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婆說:「這位夫人,已經沒辦法了,要麼保孩子,要麼大人孩子都保不住。」
「你什麼意思?」謝玉瑤慌得臉色難看極了,顫抖著聲音問穩婆。
穩婆說,「這種情況,只能老婆子把手伸進去,硬將孩子拽出來,可是如此一來,大人是鐵定保不住了。」
穩婆的聲音就像一把利刃,狠狠的刺進蘇瑜和謝玉瑤的心裡。
「保……保孩子。」嫣如紅著眼,激動的看著蘇瑜,「阿瑜,求求你,保孩子。」
此刻,饒是冷靜理智如蘇瑜,也被穩婆這番話驚得六神無主。她深深幾個呼吸,迫使自己穩住,「嫣如,你不能……。」
「阿瑜,你也是……個母親,我要我的孩子,我辛辛苦苦……懷他,不能到這裡了,不能……讓他死在我的肚子。」
嫣如的執著她深能體會,這無疑是個艱難的決定,蘇瑜回頭看向謝玉瑤,謝玉瑤沒作聲,穩婆卻在那裡催促,「二位姑娘,大夫還沒來,大人也要堅持不住了,再不做決定,就真的一個也保不住啦。」
蘇瑜和謝玉瑤都不願意張口,保孩子就意識著會失去嫣如,她們倆同時痛苦的看著嫣如,聽嫣如激動著,掙扎著,「保孩子……,聽我的……。」
蘇瑜張了張口,淚水湧出眼眶。
謝玉瑤哽咽著聲音,「聽她的吧,保孩子。」
穩婆得到答案,神情凝重的往嫣如身下探手……。
「啊……。」
嫣如撕心裂肺一聲喊叫,震得蘇瑜和謝玉瑤五內俱焚。蘇瑜更是傾身抱住嫣如的肩,揪心的哭喊,「嫣如,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嫣如此刻正受著剝肉離魂之痛,蘇瑜看著恨不能替她受了這罪,「都是我的錯,你有喜的事是我告訴耿榮的,要是我不告訴他,就不會出今天這樣的事情了,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哇……哇……。」
「是個公子。」孩子拿出來了,穩婆累得滿臉通紅。
可現在誰也沒心思去看孩子,蘇瑜和謝玉瑤眼睛都不敢眨的看著嫣如,生怕她這口氣出了就沒下一口了。
穩婆去包孩子,看著嫣如的眼帘似閉非閉,蘇瑜失聲痛哭,「對不起,嫣如,真的對不起……。」
「阿瑜,你別……自責,耿榮知道……我懷孕……是遲……遲早的事。」嫣如覺得好累,她現在好想睡覺,身體的溫度在一點點消失,她好像能看到自己的生命在一點點消失,「就算你不……跟他說,等他……回到京城,還是……會找我的,阿瑜,你別自責,我一點兒都不……怪你。相反,我很感……激你,在我最需要人……維護的時候,是你護著我,守著我,這輩子能……認識你,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
聽著嫣如緩慢的聲音,蘇瑜瞬間就崩潰了,她撲到嫣如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玉瑤。」嫣如緩緩的吐出這兩個字。
謝玉瑤的眼淚同樣擦都擦不完,她蹲在床邊,輕輕應著,「我在呢。」
「我想……拜託你,做這個孩子……的母親,讓他留……在你的身邊……陪著你,你替我……照顧他,好不……好?」
謝玉瑤拒絕不了,輕輕的點點頭,然後在淚光中她看到嫣如笑了。接著她的目光停在一個方向,「佟夫人……。」
佟氏聽到嫣如細若蚊絲的呼喊,在女使的挽扶下幾乎蹌踉著來到床前,即使她占具著自己夫君的整顆心,可此時此刻,佟氏依舊忍不住垂下淚來,「嫣如姑娘。」
嫣如無比艱難的扯了一抹笑,「告訴耿榮,我這輩……子是真心愛過他的,只可惜天意……弄人,太苦了,下輩子,我想和他……做個陌……路人。」
佟氏聞聲,捂著口鼻泣不成聲。
穩婆包好了孩子抱到床前,嫣如忽然睜開了眼,看著襁褓中小小的孩子,眼著閃著溫柔的淚光,「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零鈴……終不怨。我給他……起名叫『清宵』,玉瑤,你說好……不好?」
說什麼下輩子當個陌生人,明明根本就忘不掉。謝玉瑤哽咽難斷,「嗯,從今往後,他就叫謝清宵。」
嫣如不說話了,她依舊溫柔的看著謝清宵,她唇邊的笑意猶在,可她眼中的光卻一點點散掉……。
「嫣如……。」蘇瑜大聲喊。
「嫣如……。」謝玉瑤跪到床前。
「嫣如姑娘……。」佟氏也喊出了聲。
屋子裡哭了一片,只有穩婆懷裡的孩子不黯世事抿落著嘴唇。
「嫣如,你別走,你別走。」謝玉瑤哭得很傷心。
「嫣如……嫣如……。」
屋外突然響起一道愴惶的男聲,可是他一直在喊,人就是進不來。
接著響起一道憤怒的女聲,「你要敢進去,為娘我也不活了,立即撞死在這兒。」
這聲音是溫夫人的。
「阿娘,你就讓我進去看看嫣如好不好?」耿榮帶著哭腔求溫夫人。
「兒子,阿娘會害你嗎?你不知道自古女子生子的屋子有多不吉利,是帶血光的,你見那個男子在孕婦產子時進屋去看的?那是要犯血光之災的。你是個將軍,拿刀拿劍的,萬一有個什麼閃失,阿娘我找誰算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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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嬌的聲音又響起,「王妃,大夫來啦,大夫來啦。」
緊接著阿蘿最先衝進來,然後看到蘇瑜和謝玉瑤一個跪一個趴在床前哭成一片,她瞪著眼睛,鼻子一酸,嘴巴一撇,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落。「不……不會的……,好姑娘,奴婢回來了,奴婢回來了。」
雪嬌拖著氣喘噓噓的大夫進門,這情況也讓她看得先是一愣,然後推搡著大夫趕緊上前看看。
雪嬌和蝶依一左一右將蘇瑜扶開,謝玉瑤沒影響大夫診病的位置也就繼續跪在那裡。
大夫仔細把了脈,又往後提了提眼帘,再伸手到頸項處擱了一會兒,然後邊搖頭邊嘆息道:「人已經去了,唉,真是可惜,要是先前老夫頭一遭過來時候府開了門,也不至於叫孕婦羊水流盡逼得穩婆取子而亡。」
「你什麼意思?」謝玉瑤問。
大夫的話也讓蘇瑜怔住,「大夫,你頭先來過?」
大夫指著阿蘿說,「這位姑娘說家中有孕婦難產,交待了地址我便匆匆趕來了,老夫到了候府大門口,可是怎麼叫門裡面的人也不開門,老夫人手拍門都拍麻木了,還以為這位姑娘給老夫開玩笑呢,就走了。」
蘇瑜看向謝玉瑤,「怎麼回事?」
謝玉瑤則看向屋中一個隨侍的婆子,「門房沒人嗎?」
那婆子答,「回郡主的話,不是沒人,是將軍府的人橫行霸道守著大門不讓人進出。」
謝玉瑤這才想適才與溫夫人分開那一幕,她說要報官,溫夫人怕事情鬧大耿家沒臉面便讓她帶來的護院控制了候府大門的出入權。
所以有震驚不已時,阿蘿突然抄起一旁花架上的寶藍色琉璃花樽沖了出去。
「阿蘿……。」謝玉瑤慌亂的喊了一聲,隨即追了上去。
溫夫人為阻止耿榮進屋去看嫣如,與兩個護院一起攔在耿榮面前。所以,她背對著門口,突然看見兒子眼睛瞪大,接著後腦上一陣猛痛,有什麼東西稀里嘩啦掉在地上,她也跟著眼前一花身子一歪躺下。
謝玉瑤剛到門口看到了這一幕。
蘇瑜和佟茉出來只看到耿榮衝到溫夫人身邊將她抱在懷裡,緊張無措的喊著,「阿娘,阿娘……。」然後對著狠狠瞪著溫夫人似猶不解氣的阿蘿怒吼,「阿蘿,你瘋了嗎?」
溫夫人並未被砸暈,她只是短暫的受到了驚嚇。
阿蘿又拾起地上的花樽碎片猛地朝溫夫人刺去,耿榮驚喊,「快按住她。」
護院立即就將阿蘿給制住了,並牢牢按在地上。
阿蘿掙扎著,哭喊著,「我要殺了你,你個老虔婆,你害了我家小姐,我要殺了你,你個死太婆,怎麼死的不是你。」
作為溫夫人的兒媳婦,佟氏此刻是沒有理由只站著看,她去到溫夫人身邊,擔憂的看著她,「阿娘,您沒事吧。」
溫夫人沒空理佟氏,她對耿榮說,「你看見了吧,嫣如那個賤人為了達到進耿家的目的,已經不惜要取我的命了,這樣的娼婦,哪裡值得你忤逆為娘?」
「住口……。」阿蘿臉上都是泥灰,「不准你污衊我家小姐。」
「來人啊,把這個小賤婢給我扭送到京兆衙門去,我要告訴謀殺我的性命。」溫夫人咬牙切齒,恨得渾身發抖。
蘇瑜睨了一眼蝶依。
蝶依跳下丹墀,兩腳就被耿家的護院踢開了,她輕輕扶起阿蘿,「阿蘿,你沒事吧。」
阿蘿一想到小姐去逝,就悲慟得不能自己,靠在蝶依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王妃,你想包庇這個小賤婢嗎?」溫夫人撐起身子,兒子在她身後,她就覺得有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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