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隊踏浪而行,漸漸遠去。
喧囂繁華的歡樂,隨之徹底泯滅。
青音坊的海量攤位撤離,裸露出大片空白,滿是狼藉。
宮娥采女忙碌不停,拿著工具清理道路,處理殘留的垃圾。
數十位弟子,催動陣道靈韻,將開闊的空間推合。
蘇元孤身站在山巔,目光悠悠,凝望著遙遠的商隊。
商隊閃爍著斑斕光輝,仿佛是搖頭晃腦的巨蛇,搖曳在寬闊的汪洋表面,在綿密粘稠的夏雨里,緩緩鑽進了海天邊界。
「這該死的鬼天氣……」蘇元苦笑連連。
他撐著精緻的紙傘,在雨幕中靜靜的立著。
蘇元褪去平日的道袍,換上最普通的麻布衣衫,皮膚細膩且白皙,就像是純澈的牛乳般,眉眼間散發著柔和,長發烏黑,末梢略帶濕潤,微微顫動。
弟子都在埋怨,陰雨帶來的不便,可是對蘇元來說,卻在感嘆夏雨的及時。
他所修行的推演手段,同樣源自青丘,以推演謀劃為主,可通過道蘊的爭鳴,窺探目標的後續變化。
嗡~
微弱的蜂鳴,順著指尖響起。
鵝黃色的絨毛,飄搖蕩漾,圍繞在身邊。
絨花精緻,如同迎春,翻滾晃蕩的時候,芳香的味道持續瀰漫。
蘇元眯起眼睛,耐心的等待著。
絨毛的數量逐漸增多,從最初的星星點點,逐漸變成繚亂繁華,互相簇擁著繚繞擁擠。
智道·小推!
蘇元伸出右手,猛然擺動,令眼前的絨花,匯聚成緩緩轉動的圓環。
圓環碩大,內部中空,隱約閃爍著波光。
有股朦朧的味道,順著中央緩緩瀰漫,就像是懸浮在面前的水鏡。
水鏡通透,純淨凜冽,閃爍著模糊的畫面。
畫面里,隱約可以看到,鋪天蓋地的火焰浪潮,持續奔涌不息,包裹著青色的光球,熠熠生輝。
蘇元屈指輕彈,繼續施展數道法術,令鏡面點起陣陣漣漪,讓模糊的畫面愈發清晰起來。
可是,無論他如何推演,畫面始終沒有變化。
絨花持續轉動,像是包裹漿糊,任憑蘇元施展百寶,都無法窺探分毫。
「嗯?」
蘇元微微皺眉,心生疑竇。
「怎麼可能,張紹竟有寶物傍身,能夠抵擋我的探查?」
蘇元有些難以置信,再次施展小推,進行推演。
果然,依舊沒有收穫。
蘇元的眉頭,皺的難以化開。
他修行智道數載,境界深厚,在截教頗有威望。
正常情況里,不要說區區地仙,就連真仙境界的強者,都會暴露些許信息。
可是,在他推演張紹的時候,卻無法窺探絲毫。
仿佛在眼前,瀰漫著海量綠色粉塵,用微弱的光輝閃爍,來阻攔目光的注視。
這種光輝,看似飄搖,卻極為堅定,如同堡壘,任憑蘇元的推演手段,如狂風驟雨般侵蝕,都如高山般屹立不倒。
「該死!」蘇元忍不住咒罵道。
他主動撤去智道手段,水鏡瞬間遍布裂痕,如同冰晶般迅速融化。
殷紅的鮮血,順著嘴角緩緩流淌,令蘇元有些恍惚起來。
智道的推演,若是失敗,會遭到反噬。
在他撤去智道靈韻的瞬間,就有股浩瀚的靈韻充斥體內,不斷破壞著經脈和肉身。
這種反噬,恐怖且綿長,若是沒有寶物恢復,起碼要三月靜養。
蘇元手掐寶印,掌中閃爍玉石異象,在心口的位置輕輕揉捏。
他的氣血持續翻滾,像是煮沸的水,不斷從毛孔里鑽出。
腥臭難聞的味道,瘋狂瀰漫著。
眨眼之間,蘇元就渾身鮮血淋漓,看起來猙獰無比。
不過,最初瘋狂竄動的靈韻,卻逐漸變得平息起來,除了氣血虧空三成以外,身軀幾乎沒有遭受損傷。
呼~
蘇元長出口氣,心有餘悸,望著張紹所在的烈火地獄。
「好險,若非前年得了朵血玉,恐怕真要躺上三個月。」
他平定心神,惱怒如潮水般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則是無奈和困擾。
「唉,我雖是青丘嫡出血脈,但那些老傢伙,厭惡母親的身份,不讓我學習青丘的核心手段,唯有研習這些微弱小術。」
「聽聞塗山老祖的招牌手段,就有專精推演謀劃的神通,不知我何時能夠證道金仙,方可返回青丘修行老祖傳承。」
「母親啊,我並不怨恨你的衝動,誰都有追尋愛情的權利,可是,對方究竟是誰,讓你如此忌諱莫深,連我都不願告訴。」
……
沙沙沙、沙沙沙。
紅色的落葉,承載著豐收,隨意散落在地面。
秋風和日光糾纏著,令味道變得蕭瑟起來。
太陽高懸在蒼穹,綻放著微暖的光輝,將盤踞在周圍的寒意,輕輕驅除殆盡。
夏日的熾熱,早已褪去,隨著商隊踏足東海,消弭無形。
秋日的清澈,緊隨其後。
天空變得愈發清朗,掃除黏膩乾燥的同時,將清爽淡雅的秋景,悄然妝點在金鰲島中。
秋日裡,青翠欲滴的碧竹,默默退場,它們將根莖延伸在土壤深處,靜待冬日的孕育過後,再次瘋狂生長起來。
草木的顏色,從翠綠逐漸轉化,形成燃燒熾熱的火紅和金黃。
遠遠望去,整個金鰲島的版圖,仿佛是連綿不息的麥浪,在微風中搖曳蕩漾。
雕欄玉砌光輝顯,瓊樓亭台繞指香。
素賢宮中。
熠熠生輝的逐日寶砂,綻放著霸道浩瀚的光輝。
煙波陣翻滾不息,攪弄風雲,令霧靄陣陣,殺機頻生。
蜂擁而至的浪潮,瀰漫著劇烈的毒素,就像是濃厚的紅綢拍擊,將綠珠狠狠的拍了過去。
綠珠臉色蒼白,嘴角流血。
她踉蹌著倒退兩步,捂著胸口,捂著胸口,明顯是飽受苦楚。
長耳站在陽光里,始終關注著動向,看到綠珠這幅狼狽模樣,表情沒有絲毫波瀾:「張紹,勝!」
「哼,竟然輸給你了!」綠珠咬緊牙關,呼吸急促。
她惡狠狠的看著張紹,戰意愈發高漲起來:「不過,你可別太囂張,我就是馬虎大意了,下次肯定要你好看。」
張紹神色淡然,輕揮袍袖,將折損的寶劍扔過去,嗓音清澈:「陣法內部的煙波,摻雜著劇烈毒素,你現在的五臟六腑,都在飽受腐蝕痛楚,與其在這裡放狠話,不如拿著寶劍回去苦修。」
「放屁!區區煙波陣,怎可能傷我?」綠珠剛剛反駁了半句,臉色驟然變得難看起來。
綿密恐怖的撕裂劇痛,瘋狂爆裂綻放,令五臟六腑都被揪了起來。
她雙腿發軟,意識模糊,踉蹌著摔倒在地,不斷吐出粘稠的黑血,血水中隱約可以看到,腐爛的血肉碎片。
有道青光閃爍而來,將綠珠的身軀包裹,護住心脈,令其不至於隕落。
長耳微微皺眉,將綠珠直接推出場地,眼神中滿是冷漠。
他的職責,是守護這些弟子,不在對戰的過程中隕落。
至於是否身受重傷,是否經脈損毀,則不在他的職責範圍以內。
「綠珠,輸了就是輸了,說再多的藉口,又有何用?難不成那些魔道巨擘,巨寇老怪,出手時,會像你爹娘般,百般體貼,柔聲細語麼?」張紹的話,聽起來冷漠無比。
綠珠聽聞此言,臉色變得愈發難看起來。
她看向張紹,身軀顫抖。
這是她首次受到如此重傷,張紹狠辣決絕的性情,令綠珠不由得心生恐懼,眼裡流露出驚慌之色。
此時,精通水道和木道弟子,連忙將綠珠圍了起來,各顯神通,幫助其恢復傷勢。
純淨的水,溫和的木,互相糾纏著,將破爛不堪的身軀,逐漸恢復如初。
「綠珠境界深厚,資質極佳,還出自千秋寺,卻還是打不過張紹啊。」
「張紹太狠了,橫掃三代弟子,打了六十多場擂台,硬是沒有輸過,難道斬去情絲,會有如此恐怖的增益?」
「綠珠都被打吐血了,這麼兇殘,我可不想和他對戰。」
「可是,長耳師兄說過了,這是實戰練習,無論是誰,都要上場打過三場。」
「淚目了,我還在玩泥巴,張紹連寶砂都煉出來了,煙波陣殺伐恐怖,配合沙道的侵蝕,我可能會拉在裡面。」
「有沒有好心的師姐啊,快來玩弄大嘴的感情吧,讓我嘗嘗愛情的苦,我太想進步了。」
……
眾多外門弟子,站在場外的空地處。
他們神色各異,表情多彩,有的身軀顫抖,看向張紹的眼神里,摻雜著濃濃的恐懼,有的哀聲嘆氣,眉眼間充斥憂愁和無奈,還有的臉色蒼白,提心弔膽,噤若寒蟬的縮著身軀。
當然,還有十幾位身受重傷,有的傷痕累累,鮮血堆積成灘,有的吐著黑血,雙眼緊閉,恢復內傷,還有的索性躺在地上,不斷揉捏著身軀。
「下一位!」遲遲沒有弟子發起挑戰,令長耳忍不住催促起來。
可惜的是,誰都沒有應答。
張紹出手毒辣,毫不留情,煙波陣浩瀚飄渺,蘊含劇毒,內部變化莫測,令無數天驕折損於此。
尤其是那顆亮晶晶的寶砂,如同太陽般冉冉升起,令飛沙變得熾熱滾燙,就連僵族的強悍肉身,都難以對抗分毫。
三代弟子,名列前茅的,唯有石磯、綠珠、涼柔、洛春幾位,但是這幾位,早就被張紹無情殺穿,恢復傷勢去了。
素賢宮裡,寂靜無比。
弟子們心生恐懼,面對長耳的掃視,甚至還有幾位微微後退。
看著大家膽怯懦弱的模樣,長耳微微皺起眉頭,波瀾不驚的內心,掀起了層層漣漪。
他忽然想起,當初拜入通天門庭,老師的教誨:「長耳,吾等修行,就是逆流而長,和天地爭鬥的過程,無畏前路坎坷艱辛,無懼道蘊殺戮喋血,都要學會永不放棄的信念。」
「截教弟子,想要令金鰲島綻放光輝,就要學會勇敢、堅強、不屈的性情,記住,素賢宮培養的弟子,是敢於對抗強敵的虎狼雄獅,並非是懦弱卑微的羔羊。」
通天教主的話,言猶在耳。
「你們都在害怕什麼,張紹的境界再強,不過是丙等資質,和你們同時拜入截教,境界、底蘊、資質等方面,和諸位相同,甚至還有些許差距,他和你們同在金鰲島,修行相同的上清仙光,飲用相同的東海純水,淬鍊相同的截教陣法,並非什麼遠古大能,魔道巨擘,荒蕪異獸,何必如此戰戰兢兢,拿出你們的勇氣出來,讓我,讓截教看看你們的風采。」
長耳慷慨激昂的鼓舞著,希望這些弟子,願意主動出擊,戰勝心中的恐懼。
可惜的是,他的話,並未掀起絲毫波瀾。
在場的弟子,聽聞此言後,非但沒有鼓舞起來,反而產生些許自卑。
「是啊,同吃同修,為何他這麼強?我們根本打不過啊。」
「張紹對陣法的運用,實在過於恐怖,就連綠珠都被打吐了。」
「長耳師兄,他太強了,我們不敢。」
弟子們小聲議論起來,面對長耳的鼓舞,唯有小聲反駁著。
看著大家這幅模樣,長耳心裡滿是無奈。
這群無知的羔羊!
他在場外看的非常清楚,張紹的確境界深厚,手段高明,運轉陣法的同時,信手拈來,就能捲起道道殺機。
可是,數十次車輪戰打下來,張紹體內的靈韻逐漸枯竭,陣法隨之發生微弱搖晃,明顯是受到資質所迫,續航靈韻不足。
他的出手,愈發狠辣,不留情面,並非是他生性冷漠,而是感到無法支撐後續對戰,不得已為之。
他要用綠珠的殘敗,讓同門感到恐懼,望而卻步,以此來爭取更多的恢復時間。
很明顯,張紹對局面,逐漸失去了控制。
這種對峙的氛圍,可不是長耳想要看到的。
此次擂台賽,長耳的本意,是想讓大家鼓起勇氣,不畏艱辛,誰輸誰贏都不要緊,重要的,是培養那顆銳意進取的決心。
張紹,就是很好的靶子。
他不過是丙等資質,卻機遇連連,聲望極高,還和龍族藕斷絲連。
這樣的同門,很適合成為墊腳石,用他的殘敗,來長久天驕的崛起。
所以,長耳在擂台賽初期,就讓張紹作為主角,和同門站在對立面,想通過這種方式,培養同門團結的信念。
共同打敗強者,不但能培養默契,還會增加信心。
長耳機關算盡,本想穩坐釣魚台,卻沒想到,張紹竟如此瘋狂,直接殺穿,將所有名列前茅的弟子,紛紛踩在腳下。
殺雞儆猴,綠珠、洛春、石磯的慘狀,令弟子們噤若寒蟬,竟然誰都不敢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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