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陽天。
他們在陽光照射的道路上走著,前方是一片很大的湖,湖邊有著看來不大不小的林子,木葉凋落,枝頭的綠色漸漸被枯黃所代替。
這時樹林中出來了一個青衣小帽,長的很清秀的孩子,他手裡拿著一根顏色微黃偏白,就像是星光一樣的絲帶,在外面的樹枝上打了一個結,接著孩子轉身走入了樹林深處。
另一方的道路上,有輛馬車駛了過去,到了那樹林前停了下來。車上下來一個大人,上前看了一眼那個絲帶,嘆了一口氣,回頭對他的同伴道:「我們只能繞道走了,這樹林已經不能進去了。」
姜希夷見他們停在林外駐足不前,於是在他們馬車邊勒馬,問道:「這位先生為何不進去?」
那人打量了他們一眼後道:「幾位恐怕是初入江湖的人吧。」
天樞接口道:「還請先生指教。」
那人嘆了一口氣,抬起手指了指樹上的絲帶,道:「就是因為這個。」
姜希夷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那人道:「這意思就是說,這地方暫時成了禁地,誰都不能再進去。」
姜希夷不解道:「這是哪裡的規矩?」
那人嘆氣道:「這是武林中四大世家的規矩,也是江湖中人都默認了的。如果沒有深仇大恨,誰都不會破壞這規矩,誰也不想跟四大世家的人為敵。」
接著他笑了笑,道:「更何況,在江湖上混的人,多多少少總得遵守一點江湖上的規矩,誰都不能例外,我等還要趕路,眼下只能繞道而行了,諸位也趁早好了。」
他抱拳轉身回了馬車上,駕著馬車走遠。
這時那個青衣小帽的孩子,笑嘻嘻的從林子裡跑了出來。他跑的並不快,可是一下子就到了姜希夷馬前,姜希夷打量了一些他,心中計較了一下,他最多只有六七歲。
一個六七歲的孩子,就能夠有如此輕功,即使是天下聞名的英雄大俠,也不得不贊他一句天縱奇才。不過恐怕更多的人是不會相信這一點,因為人們往往都覺得,年紀越大人越老辣,功夫才會更好。
那個孩子看著姜希夷在笑,笑得真可愛。
姜希夷看著他,不自覺輕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孩子道:「我叫小討厭。」
姜希夷道:「討厭?你看起來並不討厭,為什麼要說自己叫小討厭?」
小討厭道:「不為什麼,就因為我叫小討厭,而且我們才剛剛認識,你怎麼知道我到底討不討厭?」
姜希夷聽著他說話有些孩子氣,卻強要裝大人,臉上鬆了松,輕輕笑了一下。
小討厭道:「你笑是因為我說的話好笑嗎?可我怎麼不覺得我說的話哪裡好笑?」
姜希夷道:「我笑只是因為我想笑,你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到底是因為什麼才笑?」
小討厭眼珠一轉,似乎在思考著什麼,輕輕點頭,喃喃道:「你說的有道理。」
接著他抬起頭看著姜希夷和她身後的眾人道:「你這個人很有意思,我想跟你多說說話,可以嗎?」
姜希夷點了點頭道:「當然可以。」
小討厭笑得更開心,不過片刻後他抬手抓了抓頭,看起來有些苦惱,接著又開心的笑起來,還拍了拍手,似乎這一會兒的功夫,他就已經解決了一件大事。
姜希夷看著他,並沒有開口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
小討厭笑道:「你知道我剛剛在想些什麼嗎?」
姜希夷搖頭道:「不知道。」
小討厭道:「一般我想了一些什麼,是絕對不會告訴其他人的,不過這事也與你有關,我就告訴你好了。」
姜希夷道:「與我有關?」
小討厭點頭笑道:「當然與你有關,我剛剛在想,你騎著馬,我沒有地方坐,要跟你聊天實在是太不方便了,而湖邊的小築又太遠,我不想走路過去,最後我想到了一個辦法,你猜這個辦法是什麼?」
姜希夷問道:「是什麼?」
小討厭道:「你跟我進林子裡去就好了,那裡面有地方坐,你騎著馬也累,你後面的人也累,我們坐下來好好聊聊天不好嗎?」
姜希夷道:「我現在在趕路。」
小討厭點頭道:「我知道,我不是瞎子,我還看得見,我也不是傻子,我能自己想。」
姜希夷道:「你既然知道我在趕路,那麼就應該曉得,我有事在身。」
小討厭道:「就算你有事在身又怎麼樣,難道就不需要休息了嗎?」
姜希夷沉吟半晌,餘光掃到那樹枝上的絲帶,道:「這個結是你打的,其中意思你應該也明白。」
小討厭道:「這意思就是說,這底盤已經是我們的,如果有人敢進去,活人就會變成死人。」
他說這話的時候,依舊是孩子般天真的口吻,仿佛他的話並不是由他說出的一樣。
小討厭繼續說:「可你是跟我一起進去的,那就不一樣了。」
樹林裡平和而寧靜,不說馬蹄,就算是人的腳步不小心踏在落葉上,發出的聲音都是溫柔的。
林木深處,秋意更濃。
在進入林中後,在前面帶路的小討厭說要去湖邊打一壺水好泡茶,之後一去不復返。
姜希夷四處打量了一會,發現這偌大的林子裡,似乎一個人都沒有。
就在她想著要不要去湖邊找小討厭的時候,忽然一道女聲厲聲道:「你們是誰?誰讓你們進來的?」
這聲音仿佛是一張從天上掉下來的布,蓋住了大地一般。
姜希夷沒有回答,雙眼微眯,尋找著說話的女人。
沒多久,她就在一棵老樹下找見了一個看起來脆弱得再也經受不了一點點打擊的女人。
這個女人,就是那個內功深厚的女人?
要知道在江湖中以貌取人並不可取。
姜希夷停在了原地,身後眾人也一動不動,看起來是不想去打擾那個樹下的柔弱女子,但是姜希夷知道,她已經進入了備戰狀態。
那女人微微側頭,聲音突然轉柔,道:「我問你們話,你們為什麼不回答?」
姜希夷道:「我不喜歡回答陌生人的莫名其妙的問題。」
那女人轉過身來,抬起頭,一雙柔情似水的眼睛看著姜希夷:「既然你是江湖人,想必你應該知道江南七星塘。」
姜希夷道:「我不知道。」
那女人眉間微微皺了皺,又很快的展開,快得幾乎叫人以為是錯覺,她溫柔地笑了笑,道:「你應該是個出入江湖的人,人身在江湖,就要知道江湖事,更要曉得江湖的規矩,你不知道七星塘不要緊,我可以告訴你,我是慕容秋荻,七星塘慕容家的人,你可以說你是怎麼進來的嗎?」
姜希夷道:「是一個叫做小討厭的看來六七歲的孩子給我們指路,叫我們進來的。」
慕容秋荻的笑更溫柔了,就像是江南的春天的雨水一般,她輕聲道:「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不過有件事情我想告訴你,人在江湖,總有些人是不能騙也不能得罪的。」
她忽然站了起來,看起來依舊那麼嬌柔,那麼脆弱,但是在她的眼角里發出了入刀鋒一般的光。她看著姜希夷,眼睛裡的光竟然似乎又變成了一種攝人心魄的殺氣!
一種只有殺人無算的高手們獨具的殺氣。
難道即使慕容秋荻這種嬌柔脆弱的淑女,也殺過人,她又殺過多少人?
姜希夷沒有問,因為一個人只要殺了人,無論多少,都是殺人。
更因為她看出了,慕容秋荻現在還想殺她。
慕容秋荻兩指輕折,手腕一繞,一截枯枝就到了她手中,在這一刻,她的人又變了。
那種無堅不摧,不可抵禦的殺氣不止在她的眼睛中,不止在她的身上,而是一截無處不在了。
沒人會懷疑這段枯枝在她手中究竟能不能殺人。
一劍刺出,她的人與劍都有了動作。她的劍又快,又狠,又無情。
她的動作看起來那麼優美,那麼緩慢,但枯枝偏偏那麼快就刺到了姜希夷面前,直取她身上要害。
姜希夷不退反進,足尖輕點,如一縷輕煙一般掠起,飛身到了慕容秋荻身邊那棵樹上,也折下了一截枯枝。
慕容秋荻一劍落空,立刻回身,將手上枯枝一抖,上面懸而不落的枯葉全部飛離,又碎開變成了無數碎片,化作了一枝枝離弦的箭,朝著姜希夷飛射而出,這些碎葉去勢極快,每一片都是打在要害上。
姜希夷身子一轉,凌空飛起,在轉身時枯枝一揮,快開了那碎葉陣,然後緩緩落到了地上,而那些碎葉也全部落下,就像江南春日綿密的雨水一樣綿密,落在慕容秋荻和姜希夷周身。
在此時,慕容秋荻再出一劍,一樣的無情,一樣的殘忍的一劍。
姜希夷看見了,她一抬起了她手上的枯枝刺了出去!
這一劍去的很穩,很慢,但卻叫人無論如何都避不開。
她手上的枯枝去向並不是慕容秋荻。
而是她手上的枯枝!
有風吹過,風把姜希夷手上的枯枝松向了慕容秋荻的枯枝上,兩根木頭才剛剛相交,風就把姜希夷和慕容秋荻手上的枯枝吹的無影無蹤。
因為那兩個枯枝已經化作了粉末,是真正的粉末。
這兩人手中如果拿的是劍,這兩劍究竟有何種威力!
就在此時,慕容秋荻手裡忽然有劍光一閃,毒蛇般向姜希夷刺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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