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道半丈長,兩尺寬的白絹,從畫舫三層懸垂而下。
春、將、夢、墨、水,五個大字躍然其上。
又有一張白絹,橫掛在五道白絹之上,上面赫然寫著:青字流觴令。
嘩啦啦!
踏青畫舫撕破了河面的平靜,將碧玉碎成一片片。
河岸兩旁,蒼翠密林快速後撤,讓人心曠神怡。
甲板上。
眾多才子書生,望著六條白絹,凝眉沉思。
更是有人執筆懸垂於宣旨之上,幾欲落筆,又遲疑提起。
筆尖凝聚的墨汁,隨著畫舫起伏,飛濺而下,在宣紙上暈出一個個墨點。
二層船艙內。
張修然吊兒郎當的抖著二郎腿。
他看著氣定神閒,毫不緊張的葉青,出言問道:
「葉青,你有了?」
葉青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這讓張修然微微蹙眉,坐直了身體,探身問道:
「你可別給本公子掉鏈子,今個你必須得壓下宮玉秀。」
鎮定自若的葉青,反問道:
「宮玉秀被譽為金陵麟子,他說金陵才情占神啟八斗,他自己就能獨占七斗,您真就這般相信,在下能夠在詩才上贏了他?」
「神啟四大書院之一,潁川書院的大儒信你,淮陽城正四品知府信你,本公子還有什麼不信的。」
張修然玩味兒的笑著,手中山水銀扇打開,扇動起清涼的河風,滿臉的愜意。
葉青沒想到自己竟然在謝謙和陳裕明心中有這般的能耐。
他繼續沉默不語,目光盯著眼前茶盞中隨波蕩漾的茶水。
一丈外。
宮氏姐弟憑欄而立。
宮玉麗嬌媚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
「給你一下午的時間,那五題一定要想出最好的詩詞。」
滿臉拘謹的宮玉秀,拱手欠身,立馬應下道:
「是,阿姐!」
帷帽下,深邃的雙眸,看著自己弟弟畏懼的模樣,眼神複雜了一絲。
隨後,雙眸里閃過了一絲不忍。
玉白柔荑輕輕搭在了宮玉秀的手上,聲音溫柔了一些。
「謝大儒對此子評價極高,說其是百年難得一遇的絕頂詩才。」
「前幾日,陳知府傳出了一首詩,讓整個金陵文壇心悅誠服,也是他寫的。」
「今日阿姐沒想到張修然會把他帶出來。」
順價明了的宮玉秀,只覺肩頭很是沉重,接話道:
「葉青處處以張修然馬首是瞻。」
「若是在別處也就罷了,可他在場,我若輸了,那就是宮氏輸給了張氏。」
帷帽低垂,宮玉麗嘆息道:
「是啊,你懂得就好。」
呼!
突兀出現一陣狂風。
一身月白被刮的獵獵作響。
披帛飛舞,輕柔的撫摸著宮玉秀俊秀非凡的面容。
月白帷帽上的紗快速飄動,漏出了一條縫隙,隨後便消失不見。
宛若神女的容顏,驚鴻一瞥。
滿眼複雜的宮玉秀看著月白帷帽,憐惜道:
「阿姐,這些年,辛苦你了。」
柔荑落在了宮玉秀的臉上,輕輕撫動,柔媚的聲音充斥著寬慰道:
「能替你遮擋些風雨,阿姐一點都不累,是開心的。」
「再有兩年,阿姐就沒辦法幫你了,倒時候,一切都靠你自己了。」
還有兩年!
淡紫紗衣被風扯動。
俊秀的臉上,那常年帶著的溫柔消失不見,只有凌冽。
嘎吱吱!
宮玉秀攥緊了拳頭,咬緊牙關,滿臉認真道:
「阿姐,相信我,兩年之後我一定不會讓你踏上那條路的。」
「嗯。」宮玉麗沒有絲毫反駁,嬌媚的聲音帶著高興和欣慰道:「阿姐相信你。」
「現在,你要摒除雜念,好好的想詩詞。」
「此外,上官家的那個小丫頭,阿姐會幫你的。」
三層船艙內。
墨婉清手一伸,拽著上官蘭溪的後頸衣領,將其拽了回來。
看著吐舌心虛的小丫頭,清冷的聲音帶著無奈道:
「非要我都說麼?」
緊抿著櫻唇的上官蘭溪,眼神躲閃,心口不一道:
「我就是下去看看金陵才子都是何等高絕的詩才。」
「不是去看玉秀哥哥。」
「哎!」嘆了口氣的墨婉清,伸手揉了揉上官蘭溪的腦袋。
「若你不是姓上官,隨便姓什麼,你若傾心,就算是皇子,我也敢綁了他同你成親。」
「所以,不要胡鬧了好麼?」
瞬間垮臉,古靈精怪消失,天真笑容不見的上官蘭溪,抬起手臂,伸出了窗外。
半臂長袖遮掩的玉珏顯露在暖陽之下。
瑩瑩玉輝讓人眼睛一亮,可墨婉清跟上官蘭溪眼中沒有驚艷之色,只有沉重。
玉珏上雕刻的『上官』二字,讓二女齊齊嘆息。
蔥白玉指在這兩個字拂過,歡快的百靈鳥,宛若在泣訴。
「別人以為這兩個字代表著榮華富貴,可對我來說,這就是無法跨越的深淵,牢不可破的囚籠。」
上官蘭溪抬起頭,臉上恢復了天真爛漫的笑容,雀躍道:
「婉清,真羨慕你跟張修然兩情相悅。」
墨婉清眸子更暗,心疼的握住了上官蘭溪的皓腕,握住了那玉珏上的二字。
下一瞬。
她想到了自己未婚夫那肆意妄為的荒唐心思,心中出現了猶豫。
這時。
上官蘭溪的婢女,端著茶點走了過來。
墨婉清上前接過,冷漠的看著婢女道:
「下面守著。」
婢女頓了一下,剛想開口,便感覺到了墨婉清冷清的眸子裡,出現了一抹殺意。
瞬間心慌的婢女,趕忙行禮道:
「是,奴婢就在樓梯旁候著。」
沉默不語的墨婉清端著茶點來到了上官蘭溪身邊。
柔荑拿起一塊精緻的綠豆糕,塞進了墨婉清的嘴中。
上官蘭溪親昵道:「好啦好啦,莫要生氣了,那婢女也是個可憐人,身不由己。」
「你把她殺了出氣,只後換的還是一樣,可能還不如她好使喚。」
頷首後,開始咀嚼綠豆糕的墨婉清,拿起一塊小巧桃酥,塞進了小巧的櫻唇里。
滿臉不悅的上官蘭溪,將塞了一半就塞不進去的桃酥狠狠咬斷,不服氣的將另一半吞如嘴中。
兩個腮幫子鼓囊囊,很是招人喜愛的上官蘭溪,含糊不清道:
「明知道我塞不下,你還這般餵我吃東西,婉清,看招!」
話落,上官蘭溪賊兮兮的撲到了墨婉清身上。
兩隻精緻白淨的手,伸進了火紅大氅內,在那常年被隱藏的玲瓏浮突上,上下其手的作怪起來。
冷清的面容,瞬間羞澀,充斥起了紅霞。
「上官蘭溪,你屁股又痒痒了是吧!」
「嘻嘻嘻,這裡這麼多人,你敢打我,我就敢叫!」
絲毫不怕的上官蘭溪,耀武揚威的騎坐在蜂腰之上。
壞笑著再次踏出了雙手。
......
二層甲板上,出來吹風享受的張修然。
突然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尖,頭微歪看了眼三層。
手中山水銀扇戳了戳右耳,若不可聞的嘀咕道:
「沒想到婉清這麼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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