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史朝賓在結案詞上備註的話,王學益瞬間臉黑如鍋底,扭曲到猙獰,牙齒咬的「格格」直響,拳頭攥的青筋直露,眼睛裡迸shè著無法遏制逇怒火。
「史朝賓,你罪該萬死!」
王學益如此猙獰的瞪了史朝賓足足三秒鐘,咬牙切齒的伸出氣的顫抖的手,用力的點了史朝賓三下,然後氣咻咻拿起結案詞,轉身向著公衙里堂而去。
頃刻,朱平安隱約聽到里堂傳來一陣憤怒的斥罵聲,還有王學益惶恐解釋的聲音,再往後就聽不到裡面的聲音了。
過了大約一盞茶時間,王學益倒退著從里堂出來。
回到公衙後,王學益徑直來到史朝賓跟前,從懷裡摸出一份新鮮出爐的公文,像是餵狗一樣丟給史朝賓,冷笑了一聲,表情很是解恨的說道,「史大人,你不是左一口律,右一口法嗎,恭喜你,你有施展拳腳的舞台了!泰州通判!」
泰州通判!
這是一口氣連貶了三級啊!
立貶!!才得罪嚴黨,這就立馬被貶官了!真是神速啊!
嚴黨,真是得罪不起啊!
眾人一片譁然。
嚴黨之惡,無法無天!史大人,對不起朱平安對嚴黨痛恨不已,對史朝賓愧疚不已。雖然朱平安也知道,即便沒有自己的建議,史朝賓也難逃此劫
「哈哈哈,好,有汝等存在,如此蠅營狗苟、沆瀣一氣、敗法**紀之地,我史朝賓早就待不下去!泰州,儒風之盛,素冠淮南,吾心嚮往之,一刻也不想耽擱,告辭」
史朝賓爽朗大笑,背負起雙手,瀟灑灑脫的向著公衙外,大步離去。
呵呵
只是被貶泰州通判而已。
史朝賓甩著袖子,大笑著大步離去。
圍觀朝審的群眾,自發的給這位堅持正義的朝審官員讓開了道路,給與崇敬的目光。
看到史朝賓大笑著瀟灑離去的身影,朱平安心中的內疚稍稍減輕了幾分。
「死鴨子嘴硬!腸子都悔青了吧!」
王學益看著史朝賓的背影,惡狠狠的唾棄了一口,恨恨的罵了一聲。
結案詞是改不了了。一來時間來不及了,二來在眾目睽睽之下,結案詞也不能重新起草。
王學益只好將史朝賓備註了的結案詞送呈西苑,不過在送呈之前,王學益又請主審官刑部尚書何鰲在結案詞上,以主審官的身份備註了一席話。
內容自然無外乎是楊繼盛所犯訛傳令旨等罪,證據確鑿等等所云。
放在之前的話,何鰲還會猶豫,但有了史朝賓被立貶三級的前車之鑑,何鰲對王學益的要求,一點都沒有拒絕。
何鰲在結案詞上備註之後,結案詞便被快馬加鞭送呈西苑,請嘉靖帝預覽。
在等待嘉靖帝御批的時候,結案詞的內容已經傳遍朝審現場每一個角落了。
聽到朝審判定楊繼盛犯訛傳令旨、欺君罔上、誣陷上官等罪,圍觀群眾登時義憤起來。
「憑什麼判決楊大人訛傳令旨!楊大人哪裡訛傳令旨了?訛傳什麼令旨了?」
「枉法裁判!冤枉好人!」
「怎麼不查楊大人彈劾的內容呢?」
「憑什麼只審楊大人一人,被彈劾的嚴嵩呢,為什麼不審他?他才該審!」
「不公平!放著罪大惡極的嚴嵩不審,卻冤枉好人!這是什麼世道啊。」
「嚴黨惡貫滿盈,隻手遮天,上蒙蔽聖上,下惡事做盡。老天爺怎麼不降道雷,劈死這群惡人呢」
圍觀群眾人多勢眾,也不怕被算賬,你一句,我一句,匯成了一股又一股義憤的海嘯,席捲了整個朝審現場。
王學益都坐不住了,不時嚴令刑部官吏差役下去維持秩序,制止圍觀群眾。
但是,外面的圍觀群眾人山人海,這些差役下去,連一個浪花都翻不起來,又何談制止了。而且,這些差役越是制止,群眾越是義憤,海嘯愈發洶湧。
人心所向,人言可畏。
義憤的海嘯都傳到了公衙內堂,在內的嚴嵩等人都聽的一清二楚。
「這些個愚民百姓,他們懂什麼!王學益是幹什麼吃的,也不管管!」
鄢懋卿皺起了眉頭,起身欲往外走。
「景卿,坐下。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川壅而潰,傷人必多,民亦如之。堵不如疏,等到聖上聖旨下了,這些愚民百姓自然也就知道楊繼盛的真面目了。」
嚴嵩搖了搖頭,緩緩開口道。
「難啊,便是聖旨下了,怕這些愚民百姓也只會說是閣老蒙蔽了聖上。」
一個白髮蒼蒼的官員開口說道。
這是國子監司業王材,其實他本不應在這裡的,他只是旁聽官員,應該在外面坐的。不過,王老大人年紀大了,外面有風,又嘈雜,他體弱不勝,便請求進里堂來了。他是國子監司業,屬於副校長了,資歷又老,門口的人不敢攔他。
「王老先生有何高見?!」嚴嵩見王材似乎話裡有話,便抬頭問道。
「閣老,您聽聽眾口鑠金,人言可畏啊。以老朽愚見,閣老何不網開一面,放楊繼盛一馬。否則,因為楊繼盛這麼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害的閣老遺臭萬年的話,多不值啊。」
王材顫顫巍巍的起身,拱起手對嚴嵩建議道。
聽了王材的建議,又聽了聽外面群眾的義憤之言,嚴嵩微微閉上了眼睛,思索了起來,繼而嘆了一口氣,「王老先生所言有理,楊繼盛雖然死劾與老夫。但是,老夫也可憐他對聖上對大明的一番忠誠,老夫也有心替他在聖上面前求求情,請聖上念在他愚忠的份上,寬恕他這一遭」
m 「父親,家有家規,國有國法,無規則則不可成方圓。父親身為我大明首輔,又豈能因為一己之私,而干涉國法呢。父親萬萬不可有此私念。否則,父親就真成了楊繼盛奏疏中弄權的權奸了」嚴世蕃見嚴嵩有鬆動的意思,不由的搖了搖頭,慷慨陳詞阻止道,如此慷慨說完後,湊近嚴嵩耳邊,微不可聞的耳語道,「楊繼盛一日不死,則父親一日無寧日。」
聽了嚴世蕃的阻止,嚴嵩一下子清醒了,幽幽的看了王材一眼,決口再也不提放楊繼盛一馬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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