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琮和孫璧兄弟二人幾乎同時到的皇宮前,兩人稍作對視後,還是孫璧笑著上前行禮拜見。對此,太子孫琮卻只是不咸不淡地擺了下手,便先一步直入宮門,同時心裡卻犯起了嘀咕來,怎麼今日父皇突然就召自己二人入宮了呢,莫非是李凌那案子已經有結果了?
想到這一層,志在必得的他還若有意無意地回看了眼跟在身後的孫璧,卻見後者神色平靜,渾不似在擔心李凌會有什麼意外。這讓他心中略有不快,便索性慢了一步,開口道:「七弟,你說父皇突然叫你我入宮會為何事啊?」
「父皇天縱之英明,豈是愚鈍如我能猜得透的?」孫璧隨口應付了一句。這話自然讓孫琮有些不滿,當即皮笑肉不笑道:「你真不知?就沒想過是你那左膀右臂般的李凌要出事了。」
「李溫衷是朝廷臣子,可不是我的什麼下屬。而且我也相信他是無辜的,斷不會被父皇怪罪。」依舊是平靜而無任何破綻的回答,這讓孫琮更感不滿,便不再多說,哼了一聲,又加快了腳步,直往前去。
身後的孫璧見狀,只無聲的笑了下,也下意識快了些。
這兄弟二人的對話自然落到了陪他們一起去見駕的太監耳中,這位卻是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架勢,就好像什麼都沒聽見,只管在前引路,不過他的後背卻已經被汗給打濕了。
很快,兩兄弟就來到了皇帝所在的殿宇前,二人剛先後稟明身份,韋棠的聲音便傳了出來:「請二位殿下進來回話。」
兩人對視一眼後,還是由太子先走一步,英王再跟上,然後就看到了殿內還跪著十來個官員,個個神色緊張。太子一眼就瞧見了滿臉苦澀的簡崇和孫達明,心中終於生出了一絲不安來,但這時也不好詢問,只能先參拜行禮,末了,大著膽子問一句:「不知父皇急召兒臣入宮有何時吩咐?」
「呵呵,你瞞著朕做下好大事,朕便想著當面向你請教一二了。」皇帝雖然笑著說話,但無論語氣神態,都沒有半點歡喜,反而帶著一股懾人的肅殺之意,直接就全壓在了太子身上,讓他的身子猛然一顫,但還是道:「兒臣,兒臣不知父皇指的是什麼……」
「邊軍的事情,你要瞞朕到什麼時候啊?還有,臨安梅莊可真是個好地方啊,也果然能叫你安心。」皇帝輕輕拋出兩句,目光卻已經死死落定在他的面上。
而太子的臉色也在這一刻發生了劇變,由剛才的迷惑與忐忑,變成了恐懼,身子一震間,目光又正好與自己父親正面對上,感受到那絲殺意後,他嚇得再沒有了其他念頭,頓時叩首道:「父皇,兒臣也是才剛知此事……」
此言一出,殿內眾人都同時變色,好嘛,這下真就是不打自招了,皇帝才說兩句話,你就把自己犯下的過錯給認下來了,這下可真危險了。
太子一直以來都活在自己父親的壓力和陰影中,尤其是這幾年來,他已經很清楚父皇是在不斷打壓自己,以防自己坐大後威脅到他的皇權。所以對自己父親,以往是敬畏,現在更多了幾分怨懟和恐懼的情緒,尤其是後者,更是讓他都不敢在皇帝面前單獨奏對了。
也正是這一份懼意,讓他壓根不敢在自己父皇面前撒謊,哪怕這事關係到自己的生死存亡。再加上做賊心虛的原理,所以只一句話,他就把自己給賣了個乾乾淨淨。
皇帝都感到有些措手不及了,愣了片刻後,才呵呵地笑了起來:「好,當真是朕的好兒子啊,敢作敢當,果然是有膽有識!那你是不是已經都做好進一步的準備,現在宮外更是布下了人馬,只消你一句話,幾千幾萬的禁軍都會殺進宮來,殺了我這個老邁的皇帝,扶保你登基繼位了呀?」
這句話終於讓太子從怔忡和後悔中迅速回神,當即就嚇得連連叩首:「父皇……父皇你這是將兒臣當成什麼了?兒臣就是得了失心瘋,也斷不敢有此念啊父皇……」只幾句話間,他額頭已然磕出了血,但完全顧不上了,依舊砰砰地叩首不止,把身前的金磚都磕得片片血跡,好不悽慘。
皇帝卻完全不為所動,目光幽幽落在他的身上,也不作聲發問,就好像要看著他直接磕頭磕死在自己面前。一時間,殿內只聞砰砰的悶響,讓後面眾人一陣膽戰心驚,卻又完全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
額頭處的劇痛不斷傳下,倒是讓太子因為恐懼而混亂的思緒稍微明晰了些,便趕緊又顫聲道:「父皇……兒臣,兒臣確實有著一些私心,但對父皇的忠心與孝心卻是從未有變……而且,北疆軍中物資一事,兒臣之前也一直被人蒙在鼓裡,直到昨日,才從江南得到消息……
「當時兒臣也嚇壞了,實在沒想到下面的人竟如此大膽,居然瞞著兒臣干出了如此膽大妄為的勾當。兒臣也是一時豬油蒙了心,才會,才會裝做什麼都不知道……兒臣確實有私心,因為那李凌他當初處處與我為敵,這次又是兒臣讓人查出他與邊軍之弊有關,想以此辦他。
「兒臣確實有錯,但兒臣對父皇,對我大越朝廷,是沒有半點不滿的,更不敢有其他心思了,還望父皇明鑑啊……」
在變成自爆卡車後,太子總算是清醒了些,為自己的行為作出了一些解釋。只不過這些解釋實在過於蒼白無力,別說面前的皇帝了,就是後頭的那些個臣子,都不信這樣的說法。
你是昨天才知道的梅莊之事?哄三歲小孩呢?是不是事情要是在明日被揭發,你就說是今日才知此真相了?
尤其是簡崇他們幾個,心裡更是那個苦澀啊,滿心都是埋怨。這太子也太不靠譜了,這樣重要的事情,居然不早與自己等通氣,導致他們也落得如此被動。
心中的怨念,讓他們此時沒有半點反應,就這麼看著太子一副狼狽樣兒,磕頭磕得滿頭滿臉的都是鮮血。當然,除了他們擔心自己這時出口會惹禍上身外,更重要的原因在於,他們知道這時自己說什麼都沒用。
皇帝倒也沒急著說什麼,依舊幽幽盯著太子,直到他把該說的都說完,才慢悠悠地問一句:「也就是說,此事與你全無相干了?是下面的人瞞著你把手伸進的邊軍軍營,偷盜軍糧軍械,還將這些東西運送江南?」
「正……正是。」事到如今,無論如何,太子都只能咬定這一說法了。
「兩個問題,第一,梅莊是怎麼允許他們把軍械放到自己莊子裡的?是他們假借了你的名義,還是說梅自華他有什麼其他想法?第二,之前邊軍案發時,他們就沒有勸過你,不要引火燒身?」
一個謊話需要更多的謊話來遮掩,同時,謊言還會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現在皇帝提出的兩個問題,就正好對應上了這兩點。
太子有心想說梅莊那邊也是被他們給欺騙的,但話到嘴邊,到底還是產生了變化:「父皇明鑑,兒臣也已經有半年沒有和梅莊有過什麼聯繫了,此事兒臣真不知道……」此時先顧自己吧,不然越說越錯,到時連自救都不可得。
而他這一回答卻讓簡崇他們的心中猛然一寒,他們很清楚,這樣的答案會給梅自華,以及整個梅莊帶來什麼,那就是滅頂之災啊!而那還是和太子關係極其緊密的岳丈家,他都能隨意捨棄,那自己等呢?
再對比英王對李凌的不離不棄,兩位皇子間的高下已十分明顯了。
太子卻已經顧不上其他人是怎麼想了,現在他只求自保,別人的死活又算得了什麼?於是又繼續道:「李凌一事,兒臣也是報復心切,才沒有多想其中真假,至於其他人,更沒有任何的提醒。
「對了,這都是兒臣手下的一個幕僚定下的策略,之前他也幾次幫兒臣設計想要除掉李凌,只是都沒成功。很顯然,他和李凌間也一定有著什麼恩怨。若父皇不信,大可以派人把他拿來一問,定能知道真相……
「還有,因為他能力出眾,所以兒臣就把很多事情都交他處置,包括與梅莊間的書信往來,以及,以及和邊軍中一些往日友人的來往……」
既然已經決定放棄一些人來自保了,那就沒什麼好說的,直接把人賣到底。比如那個莫先生,既然他的計策徹底失敗,還給自己帶來了如此大的危機,那此人也不用留了,直接拿他頂缸便是。
太子的果斷與冷酷讓皇帝都有些吃驚,足足愣了好一會兒後,才笑著點點頭:「你還是有可取之處的。不過,朕對你的說法依然有些疑慮,英王,你怎麼看,你覺著太子的這些解釋還合理嗎?」
突然間,皇帝把問題拋給了孫璧,就如把刀柄遞到了他的手上,太子的生死存亡,居然就落到了他的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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