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櫻只能騎一種馬,人馬,家裡有個健壯的僕婦背著她行走如飛,這樣並不舒服,尤其走遠路,而且十分不雅觀,大家閨秀被人這樣背著招搖過市,很跌面子,但眼下這卻是最快最便捷的辦法。
寧櫻一路趕到西城寧是禮的府邸。
寧雄育有兩個兒子寧檜、寧椿,當日兩個兒子分家時,寧檜的宅子在西,寧椿的在東。所以寧檜這一脈被稱為西面,寧椿這一脈就是東面。
寧檜也有兩個兒子,長子寧是恭,次子寧是禮,寧士吉說的西面的二老爺指的就是寧檜的兒子寧是禮。
寧是禮論輩分比寧櫻長一輩,跟寧德勝是一輩人。寧櫻是主,寧士吉是仆,寧士吉站在寧櫻的角度說,寧是禮自然就是所謂的二老爺了。
寧是禮在寧家總社任職,主管與塞外的茶馬貿易,大梁與突厥關係一直不睦,「四王之亂」時朝廷指責突厥人就是叛亂四王的幕後黑手,當然這種事突厥人是不會承認的,即便證據就擺在面前,他們也不會承認,相反他們一直以大梁的盟友自居,對大梁的內部事務保持著濃厚的興趣,而大梁內部因為親突厥派仍然有市場,所以始終斗而不破,突厥和大梁仍然是盟友,結盟對抗吐蕃和匈奴,同時覬覦衰敗的貴霜,並準備隨時瓜分腐朽沒落的零靈。
但與朝廷的深謀遠慮不同,民間厭惡突厥的聲音與日俱增,各邊鎮與突厥更是劍拔弩張,反對的聲音激烈且已掌控話語權,與突厥人過買賣自然是大忌,最次也免不了一個資敵賣國的嫌疑,而寧是禮所做的事又很容易讓人相信。
寧櫻考慮的不是寧是禮究竟有沒有與突厥勾結的問題,她對這個不感興趣,雖然大梁民間與突厥勢同水火,但官方與突厥的關係素來曖昧不清,過買賣或者是有的,但那也不是什麼大事,互通有無,各取所需罷了。這種事一直在做,只是為什麼今晚要把它翻出來?
寧家四大支脈里,寧雄一脈人口最多,近年也最興旺,這早就引起其他三支的不滿甚至是恐慌,一些居心叵測的人據此不斷挑撥椿字房和檜字房的內鬥,以達到削弱寧雄一脈的目的。
李默今夜暴走,甘心給人當刀使,固然兇險萬端,但並非絕無生機,一旦冒險成功,必是獲利百倍,而且自賢良寺一役後,他實際上已經沒有退路,他做出這樣的選擇,寧櫻縱然一萬個不樂意,卻也還能容忍。但李默受人挑唆去對付寧是禮,寧櫻不能再忍,這是家族內訌,不管誰贏,輸的都是寧雄一脈,輸的都是寧家!
李默已經帶人把寧是禮的府邸圍住了,但裡面的防禦也十分森嚴,與其他三處不同,那些混雜在人群里的好漢們此刻都保持了理智和安靜,沒人敢對寧是禮動手,李默也沒有動手,雙方僵持著對峙著。
寧櫻驅「馬」走到李默面前,伸手就是一個耳光,李默竟然未能躲開。
「混賬東西,你還知道自己是誰嗎?」
寧櫻頂在氣頭上,第二掌又扇了過來,李默一把捉住她的細胳膊,就勢把她從「肥馬」的背上抽了過來,抱著她說:「一個女人敢打自己丈夫的耳光,你信不信我把你給休了。」
寧櫻怔住了,笑了,真是天荒夜談,一個寧家的女婿竟然揚言要把她這個寧家嫡系血脈給休了,世上竟會有這種可笑的事。
你這麼本事為什麼不把月宮的嫦娥仙子撈回來做妻子呢。
所以第三巴掌馬上又扇了過來。
李默托她背的手一松,寧櫻就失去了平衡跌落下去,她驚恐地叫了一聲,狼狽至極。李默當然不可能真讓她摔著,所以右臂就托住了她的臀,然後向上一抽,就把她送上了肩頭,他叉開五指,照她瘦骨嶙嶙的小屁股上就是一巴掌,一邊打一邊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還敢不敢了,問你還敢不敢了。」
四周鴉雀無聲,誰都知道李默是寧家的女婿,誰也都知道寧櫻是寧家的嫡系血脈,六十多年來,在寧州只有寧家女兒打女婿、休女婿的,何曾聽過寧家女婿不僅揚言要把寧家女兒休掉,還當眾責打自己妻子的屁股,這個人八成是瘋了。
寧櫻哭了,當眾挨打,奇恥大辱,她竟無力反抗,不僅無力報復,竟然連恨意都提不起來,否則至少可以趴在他肩膀上咬他一口。
李默一邊打寧櫻的屁股,一邊嘀咕著他的教妻真言,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在所有人尚未從這今古奇談中回過神來之前,飄然而去。
脫離了是非之地後,寧櫻不哭也不鬧了,她把頭緊緊伏在李默的肩上,溫順的像只貓。
但她和李默之間的冷戰卻還是不可避免地展開了,回家之後,李默把她交給張媽、王媽,回自己的書房拿了兩件衣裳就離家去了水井局公務所,他在那裡等候命運的裁判。
就在寧州城內殺縣令,誅刺史,包圍督軍府生擒督軍鬧的沸沸揚揚時,駐守寧州城外的六營天寧軍也沒閒著,賣國者和愛國者進行了一場激勵的角逐,最終愛國者取得完勝。
而駐守在大寧山北麓的五鎮天寧軍卻沒有辯論的心思,大梁的盟友突厥人不知從哪得到消息,說寧州出現叛亂,有人要勾結契丹人出賣寧州,所以八部突厥騎兵就越過陰山,向寧州方向挺進,五鎮天寧軍嚴陣以待,不敢有絲毫鬆懈。
寧州城內的變故他們不是不想關心,而是無力關心。
等到李默率義兵誅戮叛國者的消息傳到塞北時,突厥人歡呼雀躍,就此撤軍,五鎮天寧軍內部也發生了一場爭吵,不過他們沒有向駐守寧州的六營那樣內訌,爭吵的結論是,縣令胡繩木和刺史莫雲萊都涉嫌勾結突厥人,他們死有餘辜,但督軍盛世軒勾結突厥的證據就很勉強,退一萬步說,即便是這位沙場老將有嫌疑,也該由朝廷派員調查,李默越俎代庖論罪當斬,當然鑑於他也是出於義憤,死罪可免,但這樣一個暴躁之徒,實在不宜重用,建議將他逐出寧州城,放逐到一個偏僻的地方歷練去。
寧州督軍聲名狼藉,已成待罪之身,刺史通敵被殺,局勢如此複雜,第三順位的寧州監察使自忖資望不足,能力不夠,無力主持寧州軍政事務,便求見寧州督軍使、忠靜候寧瞻基,且請立即攝位,平復亂局,恢復秩序。
寧瞻基卻以自己老病為由不肯接手,建議順位給轉運使塗明河,塗明河也不肯接手,理由跟智愛寶一樣,子資望不足,能力不夠,而且他的理由更加充分,他從未獨立主政過地方,也沒有帶過兵,實在是太不合適了。
塗明河建議三人一起去見公主,請公主定奪。公主不願意插手寧州軍政事務,三人固請,公主才說了一個發生在神功二年的真實故事:當年興宗皇帝駕崩,穆宗皇帝尚在江南,內有奸臣謀反,外有吐蕃犯境,形勢危殆,時任寧州督軍張贇病死,轉運使曹真和監察使韓谷成共同推舉時任寧州將軍兼寧州刺史、橫山王寧威掛帥出征,揮兵南下,一舉底定了天下。
這個故事三個人並非第一次聽到,當然各人聽到的版本略有不同,不過公主的用意是明確的,危難之際,寧州最高軍事長官寧州將軍是有權暫時主持局勢的。
於是寧州監察使智愛寶和轉運使塗明河便力推忠靜候寧瞻基暫攝寧州軍政,以固邊防。
寧州的變亂已經平息,但餘波仍在震盪,放眼天下也只有忠靜候能鞏固寧州,穩定邊防,所以在三個月後,朝廷下詔讓寧瞻基以寧州督軍使之尊兼管督軍府,同時兼任寧州刺史,執掌寧州軍政要務。
這對寧州寧家自然是無比重大的好消息,但對李默卻是一個壞消息,寧瞻基重掌督軍府的第二天,他便被灰溜溜地趕出寧州城,派去豐水縣做水井局管事。
李默走的那天除了小七、林哥兒,再沒一個人相送,寧櫻跟他的冷戰正如火如荼,姜鳶不放心府里,楊家姐妹在公主面前正得寵,吳大用在看守寧西水井局,孫大牙被趕回長陵。
寧世書和芮剛也不見了蹤影,公主身體欠佳也沒心思見他。
李默覺得自己真是悽慘到家了。
寧州水井局把持在兩個人手裡,山南、鎮東九縣控制在寧德勝手裡,寧西、塞北六縣把控在寧世書手裡,此外塞北的興縣和大橫山南的汜水關則把持在陳家和白家手裡,寧州十八個縣裡有十七個縣都是名花有主,唯有一處卻是無主之地,那便是豐水縣水井局。
該縣水井局,寧家不感興趣,陳家和白家也不感興趣,其他什麼家也不屑一顧。
「怪不得都沒興趣,敢情這地方的水井局就是個擺設啊。」
小七望著水波浩渺,一望無際的大湖心生感慨。
(本章完)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99s 3.633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