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站,大部隊已然到達此地休整。
廂房,嬤嬤輕手給皇后卸掉頭上釵環,寬了外衫。
皇后坐在鏡前,面色有些蒼白,眼眸中揮之不去的憂思縈繞眼底。
嬤嬤開口安慰道:「娘娘不用憂心,有謝大人陪同,公主不會有事的。」
皇后一雙鳳眸,失神的盯著鏡子中的自己,迷茫中有著一絲悔意,「嬤嬤,你說我這次帶姝兒來這兒會不會錯了。」
嬤嬤嘆了口氣,小姐當初若不是被逼無奈,又怎麼可能做出那種事。
只是事情已經發生,那現如今就是再後悔也沒有餘地了。
「娘娘寬心,事情都過了這麼多年,他們說不定早就忘了。」
嬤嬤這話仿佛給了皇后什麼希望,她猛地轉過頭拉住嬤嬤的手,眼裡閃過奇異的光芒。
「真的會忘嗎?」
「當然,娘娘寬心。」嬤嬤看著被用力捏過泛紅的手背,在心中嘆了口氣,小姐還是放不下這事
但願這次去了後能看開。
*
姜姝迷離的眼底晃蕩著氤氳的水波,盈盈月色也流入眼眸。
兩頰酡紅,綿軟的腮幫像一團麵團,在他冷白的面上揉蹭。
她失了力氣,全身都栽到男子懷中,急促滾.燙的呼吸噴灑在他頸側。
謝讓指尖微動,心中像有輕羽划過,帶起一點發癢的漣漪。
「先生,我難受。」姜姝喃喃出聲。
說完又貼近謝讓幾分,用滾燙的額頭蹭了蹭對方冷白的下頜,鼻尖嗅著他身上的冷檀香,心尖隱隱發顫。
謝讓將埋在他頸間的姜姝扶了起來,驟然離開了讓她舒服的清涼之地,姜姝試圖睜大眼睛看看怎麼回事。
挺直了身子想要往前湊去,但眼前看見的景象都變得搖晃起來,身子也顯得不穩當。
像是個不倒翁一般。
謝讓看著姜姝,本就不聰明,再這麼燒下去,只怕又要燒傻了。
「先生,熱。」
說完,她又一股腦的想要蹭上去。
只是這一次就沒這麼好運了,滾燙的額間被一根冷白的手指抵住,整個身子都被滯停在半路上。
「勿動。」
姜姝眨巴眨巴雙眼,聽不懂面前男子說的什麼,抿了抿唇,先生是不是嫌棄她了。
如果現在惹先生煩,先生會不會將她一個人丟在這兒。
不行,她要跟著先生!
帶著這樣的想法,姜姝猛地發力將額間抵著的冷白指尖揮開來。
謝讓微蹙眉間,還未來得及開口,懷裡就突然擠進來一物。
姜姝雙手緊緊抱住男人的蜂腰,細腰一扭,嬌軟的身子便強硬的擠入他懷中。
隔著單薄的衣衫與他身軀貼近,溫香軟玉入懷,她死死的抱住她,猶如柔弱的菟絲纏住高大的喬木。
就連她的髮絲也張牙舞爪的與他垂下的發尾糾纏。
滾燙的身軀碰上冰山,清淺的海棠花香也被冷檀香侵染,從懷中四面八方擴散開來,試圖將平靜的海面翻起波濤。
她倚靠在他懷中,耳邊是他平穩的心跳,紅唇微張,檀口中溢出一聲聲細弱的言語:「先,先生,不要,不要丟下我。」
姜姝的嗓音如同勾子一般,現如今生病之下添了幾分沙啞,更是惹人憐惜。
半晌,謝讓才終於有所動作。
抬手將姜姝從地上扶起來,讓其倚靠在寬大的柏樹上。
轉身蹲下,輕聲道:「上來。」
姜姝指腹下是粗糙的柏樹樹皮,膈得她手疼。
聽見謝讓的話語,似是還沒反應過來,歪了歪頭。
一頭烏黑的髮絲也隨著她的動作滑落身前。
「上來,背你下山。」
這一回她總算是聽清了,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迫不及待的便傾身壓在他背上。
很輕,還不如一筐玉石重。
謝讓就這樣背著姜姝向山下村莊走去,男子身形高大,步履穩健。
他的肩背寬闊,姜姝將小臉靠在他肩上,男子身上清苦的冷檀香似有若無的傳來。
只是冷檀香中好似還沾染了別的香味,清苦中又帶著一抹甜香。
夜已深了,繁星從夜幕中露出面容,明亮璀璨。
突然,一個拖著長長彗尾的流星從夜空划過。
「先生快看,有流星!」
姜姝抬頭看見流星激動起來,拍了拍身下人的肩膀,指著天邊流星滑落的軌跡。
「先生,我聽說看見流星的時候許願,願望就會實現,先生,你許願了嗎?」
流星滑落的很快,謝讓抬頭的時候只看見長長的彗尾。
白色的彗尾拖拽過黑夜,燦爛明亮卻也只是瞬間。
「沒有。」
若是許願就能實現,天下眾人還斗什麼?
還不如找座風景秀麗的山,日夜禱告流星降落。
與其寄希望於縹緲無蹤的東西,不如出手爭奪來得實在。
「那先生有什麼願望嗎?」
話落,姜姝感受到腳下的步伐一頓,隨後又恢復如常。
見她興致勃勃,謝讓隨口敷衍道:「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但背上的女子好似並未聽出這是敷衍,拍手讚嘆道:「先生不愧是國之棟樑,時時刻刻都想著天下百姓,不像我。」
說著,姜姝突然湊近他耳畔,熱燙的呼吸落在他耳垂上,燙出一道道紅痕。
小聲呢喃,「先生知道我方才許了什麼願望嗎?」
謝讓被她抱的身形微晃,正想出口讓她安分一些。
還未說出口,身後女子的聲音便再次傳來。
「我許的願望是,希望先生永遠都要開開心心。」
姜姝說完又停頓了一瞬,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語氣變的細弱起來。
「我知道,先生不是自願來教我的,我性子頑劣,又,又從小生了病,大家都不喜歡我,所以先生不喜歡我是正常的」
「更何況今日若不是我以玉佩的事讓先生強留下來,先生現如今早就在驛站好好休息了,也不會是現在這樣。」
背上女子的聲音越來越小,肩上傳來細微的聳動聲,女子話語中隱隱還有哭腔泄露。
謝讓背著女子的繼續往前走,聽到這番話語腳步也不曾有過停頓。
片刻,肩上便傳來一陣濡濕感。
背上的女子似乎是累極了,漸漸沒了響動,發出均勻的呼吸。
片刻,又突然傳來聲響。
「先生,不要討厭我。」
聲音如細蚊一般,若不是四處寂靜,這句話便要被蓋了過去。
謝讓的步伐愈發穩當,小心避開路上的碎石與雜草,往山下走去。
*
姜姝從昏睡中醒來時,睜眼便看見頭頂的青瀝瓦片,似是落雨了,有滴答滴答的聲音傳來。
「嘎吱」一聲,門被從外推開。
石頭娘端著一碗藥汁從門外走了進來。
「娘子,你醒了。」
姜姝從昏睡中醒來,還有些迷糊,看見這一幕有些疑惑。
這是哪兒?先生呢?
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穿著的衣衫,早已不是昨天那身。
連忙從床上起來,掀開被子找鞋穿。
石頭娘看見這一幕有些急了,方才那位公子可是給了一兩銀子讓好好照看的,這可不容有失!
「娘子這是做什麼,你病還未好,先躺下好好休息才是。」
姜姝起床未遂,就被石頭娘按回被窩重新蓋上棉被。
同為女子,她卻如同小貓一般直直被按在床上。
先前起身的時候,姜姝便感覺四肢無力,就算方才起來了也走不了多遠。
「娘子先把藥喝了。」
姜姝妥協似的伸手接過藥碗,心中有些挫敗,從來了這兒到現在,她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喝藥了。
苦澀的藥味入喉,她感覺渾身都沾滿藥味,都變成苦味的了。
一口氣喝完,放下藥碗,嬌媚的小臉都被藥汁苦得面目扭曲。
她以往也喝藥,怎得不見這般苦,簡直像要把她的五臟六腑都給苦得倒過來。
石頭娘見狀,不免笑出聲來,「娘子這麼大人了,怎還跟小孩子一般怕苦。」
姜姝苦笑一瞬,「這藥比我以往喝過的藥都還要苦,沒控制住,讓嬸子看笑了。」
「還不知道嬸子怎麼稱呼?」
石頭娘看著床上娘子,即使是粗布麻衣也掩蓋不住這娘子的姝容,巴掌大的小臉,肌膚又白又嫩,跟那水豆腐一樣。
石頭娘端起藥碗,從袖中拿出一顆糖來,糖紙劣質,一看便是買的最便宜的。
「也別嬸子嬸子的叫我了,就叫我石頭阿嬸吧。」
姜姝從石頭娘手中接過糖,剝開糖紙,放入口中,「石頭阿嬸,這糖真甜。」
石頭娘還怕她嫌棄呢,從給出去的那一瞬間就後悔了,見對方毫不嫌棄的吃了進去。
臉上的笑意也真實了一些,笑吟吟的說道:「你喜歡就好。」
姜姝躊躇一陣,還是開口問道:「石頭阿嬸,你有看見跟我一起的那位公子嗎?」
「有,你還是他背過來的呢,只是他出去了,過個一會兒就回來了。」
「謝謝阿嬸。」
石頭娘想起昨天夜裡晃眼看見的那個公子,嘿,那生的好看,就是這十里八鄉都找不出比他更好看的。
想起娘家那個還沒出嫁的侄女,心裡起了心思,又坐下寒暄起來,七拐八繞下問道:「也不知娘子父母長得多俊,才能生出娘子與你兄長這麼好看的人。」
兄長?他們可不是兄妹。
姜姝低垂下頭,臉上泛起薄薄的一層紅暈,語氣中帶著嬌羞,「他,他不是我兄長,他是我,是我」
石頭娘見她這嬌羞道模樣,心中頓時涼了半截,但還是不死心的問道:「難道那公子是娘子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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