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乙二十年春三月十八,帝乙在朝歌東郊設壇拜帥,發十萬精兵東征,名義是征討不臣,平滅東方起兵反叛的三十六路諸侯。
此次東征大軍以太師聞仲為元帥,又以這三年來在軍中嶄露頭角的少年將軍黃飛虎為先鋒,太子殷受亦隨軍出征,掛了個監軍的名頭。不過他此次只是被帝乙送到軍中歷練,所謂「監軍」,實實在在只是掛名而已。
李靖在親衛營的隊伍之內,仰頭看著聞仲登台祭拜天地,接領黃鉞、白旄、帥印、寶劍、金盔、甲袍等物。
此刻的李靖全身戎裝,身上披掛九麟鎧,胯下騎乘黑焰駒,馬鞍兩側分別掛著方天畫戟、長刀、刺犀弓和一袋羽箭,後背皮囊中藏有子午雙鉞,又暗帶了太虛鏡、落寶金錢和鎮獄峰三件寶物,當真是武裝到了牙齒。
方弼和方相各自懷抱一根已經加長加重,約有四丈長短、兩千五百斤輕重的青銅蟠龍柱,如兩尊鐵塔般巋然佇立於李靖身後。
李靖雖被授予護軍校尉之職,但聞仲的親衛營自成體系,根本沒有多餘的士卒給他率領,所以他這校尉也只是個虛名,實際上不過是小兵一個,充其量可以指揮一下身後的方氏兄弟。
聞仲拜別帝乙之後,轉向高台之下下令道:「大軍開拔!」
黃飛虎的一萬先鋒軍聞令先動,在一片人喊馬嘶聲中,攪起漫天煙塵滾滾東去。
隨著時間的推移,李靖漸漸地對「十萬」這個數字有了更加直觀的認識。從黃飛虎的先鋒軍出發開始,又過了三個多時辰,才輪到他所在的中軍親衛營開拔。至於後面後衛營、輜重營,怕是要等到第二天。
聞仲深通兵法,料定三十六路諸侯必有探子探聽朝廷動靜。在得知大軍東征之後,彼方必定心有顧忌而放緩攻勢。再者那新任的姜桓楚雖無大才,卻是一個老成持重之人,短時間內穩紮穩打、維持不敗的局面當能做到。因此,這一路上他只令大軍不急不緩地行進,以免趕到戰場時將士疲勞,平白折損軍力。
大軍行進十餘日,這一天前方的先鋒軍忽地停止行進,聞仲心中略感驚訝,停住墨麒麟後正要派人去看,黃飛虎已派了一名小校飛馬前來報訊,說道前方有一支人馬攔住去路,為首的四人自稱是餓虎嶺的四家寨主,口口聲聲要大軍留下買路金銀。雖然黃飛虎這幾年一直在軍中歷練,但這等稀罕事卻從來未曾遇到,一時拿不定主意,所以派人來請教主帥是剿還是撫。
以聞仲的修養城府,在聽到這個消息時也不由怒極反笑。他實在想不出是何等膽大包天的賊寇,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搶劫十萬大軍這等瘋狂的事情。他轉頭看到李靖正在身側,便吩咐道:「李靖,你到前方看看是怎麼一回事,若確認是賊寇無疑,便叫黃飛虎就地剿滅他們!」
「末將遵令!」李靖答應一聲,催動黑焰駒往前方疾馳而去。馬後有方弼和方相這兩條巨漢緊緊跟隨。
三人不多時趕到大軍最前方,果然看到數量在三千左右的一隊人馬布下一個頗為規整的二龍出水陣勢橫在大路之上。這些人甚為齊整,都是二十至三十歲間的青壯。一色地青絹裹頭,青色勁裝外罩一件掩心皮甲,左執團牌,右提單刀。在最前方有四個騎馬的首領,兩個黑臉的頂銅盔、批鐵甲,騎青鬃馬,手中橫宣花板斧;兩個白臉的戴銀盔、裹素鎧,騎銀合馬,手中綽銀戰戟。
李靖趕到時,其中的一個黑面首領正在陣前叫囂:「對面官軍中難道沒有主事之人怎地?要麼交錢買路,要麼上來廝殺。錢也不來交,仗也不來打,好生窩囊!」
陣中的黃飛虎正憋了滿肚子的悶氣,雙手將一條提盧槍的槍桿攥得嘎吱吱直響。但他初次獨當一面,凡事力求穩妥,在未得主帥指示之前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賣狂。
「飛虎兄!」李靖隔遠招呼一聲。
黃飛虎循聲轉頭看到李靖,雙眼登時一亮,迫不及待地問道:「李賢弟,太師怎樣說?」
李靖笑道:「太師有令,若果是賊寇,就地剿滅!」
黃飛虎精神大振,喝道:「既然如此,便請賢弟稍待片刻,看愚兄將這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草寇擒下!」言畢便要催馬出陣。
「將軍且慢!」旁邊有副將蕭銀上前攔住黃飛虎馬頭,拱手道,「量彼區區草寇,何勞將軍親自出馬?末將不才,願與疆場斬賊人首級,獻於將軍馬前!」
黃飛虎略一沉吟,點頭道:「蕭將軍多加小心。」
蕭銀得令後拍馬舞刀越陣而出。
正在叫罵的黑臉首領見蕭銀出陣,急催戰馬迎了上去,大笑道:「終於出來一個麼?看你的樣子是不準備交納買路錢了,那就只有在兵刃之下見個輸贏了。看斧!」掌中宣花板斧當頭便劈。
蕭銀擺大刀急架相還,與此人戰在一處。
李靖和黃飛虎在後方觀陣,見這黑臉首領斧沉力猛,斧招於大開大合之間別具巧妙,武藝頗為不凡。蕭銀也是軍中小有名氣的將領,居然才過二十回合便露出敗象。
那黑臉首領大斧越舞越急,驀地大吼一聲,斧光到處,蕭銀翻身落馬。他平端大斧在馬上笑道:「無名之將,殺之不足顯吾之名,饒你去罷!」
蕭銀滿面羞慚地站起身來,原來對手大斧堪堪劈到他身上時,手腕翻轉以斧頭的側面拍在他的身上,因此他雖然落馬卻未受傷害。蕭銀狼狽萬分地步行敗回本陣向黃飛虎請罪,黃飛虎大怒,喝退蕭銀後,挺槍躍馬直取那黑臉首領。
黑臉首領也不多說,揮大斧再次接戰。
這一番交手的情形與上一戰恰恰相反。黃飛虎世代將門出身,這些年又得聞太師悉心傳授,一條家傳之寶提盧槍使開,快則如疾風掣電,緩則如力挽千鈞,重則如丘巒崩摧,巧則如雪舞梨花,神出鬼沒,變化莫測。戰不過三十餘回合,那黑臉首領已被殺得汗流浹背,大斧只有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
「兄長,這小將厲害,待小弟助你一臂之力!」另一個黑臉首領見勢不妙,催馬輪斧上前來夾攻黃飛虎。
黃飛虎毫無懼意,也不招呼自己這邊的人上前幫忙,抖摟精神使發了一桿長槍,雖是以一敵二,仍是攻多守少,不到四十回個,再次占到上風,將兩個敵人都圈在自己槍影之內。
後面兩個白臉的首領對視一眼,一起催馬出陣,挺兩桿銀戰戟來圍攻黃飛虎。
李靖見對面又出兩人,想到若是這兩人的武藝與前兩個相仿,則黃飛虎縱使獲勝,也定要大費周章,自己既然已經到了陣前,不妨出手早些結束這場莫名其妙的戰鬥,以免後面的聞太師久等。
拿定主意後,李靖當即摘下出爐後只使用過一次、數年來一直在家中蒙塵的方天畫戟倒提於右手,左掌輕輕一拍黑焰駒頭頂。早已眼饞這場熱鬧的黑焰駒發出一聲歡快無比的長嘶,撒開四蹄如一團流動的黑色火焰,霎時間便到了戰場之上,將剛剛衝出來的兩人攔住。
「兩位,」李靖淡然微笑,不急不緩地道,「若是以四對一的話,不嫌太過分了一些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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