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石之國的狂人 第二十二章 各自的成長

    冰冠堡壘的夜晚是如此的寂靜和安寧，煉金區的瘋子就算再不情願也得在衛兵的壓力下被迫休息，守備官們夜裡拿著火把騎著巨熊不敢發出絲毫的聲響，唯有默默的巡邏。

    如此時間點，大多數人都已經安然入睡，只是巫妖王依舊坐在白熾燈閃耀的書桌旁，捧著一本兵書，暗夜裡發出「沙沙」紙張划過的聲音，好似蒼白無力的老嫗在黑夜中摩挲著自己老舊的家具，身後陪伴她的艾里奧著實有些看不下去。

    「殿下，您應該休息了。」

    「馬上就好，艾里奧。若你困了，就先去休息吧，我一會兒就睡覺。」

    「殿下！不要開玩笑了！這幾天您一直心不在焉的，就像看書著了魔似的！我怎麼能放的下心來！」

    艾里奧的脾氣決定了她執拗的性格，她健步走過來，提起了巫妖王的書。

    「我看看...《北地之亂中的經驗總結》，作者巴特勒·迪奧卡多....殿下！兵書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你認為我們寶石人會懼怕那些月人嗎？！」

    「唉...」

    回應她的是有些寂寥的嘆息，巫妖王的眼眸瞥向了書桌旁的報告，那是一張有些泛黃的廢紙了，上面寫滿了北地之亂中無家可歸、戰爭中死去的人數，雖然每一位軍官都發到了一張，但大多數人都只是把這東西當做飯後的談資，沒過幾個月後便徹底地淡忘。

    畢竟，故人已離去，生活在繼續。

    我的遺忘，只是讓我不再活在陰影之中。

    我的銘記，只是讓我不再懦弱而卑微。

    很少有大人物選擇後者，巫妖王便是其中之一。在戰爭中成長起來的人，遠比任何方式成長起來的人要更加成熟，要更加激烈。因為他們的成長是伴隨著靈魂的消亡，在十一年前還未有任何覺悟的巫妖王，被迫學會了責任和成熟，以及某種精神。

    著名魔幻現實主義作家奈須蘑菇筆下的男主角切絲啪啪在面對親友的死去後，成為了極端的和平主義者；著名科幻小說作家劉慈欣筆下的女主角林雲在面對母親的戰死後，成為了極端的軍國主義者。

    無論如何，這種成長必定伴隨著激烈的思想轉變，巫妖王在這之後，選擇成為了一個將責任和子民守護到底的絕對秩序者。

    絕對不能，不能...再讓上萬的百姓流離失所...

    「嗨嗨！」

    猛然，面前出現了一雙白皙的手，巫妖王放下書本抬起頭，是她的丈夫正一臉擔憂的看著她。

    早上了嗎？

    「昨晚我不是讓艾里奧督促你睡覺嗎？看起來你沒有好好聽我的話呢，是那個小傢伙忘記了嗎？我得好好懲罰下她才行。」

    巫妖王聞言心裡感覺有些許暖意，她搖了搖頭，輕聲解釋著昨晚是自己的固執，與侍女沒有什麼關係。

    帕德露琪亞還想說什麼，卻不想被巫妖王打斷了，她指向餐桌旁的兩杯牛奶和一疊曲奇餅，早餐無比的簡單，畢竟寶石人不需要進食，進食只是一種享受和放鬆。

    不過，與那些大富大貴的貴族和商人不同，身為王族的巫妖王的早餐更趨近於軍人的簡潔。

    「一起吃吧。」

    「嗯...」

    帕德露琪亞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雖然很想責備妻子總是不顧及身體的忙碌，但她還是向妻子屈服了，沒有什麼原因，僅僅是因為妻子想做的話，就讓她做吧。

    「不過，電燈你有好好在用吧？連續幾天熬夜不使用電燈的話，身體很容易堅持不住的。」

    「一直在用，放心吧。」

    「....那就好....」

    早餐在詭異的緘默中只留下了曲奇餅被咬碎的「咔擦」聲，巫妖王很享受這一片刻的寧靜，帕德露琪亞卻不敢如此，她一直盯著巫妖王，希望她隨便說兩句，可惜木頭是不可能被磨成鐵的...

    「最近這麼忙碌...你是準備去月球遠征嗎？」

    最終，果然還是要自己引出話題才行...這傢伙，真是一點都不浪漫呢...心裡是這麼想，但身體很是誠實的把一朵茉莉花別在胸前，安靜的看著自己的妻子。

    「嗯...沒人比我更適合了，母親不會允許在月人手上有把柄的你領軍，更不會自己離開政治中心，更加不會允許貴族和商人執掌過於龐大的軍權。所以...」

    「可你似乎忘記了什麼！」帕德露琪亞有些不滿地說，「你忘記了你的體質在月球會出現什麼情況嘛？那裡氣候千變萬化！我不會允許你去的！什麼都可以，但這件事情絕對不行！」

    「你在胡說些什麼！我撐得住！沒有我的指揮，不知道還要出現多少犧牲...你想想現在寶石國可是人口破了十萬啊！我們要守護的十萬條生命！自己區區一條生命算得了什麼。」

    「開什麼玩笑！就算你願意，你以為你的母親...」會同意嗎？被帕德露琪亞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是的，綠葉石是一個多麼惡劣的人...他既然能把自己的女兒許配給自己這個叛徒，又為什麼不會讓她女兒深入險境呢？

    「啪——」

    很不湊巧，有些燥熱的廚房被艾里奧打開了，二人不約而同的看向她的方向。

    艾里奧有些尷尬的摸了摸腦袋，然後拿出了一份詔書。

    「殿下...看起來陛下要邀請您進宮。」

    「母親想要做什麼？」

    巫妖王上前接過詔書，在隨意的掃視了幾眼後，她看向了帕德露琪亞。

    「母親，看起來打算和我商討關於遠征的事情。」

    「不要去！」

    帕德露琪亞慌忙拽住想要離開的巫妖王，她的眼神是那麼的急切甚至加上了一絲哀求。

    「不要去，就說你生病了，我替你去...相信我。」

    巫妖王聞言溫柔的笑了笑，這是她很少做出的表情，她輕輕的微笑著，將帕德馬剛玉的手拉了下來，然後上前替自己的丈夫整理了一下有些松垮的領帶，還是...一如既往地懶惰和不檢點，想必今天是一大早就跑來見自己了吧。

    又伸手把她佩戴的歪歪扭扭散發出陣陣清香的茉莉花給擺正。

    「我馬上回來，在這裡等我。」

    「不！」

    帕德露琪亞再次伸出右臂想要抓住她，但隨著門前光芒的閃耀，讓她無所適從，她真是恨死了那個前幾個月一直待在黑暗中的自己，這居然讓她對光無所適從！

    她衝出門外，遮住自己的雙眼，冰冠堡壘複雜的大廳外，早已沒有了巫妖王的身影。

    她感到自己身體一陣痙攣，就像是靈魂被抽取出來了一樣，讓她覺得有一絲不真實感，仿佛...自己的妻子就像是即將要被太陽淹沒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