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公主看向雲瑤的目光更加柔和。
她雖然天真了些,可又不是傻子,什麼人對她真誠,什麼人虛情假意她又如何分辯不出來。
不管原先雲瑤才進來的時候到底是真心想和她結交還是刻意巴結,總歸勸她多走動的話是真情實意的,這個情,長樂公主領。
長樂公主打小不管是她的母妃還是伺侯的侍女姑姑們凡是說話都教她要有公主的氣度,一言一行都得符合一國公主的儀表風範,絕不能給皇家抹黑。
從來沒有人當她只是一個普通人一樣那麼關心她的喜樂,會勸她想開些,眼界開闊些,雲瑤是第一個跟她這樣說話的人。
長樂公主笑了笑:「等天暖和了,我約你一起出去踏青如何?」
「好啊!」雲瑤笑了笑:「你要不嫌棄儘管約我,說句實話,我也是頭一年來長安,到底哪裡好玩,哪裡景致好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們可以一起去尋,咱們多走幾個地方總能找到好玩的東西。」
「好。」長樂公主點頭:「多找找總能尋到開心的。」
長樂公主心情才好了些,正要拉著雲瑤再問一些鄉間生活,又想及雲瑤提到齊家在真亭府種的花田,想要問問她都種了哪些花的時候,就聽得外頭侍女高聲道:「公主有客人在,你且等一等……」
長樂公主扭頭,她身後的侍女出去一遭,進門小聲道:「是春娘求見公主。」
一聽是春娘,長樂公主的臉瞬間拉了下來:「她求見我?本宮是她說見就見的麼,打發走吧。」
侍女出去,一會兒就聽到一陣吵鬧聲,長樂公主氣的全身都在發抖,怒氣沖沖道:「還有沒有規矩,在我屋子外頭就吵開了,這是哪家沒皮沒臉的小賤蹄子……」
罵完了,長樂公主壓下火氣對雲瑤道:「我是個沒出息的。府里這麼些人都管不住,一個個都要騎到我頭上了。」
這是公主府的家事,雲瑤本不該插話,她便低了頭喝口茶:「誰家沒個糟心事。」
長樂公主又嘆了一聲:「也是。家裡人多嘴雜的,自然事情也多,底下又些心大的……我看你是個爽利的,想來你家裡姬妾應該能彈壓得住。」
雲瑤抬頭眨了眨眼,一臉的疑惑:「什麼姬妾?我家相公只我一個哪裡有什麼姬妾?」
呃?
長樂公主一聽極為驚異:「沒妾侍通房?一個都沒有?這怎麼可能。母妃跟我說但凡男人沒有不二色的,不說這些個為官作宰的,便是我身邊的侍女早先有嫁了人的,家裡男人還在外頭找女人。」
雲瑤越發的疑惑:「您說的我都糊塗了,即是夫妻,不就是一夫一妻兩個人麼,兩個人因為相愛才會走到一處,相扶相攜走完這一輩子,那中間插上別的女人算什麼,我實在不明白大周朝的女人都是怎麼想的?」
長樂公主也有點糊塗。極為摸不著頭腦:「男人在外頭養家餬口,女子依附男子而活,不就是該柔順大度嗎,不叫男人納妾會被說不賢惠的。」
「可是。」雲瑤眨了眨眼睛,私心底下覺得長樂公主這人還真挺不錯的,雖然有些單純,可人真沒壞心思,挺純善的一個人,再加上兩個人年齡差不多,脾氣也挺相和的。便把心底里的話也倒了出來:「駙馬沒有養家餬口啊,您吃的喝的穿的,花用的一分一厘沒有丁點是駙馬賺的吧,您有自己的嫁妝產業。花的也都是自己的錢,怎麼會說出依附男人而活的話來,您看,駙馬只得了一個閒職,他賺的俸祿連他自己都養不活,我猜想駙馬平常買東西養歌伎的錢也都是從公主府的帳房上支取的吧?」
長樂公主點頭承認:「這個我知道。確實如此。」
「那您這話就更沒理兒了。」雲瑤扳著手指數落:「您瞧,這房子是您的,錢也是您的,府里的下人也都是您的,駙馬住著您的吃著您的使喚著您的下人卻絲毫不知道感恩,拿了您的銀子養歌伎舞伎,結果反倒還叫您不生氣,要您大度,就是他養的那些歌伎給您添了堵您也不許生氣,天底下哪裡有這樣的道理。」
「你叫我想想,我怎麼覺得你說的有幾分道理。」長樂公主撐著頭,滿腦子都是糊塗官司。
「那我跟您這麼說吧,外頭那些個店鋪里雇個夥計,吃著掌柜的住著掌柜的,是不是該笑臉相迎,該好好伺侯掌柜的?沒有哪個夥計敢騎在掌柜的頭上吧?」雲瑤轉換了一下概念:「如今您就是掌柜的,駙馬就是夥計,您瞅瞅,您家這夥計也忒大臉了吧,最叫我想不明白的是,夥計自己失了本分,怎麼掌柜的反而還覺得自己對夥計不夠好,覺得都是自己的錯呢?」
一番話完全把長樂公主問住了。
「而且,您還覺得我們家沒有妾侍不正常,我覺得是極為正常的。」雲瑤笑了笑:「我家相公如今只顧著讀書參加文會,早先了他是賺錢的,如今他是分文未賺,家裡的支應都要我操心,沒的我賺錢養著相公,還得幫相公養別的女人的理兒。」
長樂公主更加的糾結。
雲瑤繼續打擊她:「相公花著我的錢都覺得沒理兒了,總覺得對不住我,說叫我辛苦了,平常不讀書的時候對我好著呢,也說過將來科舉之後會想辦法打理家業,不叫我多操心的,這才是極為正常的事情啊。」
「你叫我再想想。」長樂公主揉了揉額頭:「你說這話也對,照你說的,駙馬是真的沒道理。」
「所以說……」雲瑤把手一攤:「要好好侍侯男人,要大度賢惠的是那些沒本事賺錢養家的女人,花用的一分一毫都得管男人要,離了男人活不成,為著活命只能把自己姿態放低,如此,她們不敢嫌棄男人納妾,可公主不是這樣的啊,您有錢有權,長的又貌美如花,為何也這樣看低自己呢?」
這話還真把長樂公主問住了,長樂公主一句話都答不出來。
雲瑤笑了:「您就是不嫌棄駙馬納妾,可也犯不著總叫她們給自己添堵,您要樂意見見那些個歌伎就見見,不樂意見就專門弄個小院子養著,反正您也不缺那倆錢,照我說,駙馬養著那些歌伎舞伎也是為了取樂,您和駙馬是夫妻,駙馬能取樂,您為什麼不能,您是她們的主子,要是覺得煩悶了,便把那些個歌伎叫出來叫她們歌舞一曲解解悶,看著煩了叫她們回自己小院裡排舞,這樣豈不簡單些。」
「公主。」長樂公主身後的一個侍女,應該算是長樂公主的心腹,大著膽子上前一步小聲道:「奴覺得齊夫人這話極有道理,公主府養著那些歌伎就是為了取樂,即如此,您為什麼就不能取樂呢,平常公主無聊的時候叫了來歌舞一曲,覺得好就賞兩個小錢,不好了叫她們再排好的去,就是駙馬也不能說什麼,這樣才顯得您有氣度,又有了上下尊卑之分,叫那些小賤人也不敢作亂,這才是長久之道。」
長樂公主沉默下來,想了一會兒忽然展顏:「這話倒也是,以前是我想左了,總是自己氣自己,往後啊,我真該想開些。」
說完這話,長樂公主拉著雲瑤的手笑道:「早先也沒人跟我說過這些,我嫁給駙馬的時候年幼不知事,就由著駙馬鬧騰,久而久之,就弄到今天這一步了,今兒你來和我說了這些知心話,我心情好了許多,往後啊,我是該對自己好些,別的人,好了就多親近一些,不好了扔一邊去,沒的為著旁人氣到自己的。」
長樂公主應該是真看開了,臉色顯的好了許多,精神氣也不一樣了。
「您早該這樣了。」雲瑤見如此,倒挺替長樂公主高興的。
長樂公主看開了,神色間更加開朗,和雲瑤聊天的時候越發的投緣,兩個人正說笑的起勁,便有人來說駙馬想跟雲瑤請教,想在公主屋裡擺個屏風來避嫌。
長樂公主知道祁振愛畫如痴,也沒多想,便叫人抬了八扇的屏風隔在屋子當間,不一會兒就聽到腳步聲傳來,緊接著,就是一個極為清潤的聲音:「齊夫人有禮了。」
雲瑤微微起身:「駙馬有禮。」
她神色坦然,臉帶微笑,絲毫不以剛才那樣給駙馬添堵而心虛。
又聽到有衣料摩擦的聲音,應該是駙馬坐下來了吧,過了片刻,就聽駙馬道:「我觀齊夫人的畫技法從來未有過,只是畫出來的畫比旁的更加真實,不知道夫人那是什麼技法,能否請夫人告之一二。」
「您過獎了。」雲瑤笑著道:「我的畫旁的倒沒什麼,就是寫實做的還不錯,若叫我說,無非也就是那麼幾個字,近大遠小,近實遠虛,再加上明暗灰三面把握的好些,就顯的真實了。」
「您能詳細說說麼?」祁振心神一振,眼光更加的明亮,似乎是抓住了些什麼,但是又好像蒙了一層紙捅不破。
不光是他,就是長樂公主素喜也愛畫畫,把雲瑤這些話也聽進心裡了。
雲瑤又笑:「多數物體在自然光下都會呈現三個大面,照射陽光的那一面是亮面,沒有照射陽光的一面就是暗面,兩個面之間有一個過渡的灰面,這樣畫出來的東西才圓轉真實,我觀大周朝畫師的畫都極為寫意,便是工筆畫在結構和這些明暗面之間把握的也不是很好,駙馬若想叫畫真實,這些便是最基礎的東西。」(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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