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歡而散。
王銑一肚子怒火返回了貴賓館。
「混賬東西!」
王銑將茶盞狠狠摔在地上,「一個小小的節度使也敢撕毀敕封條,他想做什麼,想造反嗎?」
蘇輝勸道:「監軍不必惱火,這裡是他的地盤,他當然維護自己的顏面,等監軍抓住他的把柄,不怕他不低頭!」
「什麼意思,他要面子,我就可以不要面子嗎?」王銑瞪大了眼睛。
「不是這個意思,卑職是怕打草驚蛇,所以建議先虛與委蛇,一旦抓住對方把柄,再一擊而中。」
王銑臉色稍稍緩和。「我明白你的意思,趕緊去把銀礦查清楚,這口惡氣我憋不了多久!」
「卑職已經有眉目了,很快就會找到證據!」
蘇輝匆匆去了。
這時,一名隨從跑來稟報,「監軍,卑職剛剛得到消息,那個姓蔣的知州又重新復職了。」
「什麼?」
王銑就仿佛被重重一擊,氣都差點喘不過來,燒了兩把火樹立威望,竟然都被陳慶廢了,以後誰還會把自己放在眼裡?
他強忍怒火,揮揮手道:「這件事我知道了,退下吧!」
隨從退下,王銑負手來回踱步,他之前把自己看得太高,以為自己一到熙河路,立刻會遇到萬眾膜拜的優待,人人都要討好他。
但現在陳慶連續兩棒打來,他才意識到自己遇到了硬刺頭。
難怪官家和太后派自己來熙河路,這個陳慶果然不是善茬,自己之前有些輕敵了,看來自己確實得換個策略
陳慶此時也回到了自己的官房,他剛坐下,楊元清便匆匆趕來。
楊元清此時也很緊張,他沒想到都統一回來便和監軍硬碰硬地撞上了。
他在監軍這件事上是有瑕疵的,如果自己不解釋清楚,一定會成為陳慶心中的一根毒刺,自己遲早會毀在這件事上。
「卑職事先接到了吳都統的飛鷹快信,說監軍要到來,囑咐卑職要接待好監軍,不可怠慢。」
陳慶一怔,笑呵呵問道:「我們幾時和吳都統建立了飛鷹聯繫?」
「啟稟都統,因為都統率主力西征,中原已恢復平靜,金國和偽齊國都向陝西路增兵,吳都統建議成立一個軍事聯繫方式,卑職考慮到成紀縣的安全,便同意了,但很多細節還要都統回來定奪。」
陳慶知道吳階為人正直、厚道,心存善念,他是希望自己能走上正統之路,建議成立軍事聯繫方式,恐怕不光是聯合對抗金國和偽齊國的意義,同時也有規勸自己服從朝廷的暗示。
可惜他陳慶不是吳階,絕不會委屈求全,更不會容許誰來鉗制自己,哪怕吳階再是苦口婆心勸導,對他來說也是枉然!
這一刻,陳慶心中著實不喜,沒有經過自己同意,就擅自和吳階建立交流機制,到底誰才是節度使?
不過陳慶臉上沒有表露出來,笑道:「這個軍事情報交流的建議確實很有必要,就交給情報署來完善細節,這是他們份內之事!」
陳慶算是同意了建立交流機構的方案,但僅限於軍事情報交流,他絕不允許這裡面夾帶私貨,而且是交給情報署來做,事實就等於直屬於陳慶,像吳階發鷹信告訴楊元清監軍這種事情,就不會再發生了。
楊元清心中有些黯然,他明白的陳慶意思,實際上就是不允許自己再擅自和吳階交流了。
「卑職遵令!」
楊元清告辭離去,陳慶望著他的背影,目光微微有些冷了,蔣彥先說得沒錯,一旦面臨忠君和忠於自己的選擇時,楊元清恐怕會令自己失望
就在楊元清告辭離去沒有多久,內務營首領王浩趕來了。
陳慶令人將張曉也請來,張曉目前是節度府的最高文職官員,如果把節度府視為一個小朝廷的話,張曉就是宰相了。
他原本只是偽齊咸陽知縣的一個小小幕僚,卻能一步步做到今天,是源於陳慶對他的信任以及他自身的才華。
張曉坐在一旁,靜靜地聽著王浩的匯報。
「啟稟都統,這個監軍王銑之前是福建路的鹽監,權勢很大,表現十分出色,這次他被任命為熙河路監軍卻是韋太后的推薦。」
「他是韋太后的人?」陳慶問道。
王浩點點頭,「從卑職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確實如此!」
陳慶又好奇地笑問道:「先說說你的情報是怎麼搞到的?」
「回稟都統,卑職收買他的一名隨從,搞到了很多情報!」
陳慶和張曉對望一眼,兩人眼中都露出讚賞的神情,王浩這一擊確實厲害,直接釜底抽薪,把監軍王銑的底細挖泄露了。
「說說王銑的手下!」
「回稟都統,王銑手下比較弱,一共只有十五名隨從和一百二十名護衛士兵,這和動輒千人的監軍隊伍相差很大,主要原因是,官家在建炎三年就下旨廢除了宦官監軍。
聽說這次官家準備派一名文官來出任熙河路觀察使,用觀察使來鉗制節度使,但太后卻反對用文官,堅持用宦官監軍,還極力推薦王銑,官家拗不過太后,只得改任宦官為監軍,但又和他建炎三年的聖旨違背,所以最後不得不低調任命。」
「說得很好,繼續!」陳慶很欣賞王浩的調查,內容越來越詳盡。
「根據卑職的調查,王銑目前的心腹有兩人,一文一武,文的是隨從頭子蘇輝,武將叫馮武,掌控一百二十名護衛,這二人同時也是他的左膀右臂。」
「這二人的能力如何?」陳慶追問道。
「馮武能力尚不清楚,只知道他從前是一名禁軍指揮使,蘇輝此人的能力不錯,很乾練,卑職觀察他最近的行蹤,發現他和孫記綢緞鋪聯絡密切,卑職懷疑孫記綢緞鋪就是川陝宣撫司設立在成紀縣的情報點。」
陳慶頓時有了興趣,連忙問道:「川陝宣撫司的情報點,能確認嗎?」
「卑職還沒有確鑿證據,目前只是猜測,但最遲明後天就能確定。」
陳慶負手走了兩步,又道:「你的思路是對的,從外圍著手,一步步挖掉王銑的根基,其實我更看重情報傳遞,不管王銑得到怎麼重要的情報,他都要傳遞到臨安才會有意義,如果我們把他的情報傳遞線掐斷,他所做的一切都白費了。」
王浩頓時恍然大悟,立刻點頭道:「卑職明白了!」
「明白了就去做,儘量做得細一點!」
王浩答應一聲,轉身走了。
陳慶這才對張曉道:「先生怎麼看監軍這件事?」
張曉微微笑道:「我原本以為節度使會一刀斬了王銑,再把他定義為西夏探子假冒,結果節度使居然承認了他,說明了節度使成熟了。
其實我想告訴節度使,宦官不可怕,可怕的是文官,剛才聽王浩說,官家準備任命熙河路觀察使,還真把我嚇一跳,文官是代表朝廷,是一種合理合法的制度,和朝廷制度對抗,現在節度使還不是對手。
但韋太后做了一件好事,那就是否決了文官監軍,一定推薦宦官來監軍,或許對她有利,但宦官監軍不合法,朝廷不會支持,就算節度使和宦官監軍對抗,朝廷也不會置身其中。
其實是這一件好事情,我建議節度使要牢牢抓住宦官監軍不合法,以及熙河路和臨安相隔萬里這兩個優勢,儘量讓王銑演下去,對都統只會有利無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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