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來了!」
當太陽升到天空的最高處,酒樓前旗杆的影子幾乎消失不見的時候,一直關注著狀元樓外寬闊街道的幾名士子異口同聲地激動叫嚷了起來。
而這一叫之下,更引得無數人起身探頭,朝著樓外張去,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還在唇槍舌劍爭論不休的兩淮士子了。這一刻,所有人都把其他事情都拋諸腦後,無數雙眼睛都死死盯在了那沿著道路而來的幾名紅色的身影,他們策馬奔馳,直如離弦之箭,可即便如此,在所有士子眼中他們跑得還是太慢了!
照洛陽府嚴令,京師地界,坊市之內是不得馳馬的,但法規終究有例外,軍情急報可以奔馳全城,而每三年一遭的會試揭榜,傳遞喜訊時,發布消息的兵卒也是可以全力奔馳,不受問責。這幾路疾馳而來的人馬自然就是來報喜的。
長驅直入衝到狀元樓前時,幾名騎士都很是熟練地勒韁下馬,手中高舉著一個紅色布袋,高聲叫嚷著:「會試發榜,成績揭曉,大喜啊!」說話間已噔噔噔搶進樓來,霎時間,各樓層上的士子們齊齊起身,圍繞四周,有人急切地問道:「是……是哪裡的喜報?」
按照規矩,這等前來報喜的兵卒都是按照地域前來,而在眾人目光的注視下,當先之人已一邊取出袋子裡的喜報,一邊大聲道:「江南一省今年共有三十七人得中貢士,恭喜各位老爺了!」說著拿出第一份喜報來大聲宣讀道,「恭賀江南蘇州府吳縣李老爺諱芳,高中本次會試會元……」
「哈哈哈……」三樓某處的一名三十來歲的士子頓時放聲大笑,滿臉都已經激動喜悅而變得通紅,周圍那些同伴則紛紛上前恭喜於他:「李兄果然不愧是我江南第一才子,此番連會試都能拿下第一,恐怕接下來殿試的狀元都非你莫屬了!」
一陣狂喜暢笑後,李芳才回過神來,趕緊拱手道謝,然後又謙虛了一句:「不敢,這天下英才無數,在下也只是僥倖才得中會元,下次說不定就沒這等運氣了。」
那兵士這時已快速上樓,將那份喜報雙手呈遞了過去,連聲恭賀。而李芳也在大喜之下,很是闊綽地取出一大錠銀子來賞賜於他,換來了他一陣陣的馬屁齊飛。然後他才又拿出第二份喜報來,大聲宣讀,自然也是江南一地考生的,而且這位中的還是五經魁首之一,頓時又是一陣歡喜。
見此,其他地方的士子眼中當真是羨慕不已,目光也隨之不斷在剩下幾名報喜軍卒的身上打轉,等著他們道明身份,究竟是為哪地送喜的。
待到江南這邊三十四名幸運兒全都揭曉,那六七十人或喜或憂,熱鬧一陣後,第二個軍卒才上前一步,大聲宣講:「京畿一地,今年有二十人得中……」
隨著四樓上士子的一陣歡呼,那兵卒也趕緊上去。李凌在二樓仰望著這一幕,心中也不禁感嘆起江南京畿二地科舉實力之強大了。要知道每次會試參加者兩千多人,但真正能上榜者卻超不過一百五十人,現在這兩省加一起就占去了三分之一以上的名額,卻讓其他二十來個省分剩下的不到百個席位……
「淮南今年有一十五人高中貢士……」隨著這一聲叫,終於讓李凌稍稍回神,隨即身旁一干淮南士子都齊齊發出歡呼來,戴萬春等人更是目光死死落定在了那已大步而來的兵卒身上,只想揪著他問一聲自己到底有沒有考中。
而淮北眾考生在聽到這個數字後,明顯神色都為之一變,滿滿的皆是憂色。淮南竟有一十五人考中貢士,這可比以往還多,也就稍不如京畿而已了。
「恭喜齊老爺諱盛,高中本次會試第四,得中五經魁首……」當兵卒把喜報送過去時,這個有著四十多歲年紀,在淮南眾士子中都不甚起眼的士子頓時大喜過望,咧嘴呵呵笑了起來,半晌才反應過來,趕緊上前接過喜報,又取出銀錢來打賞兵卒。
李凌目光一轉,卻發現那崔遠的神色陡然就是一緊,顯然是有些擔心自己被這位同鄉給比下去了。而接下來的事情卻更出乎了這位淮南才子的意料,因為隨著兵卒的一聲聲宣講,高中上榜的考生名字一一而出,可就是沒有他崔遠的名字出現,眼看著都已經叫到八十多名了。
「恭喜趙老爺諱文琪,高中本次會試第一百十二名……」在道出這個名字,把喜報往同樣一臉歡喜的士子手上一送後,這名兵卒的包袱已空空如也,再沒有了其他喜報!
這一下,不少人也察覺到了異樣來,紛紛看向了已然面色發白的崔才子,位列貢士八十二名的戴萬春忍不住開口道:「這位老兄,你們是不是有所遺漏啊?為何我淮南才子崔遠崔懷仁未曾中試?」
那兵卒客氣一笑:「老爺說笑了,此等大事怎麼可能有差錯呢?小的們都是奉命根據已然張貼在貢院之外的榜單前來送喜報的,斷不可能有任何差錯。」說完,便一拱手,迅速轉身離去。
這一下,崔遠更是面色慘白如紙,身子一晃再晃,差點就倒了下去。得虧旁邊有同伴出手攙扶,才把他扶著坐回椅子上。而他卻已完全失神,口中只喃喃念叨不斷:「怎……怎可能……」他是怎麼都無法相信自己居然連貢士都沒能考上啊!
李凌等淮北士子此刻也麼了幸災樂禍的想法,心中卻有兔死狐悲的感慨。連崔遠這樣聲名在外的才子都於此番會試中折戟沉沙,那自己等豈不是更難中了?
就是李凌,此刻也是一陣陣的心跳加速,不住看著四周各處,奈何接下來幾個兵卒所報皆是別處之喜,卻和淮北無關,報完之後,便又迅速而去。
如此,他們這些淮北士子可就煎熬了,一個個翹首看著外頭的街道,每當有一抹紅從街道盡頭奔馳而來時,他們都會眼巴巴看著,可結果幾次下來,都是失望告終,要不就是直接進了附近其他酒樓,要麼進來也是傳遞別處喜報的,卻完全與淮北無關。
這時,戴萬春他們已經顧不上安慰失魂落魄的崔遠了,不少淮南士子都笑看著自家對頭:「到此刻各地中試上榜的喜報也傳得差不多了,莫不是這一回你們淮北真就要全軍覆沒了?」
「嘖嘖,也不是沒可能啊,畢竟之前也有一些地方曾幾次未出進士,比如滇南、南海等蠻荒之地,又或是素來重武輕文的北疆三省……不過中原之地居然有一省未有一人考中貢士,那也是前所未聞啊。」
一陣陣冷嘲熱諷迎面而來,淮北士子們個個臉色陰沉,卻又無法反駁。甚至許多人的心更是不斷下沉,都不敢在此久留了。
科舉會試確實什麼情況都可能出現啊,就如面前的崔遠,本來大家都認定了他能高中會元或是五經魁首的,結果不還是落榜了?
正當所有人都患得患失的當口,陶允突然開口:「又有人來了,是朝咱們狀元樓來的!」
聽到這一聲後,大家的精神陡然一振,果然就見一名兵卒下馬之後大步入樓,略略站定後,便高聲道:「淮北一省今科中貢士者在此!」許是因為有些遲了的關係,他居然沒有直接把具體考中的數字報出來,而隨著他這一聲,淮北眾人皆覺著心跳一快,有人大聲招呼道:「在這兒!」
那兵卒聞聲趕緊跑上樓來,沖眾人略施一禮,當即起出喜報道:「恭喜淮北衡州府江城縣徐老爺諱滄,高中本次會試第三,得中五經魁首……」
這一回的徐滄表現得倒比鄉試中舉時要淡定得多了,此刻在眾人的注視下,他只是輕輕起身,又滿是感激地深深看了李凌一眼後,方才上前接過喜報,同時把一小錠銀子交給了對方:「有勞了。」這銀子是他自己帶來的,要不是李凌照顧一切,只怕現在還真拿不出賞銀來呢。
兵卒謝著接過銀子後,又趕緊報出了下一個名字,卻是排在第六的陶允,他居然也是五經魁首之一,然後又是其他八名淮北士子。最後一人,已經到了第一百四十七位……但依舊不見李凌之名。
這一刻,李凌的呼吸真就變得急促起來,難道到頭來終究只是差這一步,自己還是不能考中進士,只能以舉人的身份行商了嗎?
徐滄也感受到了李凌的心思,臉上的喜色迅速消褪,同樣不安地盯著對方。
而淮南那邊,還記著雙方賭鬥的戴萬春則稍稍呼出一口氣來,真險啊,要是淮北再有人上榜,按之前說定的比較之法,兩地可就是要打個平手了!
可就在他這口氣吐出的同時,就見那兵卒又從懷裡取出了最後一份喜報,大聲道:「恭喜淮北衡州府江城縣李老爺諱凌,高中本次會試貢士,第一百五十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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