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木堡內尚在一片鬧騰,沈溪將城中官兵和民夫全部調動起來,所做之事不是加固城防,而是修築工事,不但在地下修塹壕,還在地上堆砌碉堡和暗堡,大興土木,簡直要把土木堡翻過來一樣。
城塞外的韃靼人也在奇怪,他們現城頭上明軍數量明顯減少,城池幾乎處於不設防的狀態,連城門口都沒什麼兵馬駐守,給人一種沈溪要用空城計的感覺。
可韃靼人根本就不信這一套,若非上面有令不得攻打土木堡,換作以往時候,他們見到這麼好的機會,絕對不會放過。
現在他們只能看著空蕩蕩的城頭沒什麼好辦法。
阿武祿的頭腦比較靈活,她在查看前線的情況後得出一個結論:「明軍分明是想挖地道逃走!」
這結論一出,韃靼將領著實緊張了一下,因為他們得到的軍令是看住沈溪的人馬,絕不能讓沈溪率軍向宣府進或者是逃回居庸關,不准出什麼么蛾子。
既然對沈溪所部戰力不清楚,那就儘量把局面轉變得簡單些,沈溪死守土木堡不出,韃靼軍隊便將城塞團團圍困,無論沈溪麾下有多少兵馬,只要等到韃靼主力殺到土木堡,這場戰事便可以圓滿地結束。
沈溪在城裡做什麼,本不歸城外駐守的韃靼人來管,他們的目的只是防備沈溪逃跑。但若沈溪真的在城裡挖掘地道,他們就要心了,之前聽明朝人飛遁地無所不能,現在他們很怕明朝士兵挖地道的本事強大,幾內便可挖出一條十幾里甚至是幾十里長的地道,要麼逃走,要麼從他們的背後起偷襲。
但韃靼人顯然高估了明軍的能力。
現在可不是後世有挖掘機,一挖掘個一兩里的土坑跟玩似的。沈溪出塞時,軍中只準備有部分鐵鍬和鐵鏟,用途是安營紮寨時使用。如今官兵挖掘塹壕等防禦工事的鋤頭、鋼釺、鐵耙等器具,還是向城裡的難民收購所得。
難民逃難時家裡但凡值點錢的東西都會帶走,農具自然也不例外。結果一路逃到土木堡,難民現這些器具太過累贅,沈溪率軍入駐土木堡後,為了挖掘水井,以每把農具一兩銀子的價格收購,難民紛紛把攜帶的農具出售,這樣等將來戰火平息返回故土,可以用便於攜帶的銀子重新添置。即便回不去,也能用這筆錢在路上購買吃食,在這亂世活下去。
但僅僅依靠手工作業,根本就不可能挖掘太遠。何況就算能挖到韃靼人身後,沈溪也沒法帶兵逃跑,關鍵一點,沈溪麾下基本都是步兵,而韃靼人通常配備兩匹馬到三匹馬,追趕起來非常容易。
另外,地道即便能讓人通過,馬匹卻過不去,沈溪存心想逃走的話,喬裝打扮下在原野上晝伏夜出,回到關內反倒容易多了。
城內大修工事,沈溪每的工作不再是在城頭觀察韃靼人的動向,因為他已經搞清楚一件事,那就是韃靼人在中軍抵達前,絕對不會主動起進攻。
如果韃靼人此時攻城,土木堡中的明軍布下鐵桶陣,或許有一線生機,可若是韃靼人將城塞圍住後來個打援,那沈溪就一點兒辦法都沒了。既然到了這個份兒上,沈溪想得非常簡單,那就是利用手頭一切可以利用的資源,把城塞的防禦力提升。
但是,這種防禦力的提升不是建立在城牆的穩固上,而在於城塞內的防禦工事,要讓韃靼人明白,攻破城牆並沒有什麼用,只是破城走出第一步。
因為土木堡已經陷入四面合圍,城內官兵沒了退路,也就不再胡思亂想。
大多數人都不知道沈溪要做什麼,只知道修築工事很累,而且很麻煩,他們每都在抱怨,但因為跟著沈溪獲得功勞,沈溪還在軍中散播援軍即將到來的消息,士兵想的是堅持下去,跟著沈溪凱旋迴京,把自己的戰功折算為犒賞。
許多士兵不是沒想過當逃兵,但一方面在韃靼游騎的威脅下,逃走後生存幾率很低,同時還會牽連京師的家人,另外就是捨不得與火綾部交戰中所得功勳。若當了逃兵,那之前的努力就等於白費。
沈溪這邊指揮士兵和民夫幹得熱火朝,胡嵩躍、劉序和朱烈三個把總沒事就在沈溪身後唱反調。
胡嵩躍等人都不是什麼英勇之輩,他們的目的就是活著回居庸關,為了自己的命家國安危一概不顧。
這指揮所大堂,沈溪明確地道:「諸位不想在城內駐守,敢問一句,如今這土木堡還出得去麼?」
劉序道:「大人之前不是要與城外的韃靼人一戰?即便敗了,那也是敗得其所,總好過於在土木堡內當縮頭烏龜!」
沈溪笑著問道:「劉將軍真乃吾輩楷模,卻不知是在城塞內固守等候援軍抵達更有效,還是出城送死來得更為痛快?」
這麼個問題讓劉序等人無言以對。
以沈溪假設的兩種方式選擇,他們自然更願意死守城塞,等候援兵到來,只是他們沒有士兵單純,清楚地意識到援軍到來的可能性不高,守在城中生還機會渺茫,但若從城內殺出去,戰勝韃靼人的可能性更低,而當逃兵活命的概率卻還湊合。
這群人從開始主張出擊,目的就不是為了跟韃靼人拼命,而是想把韃靼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然後突然逃跑。
沈溪明白這一點,就不再主張主動出擊跟韃靼人拼命,原本他的計劃中,是要把城塞外的韃靼騎兵逐漸蠶食消滅。
張永貪生怕死,他的想法沒劉序等人那麼複雜,他知道自己即便殺出城也沒力氣騎馬當逃兵,因為他的身子骨經不起折騰。
所以張永主張留在土木堡內等候援軍,當下跳出來喝斥:「瞎嚷嚷什麼?沈大人的話,就是軍令,誰不遵從,一律上報朝廷,交由陛下處置!」
張永作為監軍太監,本身並沒有多少權威,他的任務在於嚇唬軍中這些將領,搬出朝廷和皇帝。
但他顯然忽略了一個問題,現在這群兵痞連當逃兵都不怕,更不怕當朝廷的罪人,里外都是死,早死晚死有什麼區別?還不如當逃兵過上幾好日子!不定隱姓埋名後朝廷不予追究了呢?又或者明朝被韃靼滅了,新朝既往不咎?再或者他們落草為寇,過另一種人生呢?
這會兒他們不是不想殺張永泄憤,是覺得沒那個必要,因為沈溪在這群人心目中地位不低,之前沈溪跟火綾部交戰,這群人沒覺得沈溪最後會獲勝,但現在已然獲勝,那不定下次還擁有創造奇蹟的機會呢?
沈溪跟韃靼人交戰時指揮若定,三軍兵馬從之前的一盤散沙變得調度有序,幾乎都是沈溪以一人之力完成。
他們寧願相信,沈溪有辦法帶他們活著離開,此時心中想的是:「沈大人身份和地位可比我們高多了,那可是三元及第的狀元公,正二品的封疆大吏,陛下眼中的紅人……連沈大人自己都沒逃,我們逃了有點兒不過去,怎麼也要堅持到最後的確沒辦法再!」
升帳議事,沈溪除了敷衍和搪塞麾下這群將領,就是安排城塞內防禦工事怎麼修築。
「……土木堡地域狹窄,資源有限,許多東西只能自行製造。土木堡城東和城北方向,暫時開幾個磚窯,城內不是挖不出水但能挖出爛泥來嗎?用這些爛泥,再加上挖塹壕掘出的泥土,燒制青磚,用青磚修築防禦工事。至於城內塹壕的修築,必須根據本官所的來!」
沈溪為了把土木堡變成一座完備的防禦堡壘,花費不少心血,繪製出圖紙,親自帶人安排修築。
沈溪感覺自己成為一個工程師、建築學家,他面前的土木堡不再只是一座兩里見方的堡壘,而成為一座可以抵禦千軍萬馬侵襲的堅固城塞。
「只能希望朝廷的援軍能早一步到來!」
防禦工事再堅固,但如果雙方兵力懸殊太大,終歸免不了敗亡,連沈溪自己心底也在期盼那遙不可及的朝廷援軍。
胡嵩躍道:「大人,挖那麼多塹壕有什麼用?就算溝能擋得住韃靼人的騎兵,可韃靼人下了馬照樣有戰鬥力,咱們在塹壕里與他們進行白刃戰,未必有勝算啊!」
「遇到困難,不是怨尤人,而是要想辦法努力克服。」
沈溪厲聲喝斥,「咱們帶了那麼多火藥,完全可以自行建造槍彈,另外就是出去搶……這幾不是調查清楚,韃靼營中有大量火炮嗎?那些原本是我大明軍中之物,現在卻調轉炮口對著我大明官兵,這真是巨大的諷刺!」
「無論如何,我們大明自己創造的神兵利器,不能落入蠻夷之手。」
胡嵩躍驚訝得合不攏嘴:「大人,您不會是想讓我等……出城去送死吧?」
沈溪啞然失笑:「本官自有安排,你以為奪炮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嗎?先等幾日吧,朝廷援軍是否會到,本官不知,但相信居庸關援兵很快就會抵達土木堡,那時就是我們出城迎戰之日……」
「兩面夾擊之下,我們務必要讓韃靼人明白,我大明官軍不單單會龜縮防守,進攻照樣讓他們防不勝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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