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倭患形勢如此嚴峻,朱大人你對於剿倭,有何看法?」張經又問道。
朱平安聞言,微微頓了一下,張經的這個問題是一個很複雜很龐大的問題。
靖南倭患自今年開始進入「大倭寇」時期,原先小打小鬧的倭寇洶湧泛濫了起來,人數眾多、攻城拔地,已經達到動搖大明江南統治的地步,其危害不亞於連年犯邊入侵的北虜,倭患也達到了「戰亂」級別。
朱平安來自於現代,知道這一「大倭寇」之亂會持續十年之久才被平定。
所以,「剿倭」這是一個複雜、龐大、系統的命題,幾句話說不明白,便是三五天也說不完,不過既然張經問了,那就得結合歷史挑重點回答。
畢竟張經要主宰江南時局一段時期,自己回答的好壞,直接關係自己在這一段時期的舞台上有無出場機會以及出場分量如何,是路人甲還是角兒。
「回大人,天時地利人和盡在我朝,大加剿殺,剿倭必能勝利!至於剿倭所需時間,自然是越短越好,越快剿滅倭寇越好,不過結合實際情況,如今倭患次數多、時間長、規模大、人數多、地域廣,而我朝海防廢弛、沿海衛所空虛且戰力疲軟羸弱,下官竊以為剿滅倭寇非一朝一夕所能為也,想要一戰而滅倭,實難實現,需謹慎對待,徐徐圖之,集中兵力,調兵遣將,水陸夾攻......」朱平安思索了片刻後,拱手向張經回道。
聽了朱平安的回答,張經目光灼灼的看向朱平安,「你是說短時間內迅速剿滅倭寇,難以實現是嗎?」
「是的。」朱平安點了點頭,「下官以為,剿倭必勝,但急剿難,須得漸剿。」
張經一雙眸子目光灼灼的看著朱平安,手指輕輕敲了敲桌子,提高音量道,「倭患在我江南,而我朝賦稅大半出於江南,江南不穩,則江山不穩,江南不定,我朝的錢袋子也就癟了,剿滅倭寇迫在眉睫!倭寇不義,我朝大義,且天時地利人和盡在我朝,如此尚不能急剿倭寇乎?」
「下官也希望能迅速剿滅倭寇,但是從現實情況看,難也。」朱平安微微搖了搖頭堅持道。
雖然看著張經一副壓迫、質問的架勢,但是來自現代的朱平安清楚張經的真實想法。
急剿是嘉靖帝的態度,是內閣的態度,但不是張經的態度,張經人在江南,他比嘉靖帝、內閣了解江南的實際情況,他知道倭寇的情況,也熟知大明自身的情況,他張經做事老成穩重,他的態度就是漸剿,在有充分把握的情況下剿倭,而且歷史上張經也是這麼做的,張經調集廣西狼兵、調兵遣將,集中優勢兵力,充分準備後才開始剿倭......
看到朱平安堅持觀點,張經眸子裡閃過了一絲難以捕捉的欣賞之色。
這些問題,張經在胡宗憲前來查閱倭寇資料、拜訪時,也問過胡宗憲。
胡宗憲當時的回答是:調兵遣將,江南遭受非常之倭禍,亦當打破尋常之格,南調各省之兵,為江南之援,集中優勢兵力,大力剿殺,必大挫倭寇,以絕外夷窺視神州之念,此一勞永逸之道也。
這兩人的滅倭之策,有重疊但也有區別,張經都很欣賞。朱平安偏向於大局觀,胡宗憲偏向於具體策略。當然,對於滅倭,朱平安更謹慎,胡宗憲則樂觀許多。
張經就任應天兵部尚書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對於江南倭寇了解的很透徹了。
這群倭寇強悍兇猛,倭寇並不統一,而是有無數支之多,大的數萬,小的數百,大多都是數千人,其中實力最強的是汪直,其能號令大半的倭寇,繼而是徐海,實力強大,兵馬僅次於汪直,其餘還有彭老生等十餘個大股倭寇。這些倭寇分散在茫茫大海中,時而聚集,時而分散,實難一網打盡!
數支倭寇聚集,人數眾多,戰鬥力彪悍,不好打;小股的倭寇呢,又機動靈活,也不好打,比如最近瘋狂作案、囂張至極的上虞登陸之倭寇,僅有一百餘人,卻戰力奇強,又靈活至極,流竄作案,蹤跡難覓,弄的各地焦頭爛額......
所以,這些倭寇看似烏合之眾,實則難對付的強敵!
至於江南明軍的戰鬥力,張經作為應天兵部尚書是再清楚不過了,不足,很不足......
如此這般形勢,想要迅速剿滅倭寇幾乎不可能,張經的態度也是漸剿。
若要剿滅倭寇,單靠江南的明軍那是萬萬做不到的,江南的衛所軍孱弱,說句不好聽的話,幾乎是不堪一擊,早已經失去了立國時的武勇。若要滅倭,必須如胡宗憲所言,從其他地方上調兵遣將,至於調兵對象,張經心中早就有了理想對象,和胡宗憲南調各省之兵不同,張經他更傾向於調廣西狼兵。
沒錯,就是廣西狼兵!
張經他擔任過兩廣總督,深知廣西狼兵的厲害。嘉靖十六年,廣西斷藤峽叛亂,廣西瑤族攻城殺官,繼而引動苗、瑤、壯等眾多少數民族參與叛亂,聲勢浩大,嘉靖帝見事態嚴重,令張經任兩廣總督,張經上任後,經過了一番艱苦的戰鬥後終於平定了叛亂,在平叛過程中他發現了廣西狼兵這一可怕的戰鬥兵種。廣西狼兵沒什麼文化,大字不識,但是好勇鬥狠,十分彪悍,當年給張經的平叛之路製造了不少麻煩,給張經留下了深刻印象。
倭寇彪悍,還是狼兵彪悍,張經認為是後者。
若是廣西狼兵有倭寇這麼多人,張經覺的或許自己現在還在廣西平叛的路上。
有一則小事就可以看出廣西狼兵的彪悍,張經擔任兩廣總督平定叛亂後,心血來潮想要微服私訪一下基層各地,看看各地是否服王化,但是擔心路上不安全,就從一個壯族寨子裡僱傭了幾個壯族狼兵隨行。路上,碰巧有一隻鹿跳躍出來,這幾個狼兵光著腳,徒步圍追,健步如飛,徒手抓住了鹿,割了肉烤了吃;路上遇到了一隻老鷹在天空盤旋,一個狼兵手起一箭,將它射了下來烤了吃。一天晚上,住在一個小店裡,剛好碰到了一夥強盜,店裡人人面有懼色,唯獨幾個壯族狼兵好整以暇,盜賊不敢上前,遁逃。
總之,張經早就計劃調廣西狼兵北上江南參與剿倭了,只是苦於他沒有這個權力。別看他是應天兵部尚書,但跟京城的兵部尚書相比,他這個兵部尚書是有水分的,當然即便他有京城兵部尚書的權力,他也沒有調兵的權力。兵部尚書看似是軍事最高指揮機構官,但是實際上,兵部尚書可以管武官的升遷,但是對於調兵,卻做不到,兵部壓根沒有這個權力。在明朝,調兵是一件很嚴肅很敏感的事情,需要很多手續,實則上有內閣決定,若要調廣西狼兵,必須要得到內閣的同意,光內閣同意還不行,司禮監的太監們也必須同意才行,兵部只是具體執行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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