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卿貴 第十七章 重提

    時日挪入八月後，齊宅外頭的兩棵丹桂便開始露出橙色，馥郁的香氣隨著漸涼的夜更是一陣香過一陣。

    眼見離仲秋節越近，薛氏的心情日日都好的眉開眼笑，對齊洛藺的管束明顯寬鬆了許多，只不過還是不許她邁出大門，說是只要齊洛藺敢踏出門去，她就敢打斷她的雙腿。

    齊洛藺知道薛氏只是放狠話，並不會真的就打斷她的雙腿。然而知道歸知道，到底還是不敢輕易去挑釁薛氏給自己找不痛快，也就定了心在家中坐。

    與齊洛藺整日困在家裡坐井觀天不同，齊家阿爺和許清渠倒是日日都會出去走動，至晚方歸。這幾日許清渠臉上的閒適正一層層的剝去，不經意間就會露出一副心事重重的若有所思狀。

    都說時光如流水，許清渠在齊家也住了快有一個月了。當初說好了至多只叨擾月余，想來也是快到期了。

    這一夜吃過晚飯齊家阿爺趁著沒事就躲回了自己房裡，許清渠與他只前後腳，也進了齊家阿爺的房裡。齊洛藺見兩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要幹什麼，趁著薛氏與齊之禮說話的當口，也偷偷摸摸得溜去湊熱鬧。

    彼時齊家阿爺正與許清渠泡茶喝，一壺清茶泡的濃濃的，大有要漏夜長談的架勢。

    齊洛藺進來的時候，兩人還沒說上幾句，見她來許清渠就不說話了，依舊是有些避嫌不讓她聽的意思。

    喝過幾口茶，許清渠忽然問齊洛藺，「那本業遊記看的如何啊？」業遊記就是那本齊洛藺看的入迷的遊記書。

    「今天看的幾篇都是說高山深澗的，雖有險峻之勢，不過依舊比不得江東的好風光引人遐想。」齊洛藺挪了張凳子來坐，邊回了許清渠的話。

    許清渠點點頭，心下便了解了齊洛藺的喜好。不由得又換了口風，試探性的問她，「那小侄女可有打算出去看看？可想去看看上京的繁華？」上京便是京城。

    齊洛藺眼皮子一跳，許清渠有此一問必是想要舊事重提了？

    口裡卻疑惑，「世叔怎麼這樣子問？」

    「鄉野雖有鄉野的清幽安逸，但京都繁華熱鬧也是別有一番風光。也不知道恩師是否想念上京的好風光。小侄女可想隨著你阿爺一起去看看？」

    果然是舊事重提。

    齊家阿爺偷偷地睇了個眼神給齊洛藺。

    齊洛藺收到，代齊家阿爺問許清渠，「世叔你說笑？母親哪會讓我出遠門啊，如今連街都不能上，何況還要出鎮子。倒是世叔忽然說這個，難道是世叔要回去了？」

    許清渠咳嗽了一聲，沒有得到回答反而又得了個反問，只能將原本已經準備好的話又改了改，「眼見叨擾了多日，確實不便再叨擾下去。這兩天已經收了音訊，過了仲秋我便要去憲州城匯合大軍回京了。」

    仲秋？齊洛藺「哦」了一聲，心裡暗暗說了聲終於要走了。但又不知為什麼竟還有些不舍。

    「世叔回了京後可以時常寫信來，叫阿爺知道你的境況便可以了。」擯除那一絲奇怪的不舍，齊洛藺有些玩笑得告訴許清渠。

    不出意外許清渠被她的話堵的噎了下。好歹也處了一月了，對齊洛藺這小人，許清渠早已經見識了許多，也曉得再不能拐彎抹角的說話了。索性也就收起那些彎彎道道，敞開了問個清楚明白，「不瞞恩師，此番特來看望恩師，主要還是想請恩師同回京里小住的。弟子有許多課業想要請教恩師一番。」

    齊家阿爺依舊還沒張口，話就全讓齊洛藺拿去說了。「我阿爺年事已高，京城又那麼遠，這要去了，還不得顛簸死了？京城縱有萬般好，總是自己家裡最好的。況且父親母親也定不會同意阿爺出遠門的，這京城恐怕是不能去的。」

    話也鋪墊著說出來了，齊家阿爺接了齊洛藺的話尾，同個意思的再續道：「老頭子的年事確實已不再適合往京里去走動了。清渠你也不用再多問，老頭子我心在這山野，是寧願寄情山水也不想再過問京城裡的煙火。」

    許清渠沉默了良久，眼裡看過齊家阿爺也看過齊洛藺，最終緩緩地舒出了一口氣，仿佛是終於卸下了一擔重物，豁然開朗道：「既然恩師這樣說，那弟子心裡便也有數了。」

    齊家阿爺臉上有了笑，又語重心長的提醒許清渠說：「清渠，你最是聰明，我也沒什麼好多說的，只是許多事說生也容易，說死也容易，你切記萬事給自己留一線生機。」

    「弟子知道了，多謝恩師提點。」許清渠恭恭敬敬的應下。

    話既敞開了，齊家阿爺與許清渠談話間所涉及的事務也就多了些。齊家阿爺稍稍問了問許清渠如今朝內的局勢，許清渠便將知道的細枝末節都一應告知。齊家阿爺便撿了些他還知道的事說給許清渠聽，許清渠聽過直說受益匪淺。

    有些事情齊家阿爺不知道的，齊洛藺卻有些清楚，只不過又不能當著許清渠的面一一道出，只能憋在心裡頭，想著晚些要借齊家阿爺的口說給許清渠聽。

    兩人或是因為許清渠確定了要走，都有些不舍，這會兒自然就有些放出真心來。

    有事絮叨的日子匆匆就過，仲秋終於在薛氏千盼萬念中如期而至。

    卯時才至，薛氏已經起身來。今日因是仲秋節，薛氏梳頭的時候特地用上了自己泡的桂花油。滿頭的桂花香氣，就跟桂樹下熏了一夜似的。

    上回在錦繡坊做的新衣裳已經取出來好好的放在一旁，因早晨還要做家事所以還套了舊衣穿。先去灶房裡為一家人做早膳，並在灶頭處擺了香火貢品祭了祭灶神。

    早膳做完，齊家其他人才陸續起身。

    薛氏布置好早膳就去了大姑娘的屋子裡，幫著她梳頭穿衣。配著錦繡坊做下來的衣裙，薛氏特地幫著齊洛晴梳了個飛仙髻，塗脂抹粉一番細細的打扮後，齊大姑娘一下好看的跟個小仙女似的。

    薛氏看著齊洛晴，心裡滿意的不得了。

    那邊二姑娘齊洛藺正懶懶的起來穿衣，薛氏看她懶散的模樣，忙將她捉了過來，「看看你姐姐，今日這樣打扮好看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