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外有一片空地,明顯是這狐狸清理過的,沒有積雪。
冷清揚帶蘇婉卿站在那裡,如今他們的臉,正對東方。
蘇婉卿有一肚子的疑惑:「你怎麼真的給了?」
她都想掐自己一下,看看到底是不是夢了!
可能因為天還沒亮,冷清揚的容顏,在夜色中看著不是那樣寒冷了。他側頭望了蘇婉卿一眼:「我當初都能在不知道你身份的情況下,救了你這個麻煩,難道不會救一個狐狸麼?」
「可是你明知道那雪蓮有多貴重……」蘇婉卿伸手指著山洞,裡面還能傳來狐狸的鳴叫聲,公狐狸這次是待產心急如焚,母狐狸是因為生產而痛苦著。
「再寶貴,也不可能有性命寶貴。」冷清揚說的自然又溫和,「雪嵐門太高,平常的百姓,難以尋到這上面來,所以歷年的雪蓮,都被保存了起來。如今咱們和這兩隻狐狸也算是有緣分,能救救上一番吧。」
蘇婉卿的心房,好像被什麼重重地敲開了,之前的動心,如今演變成了一種更加澎湃的情緒,刺激得她眼圈發熱。
她從未覺得,冷清揚的身影是這樣高大過,他的肩膀那樣俊挺寬厚,能撐起整片天空。
許多年後,當慕連月學有所成時,她終於明白,雪嵐門的祭劍心,到底會有怎樣的結果。
正是因為心中的這份澄明,讓他們在看待外物的時候,少了很多很多的偏激和私念,純粹得像是在和雪峰上常年不化的積雪,皚皚動人,深邃又深刻。
身旁的人久久不語,冷清揚也沒再說什麼,他相信,他想表達的,她早晚有天會全部知曉的。
蘇婉卿的心思千迴百轉,也笑了出來。
是啊,還有什麼好問的呢,一句緣分,已經抵得上萬語千言。
她順著冷清揚的目光看去,天邊漸漸露出魚肚白,有光亮從雪峰頂上升起。
心胸都被這縷陽光激盪著,蘇婉卿的眉眼漸漸舒展開來。
那眼光慢慢變得大盛,將雪峰最上端雲海蒸發開來,露出了太陽俏生生的容顏。
起初只有一條淺淺的金邊,慢慢的變成一個月牙,再之後,太陽終於迫不及待地,從整個雪峰後面蹦了出來。
陽光落下,將整個雪峰的輪廓都映照得清清楚楚,本來他們面前的景色,荒蕪又單調,但是在這片蒼茫無人煙的雪山上,看這樣一場壯闊的日出,蘇婉卿有種羽化登仙之感。
重重陽光積雪,昭示這一方天地的主人。
冷清揚總算是開口:「你從未在雪山頂上看過日出吧。」
蘇婉卿重重點頭,別說是日出了,在京城養在深閨,她連積雪都沒見過幾次。
於是她激動地說:「沒看過,真的沒想到,會這樣美。」
冷清揚可能是見多了這場景,轉頭看她,平淡地說:「美麼。」
蘇婉卿這次是凝視冷清揚的臉,異常痴迷鄭重:「是的,美極了。」
冷清揚,此情此景之下,你真的美極了。
他以為她是單純說景色,淡淡眨眼。
狐狸洞中,母狐狸也終於生下了一隻小狐狸,公狐狸興沖沖地跑出來,招呼蘇婉卿和冷清揚進去看看。
蘇婉卿還沒見過剛出生的狐狸呢,興致勃勃往裡面走。
洞中有一股血腥味道,公狐狸歡歡喜喜地衝到母狐狸身邊,正一下下,細心地****她的毛髮。
那隻小狐狸,被母狐狸護在眼中,現在還沒睜開眼睛。
蘇婉卿小心翼翼地湊過去,剛出生的小狐狸,皮毛還沒長全呢,整個身體都是濕漉漉的。
她小聲地同冷清揚說:「你看他真的好小。」
這狐狸,跟一個小耗子似的,以後也會變成他父母那樣漂亮麼?
冷清揚跟著看了一眼,嘴角噙了一抹笑容:「是啊,很健康。」
冷清揚能看出小狐狸身體狀態很好,卻沒想到,在很多年後,這小狐狸還成為了江湖上一個大殺器,跟著慕連月,闖出不少禍來。
母狐狸總算是睜開了眼睛,她的身體還很虛弱,但是蘇婉卿還是一眼上了,因為長得實在是太漂亮了。
公狐狸獨自來給他們兩個道謝,又一次跪在了地上,冷清揚只説:「既然他們沒事了,我們也該回門派了。」
狐狸們也沒挽留他們,只是用非常不舍的眼神盯著兩個人。
冷清揚拿起盒子,和蘇婉卿往外走,天光破曉,一切正好。
往回的路,他們走的不快,蘇婉卿也沒用冷清揚背,走出了一段後,她往山洞口看了一眼,那公狐狸還在那裡站著沒離開呢。
察覺到了蘇婉卿的目光,他仰天嗷嗚兩聲,綿長的聲線中,滿是感激和喜悅。
蘇婉卿收回目光,又盯著冷清揚的盒子,她現在心情好,還能和冷清揚說笑了:「如此看來,你們雪嵐門,大概真的和並蒂雪蓮沒有緣分。」
冷清揚捏著盒子,倒不是很在意。
蘇婉卿又說:「可這事要是被掌門知道了,他會很生氣的吧。」
派了門派中武功最高的一位長老,結果卻只拿回了一半的雪蓮。
誰知道了一向耿直的冷清揚這次卻說:「那不要讓他知道,免得他心疼。」
「嗯?」蘇婉卿沒反應過來。
冷清揚淡淡地說:「因為是從根莖處掰開,是看不出來這雪蓮少了一半的。今年這並蒂蓮開的格外好,算是只有一株,個頭也很大了,掌門看了,應該會很開心。」
蘇婉卿真的是震驚了,她以為冷清揚不會瞞著呢!所以說,她是不是對這男人了解還是太少了?
「真的能瞞住?」她半信半疑地問。
冷清揚看向她:「你不說我不說,這件事還能有誰知道?」
蘇婉卿燦燦地笑了出來:「我當然不會說的。」
反正雪蓮已經失了一半了,還是別讓掌門空歡喜一場了。
兩個人到門派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後,這一整晚都沒休息,蘇婉卿的身子實在是疲累,問了慕連月的去處,得知他去練基本功了,有段時間不會回來,蘇婉卿吩咐了茉莉一聲,誰也別來打擾她,之後去休息了。
冷清揚先拿著雪蓮去和掌門復命,閉口不提並蒂蓮花的事情,掌門果然從頭笑到尾,還和冷清揚感慨著,他們山門近來好事真的頗多。
把雪蓮保管好,冷清揚也回去了他的院子。
之前他和木恩商量過,等蘇婉卿他們平安後,他給南宮守寫信一封,告知他,用他的手書,從京城救了一個女人出來。
沒用侍從,他自己研墨正欲提筆,目光落在白紙上,腦海中浮現起的,卻是蘇婉卿今天早上,同他一起看日出的模樣。
金光灑在她的臉上,給她的睫毛都鍍上了一層光暈,然後蘇婉卿轉頭,那張傾國傾城的容顏,正對自己。
她說,真的是美極了。
那個時候,自己還沒有覺得心情複雜,怎麼現在被擾亂了心神呢?
默念了兩遍清心的口訣,冷清揚總算是把心中的雜念平復下來了,提筆給南宮守寫信。
從這裡要把信送到中原,南宮守又沒有確定的位置,所以冷清揚覺得,這信送到,大概要一個月了。
在信中他明確說,算蘇婉卿以前可能是什麼罪大惡極官員的妻子,但是孩子是無辜的,他如今已經是雪嵐門的弟子了,還收服了干將,無論如何,雪嵐門都會保他。
上次南宮守得知自己曾經照顧了他妻女幾年,很感激他,冷清揚也不是想要挾恩圖抱的人,更不希望南宮守對他處處忍讓,他怕欠別人的人情,也不想別人欠他的。
於是冷清揚還說,這次寧帝若是能放過蘇蘇他們三人,那南宮守再也不欠自己什麼了。
寫好信,他仔細地封起來,要木恩送走。
平常雪嵐門的信,都是整理到一起,一次托人運送,所以這信最先送到的是掌門那裡。
剛巧,掌門今天也收到了南宮守的傳信,把送信的木恩留下了,想問問他,如今江湖上發生了什麼事,怎麼都驚動盟主了。
拆開了南宮守的信,掌門才讀了兩行,臉色變了。
因為這是一封尋人的信,南宮守要尋的,是主僕兩個女人,還帶著一個孩子。
從樣貌還有年歲上看,都和冷清揚帶回來的人非常吻合!
掌門的心登時揪緊了,怪不得南宮守給全天下的門派都遞了信,還找不到蘇婉卿三個人,因為護著他們的,是冷清揚啊!
那這三個人,到底是交還是不交?不交的話,相當於違抗了盟主的命令,交的話,雪嵐門損失了一個出眾的弟子!
掌門視才如命,這麼多年來,雪嵐門都沒再出一個冷清揚,已經讓他非常焦心了,如今怎麼也不想再把慕連月放走!
打定主意後,他的表情變得自然起來,笑著問木恩:「冷長老要送出去的信,都寫了什麼?」
掌門威望很高,木恩說了一下自己的猜測:「當初從京城脫困,多虧的南宮盟主的手書,長老說過,回雪嵐門,會告知他這件事。」
「只是手書?」
木恩笑了笑:「還關於我們帶回來的三人。」(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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