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可以將朱顏留在離苦居嗎,我可以照顧好他的。」
少年聲音青稚,卻帶著異常的堅定。
「嗤~」,見少年那堅定的模樣,歲聿笑出了聲,繼續捏了捏少年臉頰,他這小外甥是不是知曉他心中所想啊。
明明已經猜到少年心中所想,歲聿卻還故意道:「阿辭若真喜歡小朱顏,不妨親口問問小朱顏,看他想不想留下來。」
尹辭立馬答道:「他會留下的,他說他喜歡這裡。」
尹辭話雖說得堅定,可他心裡還是沒底的,因為小朱顏從未與他說過這些話,可他莫名相信小朱顏會留下的。
歲聿os:這般緊張人家去留,你還不承認自己喜歡人家呢。
事實證明,縱然對方表現得如何,也不要輕易替別人做下決定。
在第三百二十七次去把朱顏從玉門外面撈回來時,尹辭深刻理解到有些承諾當真不能輕易說出。
玉門之外二百里的水鎮。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一艘裝飾精美的花船悠悠地行駛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船頭雕龍畫鳳,五彩的燈籠高懸,映照出一片迷離的光影。
踏上花船,只見艙內布置得極為奢華,綾羅綢緞掛滿四壁,地上鋪著厚厚的絨毯。絲竹之聲裊裊傳來,歌姬們身著薄紗,身姿婀娜,翩翩起舞,腰肢如柳,長袖輕拂,似夢似幻。
賓客們或倚著軟榻,或圍坐於桌旁,推杯換盞,談笑風生。桌上擺滿了珍饈美饌,瓊漿玉液散發著誘人的香氣。旁邊的侍女們巧笑嫣然,不時為賓客們斟酒夾菜。
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脂粉香和酒香,讓人沉醉其中。透過雕花的窗欞,望向外面的河面,月影倒映,與花船的燈火相互輝映,構成一幅如夢如醉的畫卷。
二十歲的尹辭看著眼前嬉皮笑臉的少年,只感覺頭疼,他時常在想當初到底為什麼鬼迷了心竅將朱顏留在離苦居,為什麼給自己找這麼個麻煩。
尹辭身著淡紫蘭紋白衣,青絲由幽蘭玉冠束起,他身姿挺拔,一身清雅之氣。
尹辭皮笑肉不笑地盯著一臉討好的朱顏,「北唐朱顏,來,說說,第幾次了,你到底偷摸著出來做什麼?!」
「哎呀,小尹少主,別生氣別生氣,我這次真的是有苦衷的。」
十六歲的朱顏一襲金色鳳凰花紋殷紅勁裝,青絲高束,初長成的少年生得丰神俊朗,俊美無儔,上揚的桃花眼盡顯多情。
少年鮮衣怒馬,眉間英氣勃發。
少年意氣風發,恰似驕陽璀璨。
只是在尹辭面前,恣意傲然的少年大氣不敢喘,態度極盡謙卑討好。
「苦衷?」尹辭聲音冷了幾分,他環視一周他們所處的位置,一把揪住朱顏耳朵,笑道:「你的苦衷就是三番兩次蝸居在這煙花之地,沉溺紅塵俗世。」
朱顏連忙護住自己耳朵,急切地小聲替自己辯解道:「小尹少主,小尹哥哥,你別生氣嘛,聽我給你解釋,我來此真的是有要事。」
靡靡之音,紙醉金迷,燈紅酒綠,來此之人無不是為了尋歡作樂。
這也襯得朱顏的解釋多麼蒼白無力。
燈火闌珊,人流攢動,鼻尖傳來濃郁混雜的脂粉氣和酒氣,尹辭好看的眉輕蹙,面色越發難看,他抬手抓緊朱顏手腕,轉身便要下船。
「隨我回去。」
「誒,小尹哥哥,你等等!!!」
朱顏不想走,可奈何尹辭抓得緊,力氣又大,他根本掙不開其禁錮,只能被拉著往河岸而去。
只是剛出了船艙,二人就不得不停下,只因花船早已開船,遠離了河岸,由於今日又是花燈節,河岸邊人群摩肩接踵,想調動靈流回到岸邊也不好落腳。
見尹辭面色越發陰沉,氣息也開始紊亂,朱顏暗嘆一聲不好,連忙反拉著人往花船中人少的地方去。
來到較為僻靜之處,朱顏手中掐訣,施了個法術,隔絕遠處的喧鬧,以及那混合在一起聞多了讓人頭疼噁心的脂粉香氣和酒味。
做完這一切,朱顏又從芥子袋中取出一個白底蘭紋的香囊,香囊散發著清冽的蘭香,令人神清氣爽。
見尹辭難看的面色終於緩和了些,朱顏鬆了口氣,隨後便上前低頭將香囊掛在了尹辭腰間。
「可好些了?」
尹辭捏了捏眉心,面上仍舊有著不適,但好歹沒有之前那般難受了,心中湧現的那份驚悸終於壓了下去。
他佯怒轉身躲開朱顏視線,一副不想搭理朱顏的模樣,冷麵回了句「不好」。
「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來這裡的,小尹少主,別生氣了,好不好?」
朱顏無奈,一邊道歉哄著尹辭,一邊小聲嘀咕道:「本來就是趁著你不在才出來的,沒想到還是被你遇上了,造孽啊,早知你來,我就不來了。」
他本就是特意趁著尹辭不在的時候才出來的,可沒想到,還是被尹辭撞上了。
朱顏很鬱悶,想不通為什麼每次他偷溜出去,其他人都發現不了,可尹辭不僅每次第一時間發現,還總能準確無誤找到他,就跟在他身上安了追蹤術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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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也不怕尹辭抓他,只是害怕尹辭因他而受傷。
十三歲那年,尹辭越發孤僻,十三歲之前他還願意去玉門族學學習,雖甚少與人交談,但好歹還正常。
可十三歲之後,他連離苦居也不願出去,更是抗拒旁人近身,人少還行,人一多他便會心生驚悸,心慌心亂,呼吸困難,嚴重時甚至靈流逆行,走火入魔。
十三年隱忍,一朝爆發,結果可想而知。
病發那一日,恰逢歲聿帶著朱顏回東陵域祭拜,待他們歸來,接到的便是尹辭因病走火入魔,經脈受損,雙目失明的消息。
七年間,歲聿四處奔波求藥,經過治療,尹辭雙目雖逐漸能視物,但到底不如以前,且每逢病發雙目仍舊會失明,經脈之傷更是難以治癒。
尹辭天賦異稟,即使經脈損傷,修行速度卻也極快,他雖不常出現在玉門弟子面前,但在玉門同輩弟子比試中,除了北唐朱顏,無人能接下他十招。
據說十招還是因為他不想玉門弟子因輸得太慘而道心受損,所以故意放水。
三族長老曾說過,尹辭是玉門千百年來天賦最好的弟子,只可惜命途多舛,時運不濟,病魔纏身,不求他大有作為,只求他平平安安便好。
由於身有隱疾,每有任務委託,尹辭都是接遠離人群的委託,而朱顏則一直跟他左右。
二人時常一同外出做任務,非凡實力顯露,是玉門同輩中最出色的弟子,最強搭檔。
十八歲時,尹辭的怪病有了好轉的跡象,他開始一人外出完成委託,拒絕朱顏跟著他。
當然,剛開始朱顏一直暗中跟著,後來見尹辭次次相安無事,朱顏便不再一直跟著。
就比如這一次,尹辭便是一人出行,而朱顏也趁此偷溜出了玉門。
朱顏很鬱悶,他能逃過玉門弟子、陣法的監製,卻唯獨逃不過尹辭的眼睛,所以只能趁尹辭不在玉門才敢偷摸出去。
可朱顏沒想到的是,尹辭提前完成委託回來了,自然而然也發現了他不在玉門的事。
這也就有了開頭一幕。
若非因為朱顏,尹辭斷不會來此人流極大的地方。
玉門第一條門規,如非有令,任何人不得外出,違者,一經發現,逐出玉門。
私自離開玉門,一經發現其處罰極重。若非如此,尹辭也不會次次跟著朱顏。
書歸正傳。
見尹辭逐漸恢復,朱顏明知故問道:「小尹少主,你怎麼來這兒了?」
按時間,尹辭本應該還在外面做任務的,不然他也不會偷偷出來,還被尹辭給逮個正著。
尹辭冷哼一聲,「你難道不先解釋解釋,你來此的苦衷?」
「這?」朱顏神色一滯,上挑的桃花眼中閃過一抹慌張,他強裝笑著撓了撓頭。
他目光閃躲,心虛胡謅道:「小尹少主,什麼、什麼苦衷啊,我怎麼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尹辭眉頭一挑,放下按捏眉心的手,薄唇輕抿,而後唇角上揚,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笑容是溫柔的,可說出的話讓朱顏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你若不說清楚,以後就別住在離苦居,我讓舅舅帶你回北唐家去。」
「別呀!阿辭!」
朱顏慌了,連忙湊到尹辭身前,熟稔拉住尹辭衣角,眨巴著含情脈脈的桃花眼,一副無辜純良好寶寶模樣。
「我知道錯了,下次,呸,沒有下次,我以後出去一定給你報備,別生氣了,好不好,求求啦,好阿辭~」
朱顏言辭語氣親昵,尤其是最後那一句「好阿辭」說得柔情又繾綣,絲毫不覺這話對男子而言如何肉麻。
儘管聽過很多次眼前之人撒嬌賣萌,尹辭白皙俊美的臉龐上還是爬上一抹紅暈,害怕朱顏又說出什麼驚天駭俗的話來,他連忙抬手捂住朱顏巴拉巴拉的嘴。
「你、你閉嘴,沒大沒小的。」
手心與柔嫩的唇相觸碰,似有一縷電流閃過,尹辭應激般收回手,他側過臉去,耳尖更是紅得滴血。
心生慌亂的尹辭沒看到,朱顏見到臉紅的他時唇角噙著一抹得逞的笑。
「阿辭~,阿辭~,好阿辭~,別生氣了好不好嘛,阿辭哥哥~」
他一遍又一遍親昵喚著眼前這個耳根子紅透不禁逗的人。
尹辭臉皮薄,聽不得這般親昵的話語。
「停停停!!!」
尹辭連忙喊停,又做了好幾個深呼吸,穩下極速跳動的心臟,以及心中那股異樣的情緒。
他胡亂應著:「行了行了,我不生氣,不趕你走,也不向舅舅告狀,你給我正經點,沒大沒小的,叫少主。」
朱顏粲然一笑,又湊到尹辭跟前,一手搭在尹辭肩上,沒臉沒皮豪言道:「我就知道小尹少主最好了,小尹少主萬歲。」
相貌清秀昳麗的二人,面對著面,一人背靠著花船扶欄,一人一手搭在那人肩上,似是說起了什麼好笑的事,他們相視而笑,他們身後煙花綻放,倒是極美的畫卷。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那就要出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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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一聲巨響,花船劇烈搖動起來。
「哎呦,我去!」
未曾料到有這麼個情況,失重感襲來,朱顏身形不穩,眼看就要撞上扶欄摔下花船去,尹辭眼疾手快,一手攬住了朱顏腰,一手抓穩了扶欄。
大朱顏四歲的尹辭,自然高了朱顏一頭,這般猝不及防的相擁,朱顏撞在尹辭身上時,意外地吻在尹辭白皙纖細的脖頸上。
朱顏:「?!!!!」
意外親上尹辭脖頸,朱顏身體一僵,鼻尖充斥著熟悉的清冽幽蘭香,紅暈爬上俊美臉頰,怔愣過後他迅速起身,低頭掩下面上異樣神色,他後退兩步,拉開了與尹辭的距離。
分開之後,朱顏連忙側身轉移了視線,沒讓尹辭瞧見他眼中難以掩飾的慌亂。
視線落在與他們所在花船相撞的另一艘花船上,朱顏輕咳一聲,趕忙轉移了話題道:「終於來了,不枉我等了這麼久。」
對於這意外的肌膚相親,尹辭並未過多在意,畢竟他可是親手把朱顏養這麼大的,他都不知道抱過朱顏多少次了,至於那個吻,意外而已,他們都是男子,何須在意。
視線依朱顏所言落在撞上花船的那艘鬼氣森森的花船上,尹辭劍眉微挑,看了眼身側專心致志的朱顏,心下有了決算。
兩艘花船相撞之時,周遭景色大變,血月當空,鬼氣橫生,岸邊遊玩的百姓消失得無影無蹤。
原本喧譁熱鬧琴音靡靡的花船此刻一片寂靜,花船上幾十號人也消失不見。
鬼氣所過之處,精緻奢靡的花船如盛開的嬌花一般迅速衰敗下去,周遭一片破敗之色,蘊含濃烈鬼氣長著張張驚恐人臉的褐色枯藤纏繞上花船,花船在一點一點往湖中陷去。
血月照射之下,人面鬼哭藤鬼氣更盛,偌大的花船宛如它手中的玩具,輕易就可以捏碎。
喜歡寒衣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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