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兀朮終於明白了,張仲熊就是一個庸將,會說好聽話,表面文章做得好,自己居然相信了他。
他當即免去了張仲熊新軍都統制之職,令他的副將杜榮暫時帶兵,等待新的主將上任。
完顏兀朮帶領手下眾將和親兵一陣風似的奔回了汴梁城。
在城門處,完顏兀朮勒住戰馬韁繩,抽出一支令箭遞給親兵,「速去召李成來見我!」
李成此時也在汴梁,駐紮在南大營內。
完顏兀朮滿臉怒火回到了帥府,快步走上內堂,范拱正帶著幾名參謀從事在沙盤上安插旗幟,女真人很善於學習,去年,當他們從張俊的軍營繳獲一架沙盤後,他們便立刻意識到這種直觀地圖的重要性。
宋軍的沙盤還是宰相張浚出使京兆,參觀西軍的沙盤後得到了啟示,也開始學習製作,很快配置到各大軍中,最後卻從宋軍流到了金兵大營內。
范拱擺擺手,讓幾名從事退下,他小心翼翼試探問道:「王爺去視察新軍不太滿意?」
完顏兀朮余怒未消,但他還是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悶悶道:「我用錯了人,張仲熊太平庸,太令我失望了。」
范拱微微笑道:「張仲熊或許帶兵打仗差了一點,但他很能說,很善於鼓動,所以他在徵兵方面做得很好,這麼短時間就招募了十多萬軍隊,其他人都比不上他,所以王爺用他募兵完全正確,但在練兵方面,可能需要另派良將。」
范拱的開導讓完顏兀朮心中稍微舒服了一點,自己並非完全看錯人,他也意識到,張仲熊在募兵方面確實有能力,只是自己不該讓他練兵。
「我已經派人去找李成,我決定還是讓李成來訓練士兵,只是我擔心時間不多了,陳慶很可能會在不久後發動進攻。」
范拱笑道:「王爺不必擔心,事實上,陳慶也同樣沒有完成部署。」
「何以見得?」
范拱拾起木桿指向沙盤上的陳州,「西軍在這裡有一個很大的缺口,如果這裡不駐紮一支強大的軍隊,那麼從許昌北上攻打開封府的西軍很容易被應天府殺來的金兵切斷後路,要防範應天府的軍隊,就需要在陳州駐軍,當初岳飛把吳階的軍隊放在這裡,作為東路軍,就是出於這個考慮。」
完顏兀朮注視片刻道:「陳慶完全可以把散放在沿淮各州的軍隊凝聚起來,加上酈瓊的軍隊,足以聚攏五六萬軍隊吧!」
范拱搖搖頭,「可如果那樣的話,陳慶軍隊的背後就交給朝廷了,他會相信朝廷嗎?」
完顏兀朮不屑哼了一聲,「宋朝那個熊卵樣,給他們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北上!」
「那不一定,如果是王爺讓宋朝出兵,比如攻打酈瓊的軍隊,比如強占淮河以北各州,卑職相信天子趙構一定會動心。」
完顏兀朮點點頭,「先生是漢人,可能更了解漢人的心思。」
「王爺,卑職很清楚宋朝天子的心思,他對陳慶的仇恨和恐懼遠遠超過了王爺,他寧可王爺占據中原,也絕不願意陳慶占據中原,如果王爺秘密派人給天子趙構送信,要求他出兵北上,卑職認為,他出兵的可能性極大。」
完顏兀朮負手走了幾步,緩緩道:「直接和宋朝天子談可能比較困難,利用秦檜如何?」
「卑職建議三管齊下,一封信給秦檜,一封信給趙構,再讓賽里寫封信給韋後,基本上就妥了。」
賽里便是韋太后在金國的丈夫,漢名叫做完顏宗賢,目前就在汴梁。
完顏兀朮點點頭,「就這麼決定了!」
這時,有士兵在堂下稟報,「都統李成求見!「
「讓他進來!」
很快,李成走進大堂,單膝跪下行禮,「卑職參見王爺!」
李成因為沒有守住潁昌府,尤其為了保住兩萬軍而放棄許昌城,完顏兀朮對他很不滿,這段時間對他有點冷落。
但看到張仲熊訓練的十幾萬烏合軍隊,完顏兀朮想到了李成手下的精兵,這一刻,他又理解了李成的心情,精兵訓練不易,為了一座已經守不住的城池而白白犧牲,確實不值得。
「李將軍看過正在訓練的新兵嗎?」
「回稟王爺,卑職昨天去看過。」
「感覺如何?」
李成遲疑一下,不敢回答,他剛剛是從南城門過來,還不知道新兵營內發生的事情。
完顏兀朮看了他一眼道:「你儘管實話實說好了!」
「回稟王爺,卑職對新兵不是很滿意。」
「我也不滿意,你就具體說說!」
李成沉吟一下道:「從表面看起來,士兵們的操練都很整齊,但如果細看,就會發現所有士兵都有一個共同弱點,無力,下盤虛浮,無力揮刀還是刺矛,雙臂都是軟綿綿的,說明張都統的訓練只重視表面上的陣型整齊,而忽略士兵自身的力量訓練和體能訓練。
這要真到了戰場上,是要命的,西軍騎兵一次衝擊,就會把陣型衝垮,這其實就是宣和年間宋軍的模樣。」
李成的描述說到了完顏兀朮的心坎上,他也是一樣的感受,缺乏力量,沒有體能,這就是問題的癥結所在。
「如果我讓你訓練,訓練成和你的兩萬精兵一樣,需要多少時間?」
「大概一到兩年左右!」
時間太長了,完顏兀朮搖搖頭道:「如果我只給你一個月,能訓練到什麼程度?」
「回稟王爺,最多勉強能上戰場。」
完顏兀朮取過狼頭令遞給他,「從現在開始,我任命你為新兵都統,給你一個月時間,錢糧保證,你給我儘量訓練得順眼一些。」
「卑職遵令!」
李成接過狼頭令走了,完顏兀朮又隨即寫了三封秘信,讓送信人裝扮成商人,前往臨安。
張俊在壽春接到了天子趙構的密旨,命他兼任荊湖北路宣撫使,吞併岳飛的軍隊,然後再把軍隊交給朝廷,事成之後必有重賞。
張俊接到這份密旨並不是很高興,反而顯得憂心忡忡,負手在書房內來回踱步。
長子張子琦小心翼翼問道:「父親,朝廷出事了嗎?」
張俊嘆口氣道:「朝廷沒有出事,是岳飛出事了,他被罷免一切官職,下獄軟禁。」
「父親不是和岳飛關係一向不太好嗎?他被罷官免職,父親應該高興才對。」
張俊看了兒子一眼,搖搖頭道:「你知道什麼叫做兔死狐悲?岳飛出事,是天子對藩鎮下手了,岳飛是第一個,下一個不是我就是韓世忠,他開始要收我們的軍權。」
張子琦撓撓頭道:「孩兒一直以為是要岳飛攻打荊湖南路,岳飛不肯從命,才導致天子震怒!」
「哼!你想得太簡單,太沒有見識了,陳慶占領荊湖南路五州是他和天子達成的協議,白紙黑字寫著的,不到一年就撕毀協議,他就不怕陳慶扶先帝登基復位?
我心裡如明鏡一般,天子才不會在意荊湖南路的得失,他在意的是陳慶手中的先帝,你看陳慶在荊湖南路增兵了嗎?根本就沒有動靜,陳慶就等著天子撕毀協議,他好扶先帝在汴梁登基。」
「所以攻打荊湖南路只是一個藉口?」
張俊點點頭,「這叫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攻打荊湖南路是假,收岳飛的軍隊是真,岳飛不知情,跑去臨安,他當有此難,現在天子要我接受岳飛的軍隊,然後再交給朝廷,搞不好,岳飛的軍隊會造反啊!」
張俊長長嘆了口氣,岳飛的軍隊造反也好,不造反也好,他其實也並不關心,他關心的是,天子下一步就要奪他的軍權了。
張俊一時間心亂如麻,他吩咐長子道:「去把靜修先生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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