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蒲一味低著頭,並不敢去看姬蓮生。他心裡止不住發寒,平日裡姬蓮生並不器重他,他自認也一直默默無聞,可這事姬蓮生不用自己的親信,反而特地指他來辦,絕對不會是心血來潮這麼簡單吧,
黑蒲瞄了瞄細砂與謝眠風,城主要這二人死,姬蓮生搬出祝音,無外乎是拖延時間,明擺著要保她們性命。難道……難道她是要敲打祝音,她安在她身邊的棋子她已經知曉了,這二人若是在祝音手中出了事,新帳並舊賬,恐怕就到翻臉的時候了?
——姬蓮生是在威脅祝音,讓她站在自己這邊?
細思恐極,黑蒲不敢再想下去,只好依著姬蓮生的授意,從知藍手中去拿細砂。
知藍哪裡會肯,好不容易得償所願,要是被關到祝音那裡,先不提會不會有結果,光這一來一去所耽擱的時間她就等待不得。好在城主並沒有表態,知藍狠狠心,豁出去了厲聲道:「城主的命令你也敢不從?城主要處置她們,誰敢置喙!?」
她這通話一出口,四遭哪還是噤若寒蟬,所有人恨不得耳朵爛掉聽不見才好——白鶴城由姬蓮生說了算,城主的威儀都是姬蓮生給的,城主的權力也不過是在姬蓮生許可的範圍之內才能行使,而知藍是城主的心腹,她敢這麼說,必然是受到城主的指使了,是城主要借她之口來發泄對姬蓮生的不滿?
姬蓮生專權,城主若是不甘當這樣的傀儡,那是不是意味著白鶴城又要有一場腥風血雨了?
底下眾人不由人人自危起來。
對於知藍的叫囂,黑蒲不以為意。她不是他對手,黑蒲輕輕鬆鬆就將細砂拎了過來,順勢提起謝眠風,正要帶著她們走,卻被那一幫狐狸精結成排地擋住了去路。
知藍露出尖利的獠牙:「你休想!」
黑蒲猶豫了一下,不知是不是應該對知藍出手。他回頭,去聽姬蓮生要怎麼說。
姬蓮生詫異地問雲紅袖:「噢?我不知,是誰對於城主的命令陽奉陰違了嗎?我以為我方才的決定,城主該是贊同的才對。」
姬蓮生竟然一步不讓!
雲紅袖的手還在姬蓮生的臂彎里,她們兩個姿勢親昵,然而短短一剎那的對視,卻充滿了風雨欲來的意味。
雲紅袖也不知自己幾時開始學會了偽裝情緒,大約是受到姬蓮生的挑唆,殺害了姜無憂之後?她心中有怒氣,面上也不笑,只是端著架子,掃向知藍:「注意你的身份,以及言辭。姬大人所慮……極是。」
知藍臉上血色褪盡,她報仇心切,又對姬蓮生近來的表現十分怨懟,本想賭一把的,卻恰恰將城主推到了風口浪尖上呂逍遙亂三國。城主爭不過姬蓮生,是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揭了城主的短,逼得城主不得不示弱。可姬蓮生平素還做做表面文章,誰知她今日竟是連一點兒臉面都不顧了——都是為了她!都是為了這個賤人!
知藍仇視著細砂,既然如此,何不破釜沉舟……知藍正在盤算,雲紅袖的聲音再次響起:
「不過我討厭她的這張臉,現下毀了它,想來也是無妨礙的。……姬大人,你說呢?」
細砂正驚魂未定,因著雲紅袖這句話,頓時花容失色道:「不!不!!我不要!!!不要毀我的臉!你們不能毀我的臉!姬大人,您不能答應她!不——」
細砂夠不到姬蓮生,只好抓住身旁謝眠風,拼命搖頭:「不可以,不可以毀掉我的臉啊……」
謝眠風被她拽得傾斜過去,然而目光卻一直睃著束禾,束禾哼了哼,那樣子要多輕蔑有多輕蔑。
一直專注於事態發展的青蟬,聽到這裡一顆心也撲撲亂跳起來!面容之於細砂有多重要,根本不需贅言,若是她容貌被毀……青蟬簡直無法想像。雖說細砂的遭遇有她自己一多半的責任,受到教訓也是情理之中,可城主開口就是要她性命,一招不成就直接要毀她容貌,這樣陰毒的招數,得有多麼歹毒的心腸?
她緊張地凝視著姬蓮生。她不知道姬蓮生會給出什麼樣的答案,是會拒絕,還是……?
姬蓮生太理解雲紅袖的心思了,她面容冷峻地對著雲紅袖,回復就在嘴邊,卻是過了一會兒,才慢條斯理地說道:「自然無妨礙。」
自然無妨礙。
青蟬的心猛地向下墜,姬蓮生接受了雲紅袖帶有條件的妥協,可是這種妥協,卻要用細砂失去容貌作為代價!
「……不!大人!大人!……城主,不要,不要毀了我的臉——您討厭我,我這就離開白鶴城,我走,走得遠遠的,再不出現了!哇唔……」伴隨著細砂的歇斯底里的尖叫,是知藍奪過了束禾手中的軟劍,向她走去。
雲紅袖挽著姬蓮生往涼亭里去,不遠處是狐狸精的獰笑與細砂的掙扎反抗,卻不再對這兩人造成任何影響,她們步履從容,端莊儀態無可挑剔。
——好像剛才並沒有發生過這麼一場鬧劇,她們和和睦睦一如往昔。
經過青蟬身旁的時候,雲紅袖用餘光瞥了瞥她,而姬蓮生卻是目不斜視,並沒有看過青蟬哪怕一眼。
春日裡,明明陽光和煦,青蟬卻止不住渾身發寒。知藍握劍的手對著細砂的臉龐揚起時,青蟬拼盡全力喊了一聲「不」,她向細砂奔去,才跑開數步,就被不知什麼人捂嘴攔住。
那人半抱著將她拖入一旁的假山之後,透過山石間的縫隙,知藍的每一個動作青蟬都看得無比清晰,手起刀落,一下又一下……她恨自己為何看得如此清晰,看得清晰,卻幫不了細砂一點點的忙,甚至連陪她一起承受,也做不到。
「放——」她說不出話來,身後的人那麼用力,她又掰又捶又踢,使勁千般方法,就是掙脫不得。
「乖……乖啊。」那人不停重複道。
「救命……救我……姬大人……謝眠風!謝眠風救我!……啊啊啊啊——青蟬!端木!救我……知藍!我不會放過你!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細砂叫嚷到破音,她的聲音徹底嘶啞了,青蟬的視野當中,細砂的雙手在半空中徒勞地抓弄著,青蔥般的手指,沾染到飛濺的鮮血,讓她心痛地快要炸開!
……直到細砂的痛呼與哀嚎漸漸結束,青蟬才被那人放開。冷汗覆了滿背,青蟬貼在山石之上,只覺氣力用盡,她想去看一看細砂,卻根本沒有那股勇氣,去看細砂哪怕一眼奪鼎全文閱讀。
她閉了閉眼,在眼淚落下之前揩掉了。借了力轉身,審視向身後的人:「……你是誰!?」
知藍解恨地扔了軟劍,啐道:「便宜你了。」
細砂撐著地面,勉強沒有倒下去。劇痛使得她渾身顫抖,知藍欣賞了一番細砂如今的狼狽與不堪,以一個勝利者的驕傲姿態:「沒了臉,我看你還拿什麼去勾引姬大人!」
細砂單薄的肩膀顫動著,不多時,她崩潰了一般低低笑出來,而後笑聲越來越大:「只可惜你費盡心機,姬大人也不心慕你啊——你空有一張臉,又比我強到哪裡去了?真是可笑啊,你不過是城主腳下的一隻狗,就是生得再好看,在姬大人的眼中,也不過就是一隻狗罷了!」
「你!」知藍只恨沒有劃爛了細砂的嘴,由得她在這裡胡言亂語!她掉頭撿起軟劍,就想一劍刺過去,黑蒲眼明手快地卸了她手上力道,奪了軟劍丟得遠遠的:「夠了!」
知藍爆喝:「滾開!」
黑蒲默不吭聲地提了細砂與謝眠風,帶著二人往大牢裡去。知藍還要往上追,被束禾攔腰抱住:「知藍姐!好了,小白的仇也報了,這個賤人被毀了容,想來就算是不死,以後也沒臉再待在白鶴城裡,何必為了她一條賤命,徹底惹怒了姬大人?」
知藍意氣難平,真真恨不得將細砂抽筋扒皮。
束禾知曉她心意,勸道:「消消氣,消消氣啊我的好姐姐,在姬大人心目中你究竟是不一樣的」,說著曖昧地推了推知藍,又附到她耳邊輕輕道,「你也見著了,姬大人與城主最近很有隔閡,你夾在中間越加難做了。虧得是你,在城主面前總一徑把姬大人往好處說,姬大人嘴上不表示,心裡是明白的,不然你今日那樣忤逆的話,她會這麼輕易就罷休?她對你可是連指責都沒有一句啊。倒是對那賤人,姬大人雖保了她性命,可我冷眼看著,大人根本不心疼她,想來也從沒把她放在心上過。你啊,壓根犯不著為了那賤人生氣!」
束禾這話說得不假,細砂今日慘狀,恐怕圍觀之人也會動點惻隱之心,可姬蓮生見了連一點兒憐惜都沒有,自然對她也談不上有感情了。
知藍:「可大人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保她?」
束禾轉了轉眼珠,詞窮了,姬大人的言行確有矛盾之處,難不成就是為了跟城主作對?也不至於吧……
站在青蟬面前的人全然陌生,他身姿挺拔,眸如明珠,竟是比女子還要好看的貌相。見青蟬對自己十分戒備,他笑了笑:「若你方才貿然衝過去,指不定被她們扣上個『同謀』的罪名,到時可就真要受牽累了。」
青蟬:「我還要謝你不成!?」
「謝倒不必了,我一向樂於助人。」
青蟬心裡難受,怎麼還會有與人閒扯的心情,只不理他,跌跌撞撞轉出假山,想一路尾隨了黑蒲去十三門。是她把細砂跟丟了,如果盯得緊,細砂就不會出事。——更甚,她們如果不來參加這個春宴,或者乾脆依端木之言將細砂敲暈了帶走,哪裡還需面對這些?
那男子目送青蟬走遠,這才理了理自己被她擰到發皺的衣裳,從山石後走出,沿著石子鋪就的小徑烏龜似的踱。
走著走著察覺不對勁,他警惕地四下觀望,這才發現一道銳利的目光,從角涼亭中遙遙過來。
姬蓮生吹著杯中浮沫,想起鹿家小子不久前匯報的一件事。她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心中慢慢有了計較。
作者有話要說:寫著寫著差點把女豬腳忘記了,果然是好沒有存在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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