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子還懂得委婉地說道,換成了糰子,就不會這般拐著彎了。
糰子雖說只是比圓子小了一歲,不過一向是被圓子護著慣了,從不知道要藏著掖著。不過就是這回,田慧就在他的身旁吐了,糰子感覺到了手足無措。
那片天兒只剩下他和娘了,他娘看起來是那麼地消瘦,明明吃下去都沒有這許多東西,可是偏偏吐了那麼多出來。
糰子頭一回地感覺到了驚慌。
看著田慧,無力地靠在棉墊子上,糰子頭一回發現,他娘也只是個嬌弱的女子,他,要照顧好他娘。
有時候,淘氣的兒子,就是在這一瞬間,突然長大了。
糰子聽著秦氏蒼白地解釋,「奶奶,你一直會是我和哥哥的奶奶的。爹不心疼娘,我跟哥哥做兒子的瞧著心疼——」糰子倔強地梗著脖子不肯落淚。
「你爹心裡頭也不好受的,若是你爹仍是如此,奶奶也跟著去照顧你母親去,你母親可是奶奶的兒媳婦,咱一道兒回村子裡,讓你爹一個人在鎮上,讓他自己反思去!」秦氏憤恨道。
秦氏有了身子的時候,就沒少折騰,如今,看著田慧不說不鬧,比以前都安靜了許多,一日到頭,竟是說不上幾句話。
若是秦氏去尋田慧在院子裡曬曬太陽,田慧亦是順從地跟著,躺在鋪著棉墊的躺椅上,舒服地眯著眼睛曬太陽,不過,那感覺,好似離得很遠,好似要有啥東西抓東西了。
秦氏總會不自覺地喚一聲「慧娘」,直到田慧回過神來,答應了一聲,才能鬆口氣兒。
如今,田慧也會有意地避著楊立冬,楊立冬回來吃晚飯的時候,田慧就會在屋子裡拖拉上一會兒,再去飯堂。掐著點兒,等楊立冬吃完了,才走過去。
而楊立冬照舊是三兩口的解決完,絲毫不給人說話的時間,像是躲避著所有的人。
「楊立冬,你再不開門,我就去你爹的排位前去跪著,我這是對不住他吶,我去了地下,我也沒臉見他!」秦氏拍著門,說著說著,就呦呦地哭了出聲。
這幾日,秦氏也真的急壞了,生怕田慧有個閃失的。
楊立冬嘩地一開門,鬍子拉渣的,就是連身上的衣裳都是皺皺的,一看就是剛剛和衣躺在床上的。
語氣不善地道:「娘,你別再鬧了,行不行,這幾日,我就是被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還沒完吶!」
秦氏一個擠身就進了屋,楊立冬也不敢來拉秦氏,只能將門關上,聽他娘說著來意。
「你這是幾日沒見著慧娘了?你若是不想要慧娘了,娘就替你做主和離了,免得慧娘這一條命栽在你手裡頭!讓圓子哥倆陪著慧娘,說不準還有條活路!」
秦氏一反常態,不罵不打,只是詢問著楊立冬的意思。
楊立冬痛苦地撓撓頭,「娘,你別胡鬧了,慧娘有你們照顧著,還能差到哪兒去!」
「呵!能差到哪兒去?你怎就自己不會去瞧瞧,好?有眼睛都能看得出來不好了,你再不回屋去,你倆孝順兒子就要帶著他們娘離家出走了!
我也不跟你多說,你若是還有心的,你就去看看慧娘,這一晚上都得吐上一回,才能睡得好,一天吐個五六回,都是少的,你去試試,還能好不?」
「不是不吐了嗎?」
「呵!你自己想想都已經幾日沒見著人了,這又是過去了幾日了!你如此不聞不問的,當初又何必非得將人娶了回來,如今有隻成親一月不足,這就開始孕吐了——
這都是造的啥孽啊——」秦氏指著楊立冬,又無力地垂下手。
「娘,你不懂的,慧娘她,她根本就不中意我,當初就是我使了計了——
就是後來,也是因為圓子哥倆的事兒,才鬆口答應嫁給我的。她好似根本就不喜肚子的孩子——」楊立冬也急於想找個人來說說,這人是她娘,楊立冬也沒啥好隱瞞的,一股腦兒地都說了。
「兒啊,你是當局者迷了。當初在楊家村的時候,也不是沒有人來提親,可是慧娘都拒了。那會兒,圓子哥倆的紙張都買不起,慧娘就弄了塊沙板,讓圓子哥倆握著樹枝,在沙板上練字。若是為了圓子哥倆,慧娘早就把自己給嫁了。」
這事兒楊立冬也是知道的,圓子糰子的先生就時常說,這倆小子下筆的勁道有些重,想來就是初練字,就是在沙板上練的,這習慣還是不容易改。
「慧娘的性子最是懶散了,但凡能不做的,就會賴在躺椅上直到太陽下山。可是自打嫁給你後,啥事兒不是學著做起來,又操心這個,又想著省些銀子,上回還跟我說著,想著開鋪子,我讓慧娘來跟你商量。」
楊立冬茫然地搖搖頭。
「你啊,往後啊,也別擺著臉,多問問慧娘的意思,這小夫妻倆有商有量的,感情又能好,也能了解慧娘的心思。
你當初懂得使些小計謀,如今就不會了?誰家的媳婦不都是不認識的,我跟你爹也是如此,就是連面兒都不曾見過一回,這不都能過得好好的,就是你爹走了,我也只是守著你,替你爹守著。
娘可是依著你,千方百計地替你娶了你中意的媳婦,還給你帶了倆孫子,如今肚子裡都還有一個,你說說,這般的好福氣,你不曉得珍惜?
這女人有了身子,脾氣就會大些,你多順著她的意思就成了,等回過頭來,好好地商量就是了,你非得刺啦著人不舒服做啥!你可得想想,這肚子裡的可是你的兒子!」
秦氏看楊立冬平日裡挺機靈的一個娃兒,怎這就不懂了?
秦氏倒是很想問一問,在外頭十幾年,難不成真一個女的都不曾有?
一想到這是自己的兒子,罷了,也不八卦了。
不合適!
「可是,慧娘,好似不中意這個兒子!」
「你張嘴閉嘴地就是兒子,誰喜歡吶!當初,我有了你的時候,你爹總在外頭說,他有後了!我這心裡頭日日煎熬,生怕生個閨女出來,這脾氣也越來越壞,可總算是生了一個兒子出來,我這心啊也就放心了,那一睡就睡了一日夜!」秦氏從來不曾楊立冬說過這些,一來,楊立冬是個兒子,不方便說這些。
二來,等懂事了,楊立冬就離信出走了。
「慧娘也這樣?我其實無所謂啊,反正圓子已經是長子了,糰子也是兒子,閨女兒子都沒差啊——」楊立冬驚愕。
秦氏白了眼這個兒子,「若是慧娘真的不想要肚子裡的這個,她是個大夫,隨便抓一副藥啥的,吃下去就沒有了。若是真的不想要這個兒子,為啥每回吐完了,還堅持吃東西!」
「行了,今晚我就不陪夜了,你自己過去陪著睡!記住,去灶房裡畚些灰來,若是慧娘吐了,就將灰倒在那上頭,然後再掃了。
慧娘可能不大愛聞這味兒,你就灑些水,不過得小心慧娘起夜,免得滑倒了。
忘了說了,床頭都放了個木桶,若是慧娘來不及了,才會吐在外頭,可千萬別將人凍著了……」
秦氏仔細想了想,也沒啥好說的了。抬腿就打算走了,這幾日,可是心累人累,這老了就經不住折騰。
「兒啊,咱可是個男人,你可得拿出男人的樣兒,畏畏縮縮的,可真是丟你母親的臉兒!若是等著你的孝順兒子將你媳婦帶走了,你可是連哭的地兒都沒有了。
現在慧娘還等著你,若是哪一日,慧娘看開了,你就是哭著都求不回來了!」
秦氏也不帶上門,自己輕鬆地回屋了。
端看楊立冬這副樣子,就知道楊立冬心裡根本就放不下田慧,也只是年輕人沒啥經驗。
不懂得哄媳婦。
楊立冬帶著一簸箕的灰,站在主屋外頭,聽著屋子裡的動靜,好似已經睡著了。
嘔——
楊立冬聽著屋子裡傳來清晰的嘔吐聲,哪管得了啥心理建設,想也不想地就帶著傢伙推門衝進屋子裡。
「娘——嘔——」田慧還以為是秦氏進屋了,只停了停喊了聲「娘」,就又吐上了。
楊立冬輕輕地替田慧拍著背。
黑燈瞎火的,田慧也看不清來人不是秦氏,只覺得這手大了不少,力氣也不小。
楊立冬摸著黑,給田慧倒了杯水,看著田慧漱完嘴,才接過杯子放在了桌子上。
這屋子,楊立冬就是閉著眼都能走遍。
「娘,你怎不點蠟燭?」田慧覺得怪異,秦氏眼睛不好,平日裡都是點了蠟燭才能看到東西的。
「是我——」楊立冬開口道,聲音啞啞的。
那是緊張的。
田慧不說話,楊立冬也不再說話。
倆人就是這般,一人靠在床邊,一人站在地上。
良久,楊立冬才動了。
動作迅速地脫衣服上床!生怕田慧拒絕他,將他趕下了床。
一骨碌地爬到床裡邊,鑽進被窩。
一氣呵成!
田慧看著楊立冬孩子似的舉動,直到楊立冬的腳貼著自己的小腿,才反應過來,往外縮了縮。
「慧娘——」
「你先將灰倒點兒在桶里,聞著有味兒,我睡不好!」田慧緊張地開口,生怕楊立冬說出啥話兒來。
楊立冬按著田慧的指示,等一切都做完了才睡回了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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