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滇南一省首府,昆州與大越其他各省首府有著明顯的不同,那就是歷史積澱上的遠遠不同。
其他各省首府,無論中原的徐州、壽春,又或是江南的蘇杭二州,乃至於北疆的幽州等地,都曾在過往的數千年歷史里有著相當的分量,都算是沉澱多年的舊都名城了。
可是昆州卻是直到大越吞併大理,得西南全境後才被朝廷重點選中並發展起來的一座新城。在大越朝之前,無論是大理,還是更早的南詔等國,都未真正重視這座位置更偏向東方的小城,最多也就在此設一州府而已。
但現在的昆州,歷經百年發展,卻早已成為西南境內首屈一指的大城池,這一點倒是和其同儕省城有了相似的地方,因為省城地位的建立,使這座名不見經傳的小城迅速崛起,成為滇南,乃至於整個西南全境的文化、經濟和政治中心。
能做到這一點固然有朝廷的不斷幫助與推動緣故,在這百年裡,中原可沒少把各種物資運送到西南,幫著建起這麼一座雄峻的城池,但更重要的,還是鎮守於此的蕭氏一門百年時間,數代努力經營而成。
要知道西南這邊畢竟遠離中原,朝廷就是想管也總是鞭長莫及,所以世代鎮守於此的定西侯蕭家就成了溝通中原朝廷和當地蠻人的樞紐所在。
剛開始時,定西侯一門所倚重的還是武力,也就是他們一手打造的定西軍。但隨著時間推移,通過通婚商貿等等手段,蕭氏一族也就和當地諸多蠻族,尤其是蠻人中掌握著絕對話語權的幾大家族都有了密切關係,從而使他們徹底在此紮根,也讓昆州城成為遠超當初大理國都鄯善府的超級大城,定居在此的人口足有三十多萬之眾,就算是放到中原去,都不算少了。
可要知道,這兒可是地廣人稀的西南,龍家主城勛陽的居民都不滿十萬,與昆州一比,實在是太過渺小的存在。
而且這兒不光人口眾多,城池也是足夠寬廣高大,當李凌隨隊來到離城還有十多里地,卻看到這麼一座大城矗立在前方時,也不覺心生驚嘆:「昆州真可算得上是西南第一城了!」
「那是當然!」蕭承志笑看了他一眼,接著話道。這幾日的同行,讓年歲相近的三人關係倒是緊密了許多,尤其是他和李凌,更是無話不談的好友。
此時的蕭承志便是一臉與有榮焉地道:「不瞞你說,這座昆州城可是我蕭家三代先祖花四十年時間才慢慢擴建而成,無論城防還是交通,都比別處城池要強出許多,我想就是中原那些名城,也不會比這兒強多少了。」
李凌一笑,對方這話卻是有些大了,這昆州城別說和京師洛陽比了,就是比之徐州這樣的中原大城都還要差了不少的。城池規模或許夠大,但論氣派莊重,後者卻要遠遠超過。不過這也怨不得對方,畢竟他從未去過中原,自然不知那些名城大都是個什麼光景了。
而他也沒有點破,只是笑呵呵觀察著眼前的城池,看著城頭招展的旗幟,頻頻點頭:「這城池之雄峻,怕是沒有個幾十上百萬大軍都別想輕易破城。」
「那是當然,別說現在了,就是咱們蕭家剛在此立城時,曾就有十多路蠻子合兵來攻,結果還不是被咱們守住城池,生生打退了?也就是從那一戰開始,我蕭家才徹底在此紮下了根,使滇南各族蠻人不敢小覷。」對自己家族的過往歷史,蕭承志自然是如數家珍了。
李凌又是一陣點頭稱是,隨後又偏頭看了眼沒發什麼話的孫璧,卻見這位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前方,好像帶了點揶揄的意味在其中,只不知他為何會有此等反應,是覺著蕭承志吹噓太過了嗎?
說話間,隊伍繼續向前,終於來到了敞開的寬大城門前。
這麼大一座城池,又住了這許多人口,每日進出城門的人流自然極多,此刻就有不少背包荷擔的百姓排著隊緩緩入城。所以行動緩慢,是因為城門守軍需要驗看每人的過所證明,確認無誤才能放行。
不過叫李凌略感欣然的是,這昆州倒沒有抽城門稅的做法,只要不是有大宗貨物出入城池者,都可以在驗看過所,確認沒有問題後順利進城。只此一點,就能看出蕭氏管制地方要比龍家靠譜許多了。
當然,特權還是存在的,當他們這一支隊伍浩浩蕩蕩地上去時,那邊守著城門的軍卒已趕緊動手,把先前排隊等著入城的百姓們驅趕到兩旁,由著他們先一步入城了。而在瞧見為首的幾位時,那些兵卒更是趕緊上前行禮參見:「小的見過小侯爺,蔣將軍,你們可回來了。」
「哈哈,荊老七,想不到今日竟是你在此盯著,怎麼又犯了什麼過錯,被罰在此守門嗎?」在轉頭看到某個軍卒身後的將官時,蕭承志突然頗為熟稔地與之打起了招呼,笑容里還帶了幾分促狹。
那個叫荊老七的軍將本來還想躲避一下的,奈何他這一身衣甲實在過於鮮明,此刻只能苦笑著上前行禮:「參見小侯爺,末將前幾日夜裡出了點差錯,所以侯爺才罰我在此守門半月。」
「哈哈,又是夜間與人賭錢被捉了個正著吧?」見對方露出尷尬之色,蕭承志又笑著道,「我早說過了,你得趕緊把自己的這一癖好給改了,不然總有你吃虧的時候。對了,這幾日城裡沒什麼變故吧?」
說笑了幾句後,他才聊到了正事上。李凌已經看出來了,別看這個荊老七現在守著城門,其實在定西侯一門眼中卻是個很值得信賴的存在呢。
「城中自然是一切太平,不過咱們昆州境內的其他府縣卻是接連出了些亂子,侯爺正為此頭疼呢。」
「哦?那我得趕緊回去,就不打攪你繼續守門了。」丟下這句話後,蕭承志一振韁繩,帶了隊伍提速向前,數百人的軍隊這才很快通過城門,使等在內外的百姓能繼續進出。
在正式進入昆州城,沿著寬闊的街道行了一程後,李凌又覺察有些微妙的地方了。
要說起來這昆州城倒真是挺熱鬧的,長街之上便設了諸多商店,生意不絕,人來人往更是一眼都望不到頭。但是,這等熱鬧景象卻與他想像中的場景略有不同,因為少了一樣東西——花燈。
要知道今日正是正月十五上元節,這可算是傳統中最熱鬧的幾個大節日了,都不在除夕和中秋之下的。若是放在中原,哪怕再小的城池,主要街道上也會早幾日就安排諸多花燈燈山什麼的,百姓們更是會一早就換上簇新漂亮的衣衫出門遊玩賞燈。
可昆州城內,這一路走來,卻幾乎沒瞧見有幾盞花燈,就是一些店鋪前立了花燈,那也是最簡陋的那種,孤零零的,實在沒個節日該有的氛圍了。
本來李凌只道這是沒到熱鬧的主要街道,所以未作更好的準備。可直到進入主要城區,都能看到一些官衙,人流也越發密集了,依舊不見多少花燈,這就讓他有些按捺不住了:「蕭兄,這昆州百姓和官府都是不過上元節的嗎?」兩人關係更進一步,稱呼上也就隨意了許多。
蕭承志笑著也看了看左右,這才回道:「早些年還是過的,也比如今要熱鬧,不過自打咱們和各寨蠻人的關係越來越是融洽後,也就入鄉隨俗,對這上元節就不那麼重視了。」
李凌有些困惑,入鄉隨俗還有這一說法嗎,居然能把自家的風俗習慣都給隨沒了?
「李兄你是有所不知了,因為這邊當地百姓也有自己的節日,那就是正月二十八的拜春神,這兩者都是大肆慶祝,又相隔極近,實在不好連著慶祝,所以我們便延遲了上元節。」
他這一解釋,李凌才明白過來,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入鄉隨俗啊,這倒在情理之中了。畢竟如今蕭家在此需要蠻人各族的支持配合,像這樣過一過他們的節日,也算是對他們的尊重了。
「對了,你這麼一說,過幾日就是拜春神的日子,不知這回哪家又會來請父親前往觀禮了,可別有幾家因此起了爭端才好啊。」
「哦?這些各族蠻人還有這等習慣嗎?」
「那是,按本地說法,敗春神時邀請到觀禮的人越是尊貴,春神來年保佑五穀豐登就越是靈驗,各族為了自家好處,當然要花費大量心思在這上頭了。而我父親又是整個滇南地位最重之人,他們自然要爭上一爭了。」
兩人一邊閒聊著,一邊往前,很快的,一座氣勢恢宏的府邸就出現在了面前,遠遠的,李凌就瞧見了「定西侯府」四個金字在黑底的匾額上閃閃發光,顯然是正式來到目的地了。
到了此地,蕭承志的面色也變得莊重起來:「到了。李兄,你且先在外侯上片刻,等我們入內稟報父親後,再請你們進去一見。」
「應該的。」李凌笑了下,忙答應道。
定西侯的身份可比自己這麼個朝廷小官要尊貴得多了,在外後等候召見自然再正常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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