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卿貴 第四十五章 萬事如意

    三位夫人既然都留不下蕭承羨，只能以笑粉飾了整張俏臉，俱作出一派大方端莊的模樣恭送他走，順便也一併送著齊洛藺隨蕭承羨同去。心裡都是糾結的不行。

    外頭伺候的人聽見聲音，再見蕭承羨出來，知道他要走了，忙動作統一的行禮相送。

    吳媽媽在人堆里見齊洛藺跟著蕭承羨一起出來，似乎也是要走。還以為是這宴散了，正想跟上去，卻又被蕭承羨的眼神制止了行動。

    難道不是散宴了？吳媽媽很是納悶，可是礙著蕭承羨的意思，只能留在原處不敢上前。

    蕭承羨沒帶伺候的人過來，又制止了吳媽媽跟著，這路只有兩人一道走，連個掌燈的人都沒有。幸而齊洛藺跟在他的身後，不然恐怕得迷失在這夜色里。

    因是雪後的天氣，故而更是冷的冰寒。蕭承羨出來時有江夫人為他披了厚厚的大氅，並不懼夜裡寒風。然而齊洛藺卻只有一襲稍顯單薄的襦裙，這寒風一來，不禁冷的她哆嗦。兩手偷偷地攥到了一處，自取著掌心的溫熱抗寒。

    蕭承羨注意到了，只不動聲色的加快了腳步。

    齊洛藺本以為蕭承羨會在路上一處問她話，或者給自己說話的機會，只不過到底還是不知他的脾性。眼見他只是不言不發的自顧自前行，她只好一路跟去。這一路過去，竟然是去了他居住的院落。

    蕭承羨的住處離玲瓏院也有些距離，所行的路徑倒與上回吳媽媽引齊洛藺回去的路線相似，只不過在穿過抄手遊廊後分了岔，柳曲院繼續往前，蕭承羨的十八甘鷺洲則是拐彎。

    蕭承羨的住處不同府內其他地方的院、園、館、軒字命名，而是意味不明的喚了十八甘鷺洲。要不是蕭承羨領著她過去，她是絕不會猜到這裡竟然是住處，而非什麼賞景的地方。

    十八甘鷺洲的院內兩側植了一片金鑲玉竹，因有夜風的關係，不時發出簌簌沙沙的聲響。林下路旁五步一座石燈，燈下掌了燭火，一路星星點點也照亮了去路。哪怕是夜晚走來，也有一種曲徑通幽的意境。

    過了玉竹林後，拾階而上行過小橋流水，這才到了他的住處。

    蕭承羨去玲瓏院的時候沒有帶什么小廝管事，這回了住處，齊洛藺以為總能見到伺候他的人，然而卻出乎他的意料，除院落各處掌了燈，屋內燒暖了銀絲碳，熱茶熱水都備好了之外，居然不見一絲人影。

    難不成他竟連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齊洛藺實在想像不出貴為瀧秀王的蕭承羨，自小便有那麼多的僕役婢女妥帖照看著，怎麼大了竟是沒有一個伺候的人。

    進了正屋旁側的暖閣，蕭承羨自行解了大氅丟擲在一旁，姿態嫻雅得落座在鋪墊了軟墊的羅漢床上，也不急忙著說話。

    齊洛藺跟在一旁站了會兒，屋內的暖意迅速地包圍著她，漸漸將她滿身的寒氣盡數驅走。

    蕭承羨見她被凍的有些發白的面色又恢復了之前的樣子，這才張口問她，「管事說你一直想見我，是有何事？」

    「是。」齊洛藺點頭，也省去鋪墊就將一直想找他的事托出：「王爺府上有規矩，想要出入必須要得王爺的令。所以我想問王爺一聲，我只是客居在王爺府上，是不是也不得出入外府？」

    她問的乾脆直白，這問話里含著的意思分明就是指責他府上的規矩不該拘束了她，這不禁讓蕭承羨都吃驚了。

    不說客隨主便，但說客人家也本該遵守主人家的規矩才是。

    不過這吃驚的舉動也只在須臾一眨眼的時間裡就被他滅了，半闔了眼，他當真認真思索起了她的話。

    小半刻的功夫後，他便有了定斷。「明日我會吩咐府里管事，你可以自由出入。」

    「多謝王爺。」終於得了他這一句話，齊洛藺心下鬆快，忙謝了他。

    蕭承羨接了她的謝意，突然想起一事，正好說出來讓她記得，「明日記得先去外院尋許清渠，他一直等著見你。若不認得路，可找前府的管事方嵩。」

    「是，王爺。」蕭承羨既然知道許清渠想見她，定是許清渠已經跟蕭承羨提過了，卻不知道為什麼蕭承羨耽擱了這麼久也不早給自己一句話。要不是今日的機緣，也不知道還要等上多久。但他後補的那句話也算功過相抵了，齊洛藺接過話應下，又謝了他。

    此件事了，蕭承羨便不打算再多留齊洛藺。

    「如此，你且退下吧。」

    走了這許多路，結果才不過說了這幾句話。

    齊洛藺皺了皺眉，恭敬得向他福禮告退，腳步才挪了半步，又遲疑得停下不動，略有些衝到得又朝他一禮，口裡說出祝詞：「今日是王爺生辰，民女無大才，只誠心祝願王爺萬事如意。」

    蕭承羨乍聽她的話，一時說不出心裡感受來，有怔有驚還有其他。萬事如意四字是市井間最常用也最平凡的祝詞，但是這平凡的四字卻從未在自己的身上體驗過。

    若真有萬事如意到好了！

    「等等！」眼見齊洛藺已經快要出暖閣，蕭承羨提了聲又喚住她。

    齊洛藺打住步子，又返身過來。

    以為他還有未盡的話要交代，卻見他取了一旁的大氅遞了過來：「拿去。外間大寒。」

    這舉動讓齊洛藺不想吃驚都難，不成想一句祝詞竟然還能換來他的大氅禦寒，這算不算是滴水之恩得報湧泉之意。

    蕭承羨也不喜自己突生出來的憐憫，怕她出去又要凍上一回，但已經開了頭，只能送佛送到西，又說：「院外有人會領你回去。」

    接過那厚軟的大氅，齊洛藺捧著出了暖閣，本來確實擔憂蕭承羨讓她一個人回去，她恐怕是要迷路在府里的。

    只是她沒說，也沒表現出分毫，可他竟然還是知道了，並解了她的困。齊洛藺越發覺得她剛才的「萬事如意」那四字說的衷心。

    大氅包在身上後，外間的嚴寒果然都阻絕在了大氅之外，齊洛藺舒服的呵了道氣，回身瞧了眼，這才循著來時路慢慢地走出了十八甘鷺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