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特拉之契 第18章 老虎進圈套
卡爾基思量著，她到底是怎麼傷到自己的，明明已經躲開了那致命的一刺。
他回想著那一刻——她的首級被羅喉猛然削掉，她的四肢筋攣地抽搐幾下，無意識的搖動手臂了一下。
就是那時，雷射短劍橫著在他左胸口劃了一道。
當時他被濺了一身血，還有過於專注於突發事件上，他完全沒有感覺到自己受傷了。
現在傷口卻順著流淌的清水中流出一股股的血跡，這樣的小傷在他12年的軍旅生涯中，算不上什麼，他的身體的傷愈能力超過正常人百倍不止，可是一絲絲的疼痛讓他有不詳的預感。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必須以最快速度返回柏拉圖。」大團長喃喃自語，「在這之前，我得讓醫療兵給我把血止住。」
執行特殊任務的蓋亞艦隊正在飛速地前往預定目的區域。
蘭瑟·徐跟一群年輕的軍官忙著確認各種設備到位，他們緊張地看著立體投射區顯示的各個區域的準備情況，在不斷地跟前線人員聯繫協調和確認。
「捕獸夾已經就位了！」
蘭瑟向上司匯報，陳少校趕緊告訴上級們。
旗艦「吉薩」是一艘傳統設計的戰艦，指揮官區域俯瞰著忙碌的現場指揮台，上方是一片帶弧線的穹廬，露出漆黑一片的宇宙空間。
現在高級指揮官都聚集在此，在氣氛一片凝重。大戰之前，大家都不知道幹什麼，每個人都顯得非常緊張。幸好納扎巴耶夫中將開始點了煙，然後吞雲吐霧起來。
「這不太好吧……」韓少將有些猶豫。
「有空氣過濾裝置。」中將圓圓的大臉上露出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有些毫無意義的規定就是折磨人的。」
現代化的戰艦自然不怕幾個菸頭，最新材料的地面自帶粉塵清潔功能，但在戰艦指揮部里抽菸破壞軍隊生活規定。
「馬上大戰在即，就一根，來來，我最喜歡的浣熊牌香菸，提神醒腦，助我們運籌帷幄！」
韓少將只能接過上級遞來的煙，開始抽起來，臉上只能苦笑。
隨後，心領神會的軍官們按照軍銜也紛紛掏出香菸、雪茄或菸斗，算是打破了這份凝重。
在吞雲吐霧，裊裊白煙如祭神一般，每個人的表情慢慢輕鬆了很多。
「咳咳！」跟陳少將走下側旁階梯的蘭瑟聞到了濃重的煙味，不自覺地咳嗽起來。他覺得這陣祭神的輕煙是要先把自己熏死。
「這違反規定！高級軍官有吸菸室，他們應該去那裡！」認真的年輕人輕聲抗議道。
「上級永遠是對的！我們軍人以服從為美德！」陳少將慢悠悠地說道。
「那傳言看來不是造謠。」
「什麼傳言？」
「就是那個段子……蓋亞軍隊高級將領的『三件寶』：抽菸、喝酒、玩女人！」
總參謀部第二局十五處陳處長不以為然地笑了起來：
「年輕人思想太簡單，太幼稚了！你們眼裡的世界太單純，實際上，世界是複雜的。將軍們往往要決定上百萬人的生死，有時候是數千萬人的命運，壓力可想而知。舒緩壓力，保持身心健康，這對我們上上下下都是件好事。一個人的享受本來就不是無限的，他們有限地享受下人生，對於我們這個龐大的體系又算得了什麼？」
「簡單，單純點不好嘛。」徐中士咕噥著，「他們可以聽音樂、閱讀、品嘗美食、戶外遠足，去做心理疏導也行啊……」
陳主任略微突出的眉骨下的一雙細長的眼睛狠狠瞪了下屬一眼，他都不想再跟這個不切合實際的年輕人說話了。
蘭瑟·徐也低垂下棕黑色睫毛，耳旁在回想爺爺對他的教導。
「軍隊是一個大染缸，你要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見，學會獨善其身。」
堅持自我，哪怕被嘲笑幼稚——蘭瑟抬起頭，又渾身幹勁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繼續工作。
而那群高級指揮官們也繼續一種聽天由命式的篤定。在煙霧雲繞中，所有人依舊在沉默，沒有人知道會發生什麼。
剩下就是令人心悸的等待了。
白虎騎士團的艦隊從小行星基地166P上飛速升空，如離弦之箭般踏上了漫漫歸程。
「我們水精礦的裝卸任務只完成了80%，因為您要求再裝卸一部分蓋亞戰俘補給，耽擱了我們的任務。」白虎艦隊的裝卸主管薩希塔顯示在立體通訊屏上，他很認真地向卡爾基大團長匯報情況，語氣中略有不滿。
「知道了，我會幫你在日誌上註明的。我也只要求裝卸一半補給量，這些戰俘的每日卡路里補充只能減半，保證他們抵達時不餓死就行了。」
卡爾基用他一貫低沉的聲音，威嚴地頂了回去。但他心裡知道回程將是冒險之旅。
在跟裝卸主管通訊完畢後。卡爾基大團長繼續和各組人員一起研究追擊他們的梅西耶基地的艦隊動向。
旗艦「伐樓那」上直徑50米的巨大立體顯示球體，是雙方如今最先進的設備，可以讓數個指揮小組同時指揮，並且能夠智能匯總，人工智慧可以提醒大量參謀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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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西耶總基地的艦隊根本不可能追趕上我們。」
卡爾基的淺色金髮在黑暗中閃著各種標識光的色彩，他如此肯定地下結論。
「但是他還是不放棄全速追擊我們，這是為什麼？」大團長習慣性地用右手扶住下巴，左手托著右手手肘部，他沉思時往往會做出這樣的動作來。
「我們得到了一個可能的情報，『薩帕尼特』區域其他4個小基地集結了一支區艦隊，在這個方向……」商羯羅操作了一番，在顯示屏上一支規模中等的艦隊的210艘艦隊密密麻麻地顯示出來。
「來者不善啊！」
卡爾基抿了下嘴，他明白了梅西耶總司令不放棄追擊的原因了。
「我們只能放棄最好的一條『管道』，否則會面臨被兩面夾擊的危險。」伊拉團長在一旁說道。
所有人都默認了他的看法。
「只能走M17行星的『海盜走廊』了。」
參謀長商羯羅繼續操作，一個巨大的，能量場顯示各種紅區能量異常的空間區域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海盜走廊，顧名思義就是星際海盜使用的空間「管道」，星際海盜身為亡命之徒，無論是柏拉圖還是蓋亞的小股運輸艦隊，他們都是敢於下手的，所以也會遭到雙方正規軍的定時清剿，他們只能採用那些最危險的「管道」，用來躲避攻擊。
「M17是一個行星形成帶，所以非常危險。」作戰參謀阿瑪提繼續說道，「……經常會有不可預測的宇宙風暴，此外，還有無數行蹤不定、飛來飛去的小行星和行星帶，你們看，這裡，那裡，都是極高危的異常能量區，一旦進入，最快只能以0.8赫拉的速度前進，不能時空跳躍，否則會發生不可控的情況。我用超級電腦模擬了一下，我們的艦隊會被分散在5光年半徑的區域中，要再集結起來，需要至少八個半小時，前提是我們都還能活著……」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航程並不長，只有不到80小時的時間，隨後，整支艦隊就可以直接時空跳躍，遠遠地離開。」
所有在場的高級指揮官都是一臉嚴肅。
「好，那就走這條海盜走廊吧。」大團長几乎是直接下的命令。
「卡爾基，我們得從長計議。」謹慎的伊拉立即提醒他。
「梅西耶總司令的風格很強硬，他的艦隊可不是一支稀爛的蓋亞艦隊。他已經設下圈套擊我們了。我們的艦隊規模不大，運輸艦已經超載。我們還有選擇嗎？」
卡爾基望著顯示著M17行星形成帶的立體顯示，這樣說道。
所有人都沉默了。
等待的時間真的很無聊。
蘭瑟問自己，漫長的太空戰爭中，激烈的交戰的時間簡直可以忽略不計，更多的時間是在航行和等待中度過，這難道不是在浪費生命？
他們整支艦隊，跟隨著一片密集的小行星帶，熄滅了所有引擎和發動設備，帶著能量保護罩，偽裝成小行星帶一部分，已經在浩渺空間中「飄蕩」了快100個小時，也不知道在幹什麼。
蘭瑟感到壓力越來越大，今天去旗艦餐廳吃飯時，他開始聽到竊竊私語。
「什麼都沒有……乾等著，有沒有搞錯？……」
「看，就是那個小子，真實計劃制定人。」
「不會吧！胡來啊，那麼年輕，上面又腦抽了。」
「剛剛從軍校畢業，中士啊。」
「才中士？怎麼搞的。」
聽到這些流言蜚語般的低聲議論，一向敏感的他心慌意亂起來，開始懷疑自己。也許自己確實是腦洞太大——
「白虎騎士團艦隊出現了！」
一位年輕的雷達女兵的聲音，仿佛一陣春雷般，把整個指揮部死氣沉沉的氣氛一下子炸亮了。
「拉響一級戰鬥警報！」韓少將欣喜異常地下達了命令。
一個孤零零的「俠客」探測器，在深黑的空間中，不斷孤獨地旋轉著，終於探測到一直在等待中的目標，傳回了令人振奮的消息。
「卡爾基出現了！」蘭瑟·徐激動得從自己的座位上一下站起來，「老虎進入圈套了！」
他隨後抑制這種難以名狀的激動，坐下來連忙開始分析傳回的具體情報訊息。
他告訴自己：真正的戰鬥，終於要開始了！
對卡爾基而言，戰鬥已經取得了勝利。艦隊在危險的小行星安全帶里已經安全地通行了50個小時。還有一天多的時間，他們就可以來一個超級能量的空間跳躍，直接把一切麻煩都甩在身後。
艦隊的氣氛也慢慢輕鬆起來，這股勝利後的輕鬆感和年輕人的荷爾矇混合在一起，最直觀的體會，就是「伐樓那」旗艦的餐廳里，用餐氣氛又活躍起來。
就和「伐樓那」上一切都是最先進的設施一樣，旗艦的大餐廳也極為現代化。在非用餐環境時是一間供騎士們舉行活動的各種大廳，一會是能用3D效果幻化出宛如古代大教堂一樣的幻境，像火焰一樣向上飆升的純白聖殿；一會又是半圓盤狀的集體會議室，宛如古希臘的劇院。用餐時，直接自動伸出漫長的自動餐桌，座椅當然也是自動的，甚至連餐食也是自動在桌上升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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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正是午餐時間，年輕的戰士們一邊狼吞虎咽地迅速開餐，一邊還能談天說地地交流一番。
「原來我們過去要跟維修兵一起吃飯。」年輕的扈從阿斯克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
「可不是嚒，畢竟我們是元教徒，可要平等啊。」旗艦領航組員里有年紀偏大的成員，一頭黑髮的領航員面孔消瘦，看起來很有風度，「不過他們作息時間跟我們大不一樣，分工不同，就沒法一碗水端平。上面也意識到了，現在他們在下層甲板的餐廳用餐。環境和餐食跟我們都是一樣的，這樣也挺好不是嗎？各不打攪。」
年輕人們都點頭稱讚，他們為柏拉圖人的身份自豪，因為一切都是如此井井有條，充滿秩序又人性化，每個人都各司其職，各享其福。
「蓋亞維修兵只能吃裝在軟管里的蛋白質膠水。」
「這群冥頑不化的異教徒也只配吃翔！」
「哈哈哈！」
「快吃飯！我們只有一刻鐘的用餐時間。」卡爾基大團長迅速地用餐刀劃開了一塊素食牛排的肌理，在太空時代，仿肉素食已經逼真得幾乎無法用視覺和味覺區分出來。
年輕的騎士們只能收斂胡鬧的心，飛快用餐。
今天的午餐是素食牛排，配菜是鮮美的小土豆和嫩綠的蘆筍尖。這都是年輕人最喜愛的食物。柏拉圖經過嚴格訓練和培養的膳食人員，能為所有艦隊人員準備頓頓色香味俱全的素食，簡直是一種奇蹟。
「我有時也會思考，我們到底在為何而戰？」卡爾基用藍色的眼睛注視著自己面前擺盤非常精美的餐食。
大團長說話的時候，所有人都不自覺地放慢進餐節奏，在側耳傾聽他的說話。
「我的祖先是戰爭的失敗者，蒙受著敵人無休止地侮辱和攻擊，他們篡改歷史、捏造謊言，無所不用其極地污衊我們……我們是竄逃星際的失敗者的後裔，但卻在千年光年外建立起屬於自己的天國。如果我們失敗了，那麼我們的祖先就錯了，因為勝利者永遠是對的。賦予我們高貴血液者就將永遠蒙羞。」
「所以我們要用血肉築起堤壩，去抵擋謊言和懦弱。柏拉圖是我們的理想國，值得我們去犧牲，去鬥爭……」
隨著卡爾基用低沉的聲音抑揚頓挫地表達自己的心聲，所有人都仿佛聽得入迷一般。
「……真有你的！卡爾基。」坐在不遠處的內爾帶著欽佩的神情，「你是我們的哲學家。」
聽到「哲學家」這樣詞，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笑起來，大概是很早之前，柏拉圖皇帝也有「哲人王」的頭銜。
此時，參謀長商羯羅的手腕上的警報提示亮起，他看了一下，站起身來走到大團長座位的身後，向卡爾基附耳道。
卡爾基立即表情嚴肅而凝重，放下手中的刀叉，立即起身，帶著隨從人員，返回旗艦指揮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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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老虎進圈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