是命令!」
「……遵命。」
真接到軍令後的蔣向峰行動起來風馳電掣,很快安排好人手,副官依舊擔任重責。臨行那日,蔣向峰雙目微紅:「我歲數大了,身體大不如從前。今日一別,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您。」
程岫說:「我會去看你的。」
&麼時候?」蔣向峰眼睛一亮,恨不得拿出紙筆,讓程岫簽字畫押。
曹琋攬住程岫的肩膀:「喝喜酒的時候,請務必光臨。」
蔣向峰聽著就想發飆,被程岫用眼神制止了。
兩個人「依依不捨」了一會兒,總算上路。
看著星艦漸漸遠離,程岫不禁有些感慨:「有時候真的分不清楚,究竟身後是現實,還是前面是現實。」
曹琋與他肩並肩地站著:「身邊才是現實。」
程岫扭頭看了他一眼:「還有一個更大的現實在前面等著我們,就是班主任的怒火。」
曹琋抿了抿唇:「我們可能會錯過高考。」
程岫說:「這大概是這趟旅程唯一的收穫了。」
曹琋說:「我優等生的記錄要破了。」
程岫說:「你希望聽到『恭喜恭喜』還是『再接再厲』。」
曹琋低下頭,鼻尖貼著他的鼻尖:「你高興的我都想聽。」
程岫說:「我們只談精神戀愛吧。」
曹琋:「……」
曹琋捂著額頭:「糟糕,突然失聰了。」
程岫:「呵呵。」
回到中央星系的時候,高考果然錯過。班主任的怒火可以預見,曹琋和程岫徘徊在要不要為了一張畢業證向班主任搖尾乞憐的窘境。
程岫斬釘截鐵地說:「我絕對不可能為了一張紙向權貴低頭。」
曹琋說:「我的未來需要那張紙。」
程岫說:「你的出息呢?」
曹琋說:「不一定要低頭。」
「……你想磕頭?」
&可以是撞頭。」
「……」
當曹琋和程岫再度出現在班主任面前時,班主任臉上的表情完全可以用「眼睛看出血」來形容。要不是周圍人太多,陽光太明亮,他大概真的會大開殺戒。
曹琋說:「聽我解釋。」
班主任說:「我不聽!」
曹琋說:「我想復讀。」
班主任說:「我不許!」
曹琋說:「那我要轉學。」
班主任說:「我不准!」
程岫說:「吃烤羊排怎麼樣?我做東。」
班主任鼻哼了一聲,扭頭就走,充分地展現出不為美食折腰的剛正不阿。
曹琋說:「他這次的氣生得有點嚴重。」
程岫說:「算算年齡,也差不多到了更年期。」
兩人上午見了班主任,下午又見了華敏。華敏先是關心了一下兩人的近況,然後問起了華英璋。關於他的事,曹琋和程岫都是聽說的,噩耗也未經證實,不好隨便亂說,都說沒見到。兩人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華敏沒從他們身上看出隱瞞的痕跡,自然十分相信。
她走後,曹琋和程岫回宿舍進行大掃除,忙裡忙外忙到晚上十一點才結束,匆匆洗了個澡就睡了,第二天中午才醒,出門覓食,剛跨出門,就踢到了一個包裹。
曹琋彎腰撿起,拿在手裡掂了掂:「不像是炸彈。」
程岫說:「岳老妖婆陰魂不散?」
曹琋將包裹拆開,發現是一張記憶盤,切斷網路,放入電腦後,屏幕立刻出現了一個雪白冰冷的房間,房間中央擺放著一個救生艙。艙內是一張蒼白而英俊的臉,隨著屏幕上方時間飛快地向前奔跑,救生艙里的那張臉也越來越年輕,越來越年輕,直到……
和對著屏幕的其中一張臉,變得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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