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餘孽 第二十一章:南山群妖欺我老無力
看著老猿緩緩移動卻又快速靠近的身影和那張滿是皺紋的黑臉上顯得更冷的表情，「小四眼」不安的退後了幾分，它扭頭看向左右，眾小妖似乎都有些遲疑，它咬咬牙，高聲開口道：「兄弟們不要怕，想想他是怎麼欺負咱們的，大家一塊上，不信他能對付的過來！」感覺到周圍升起的同仇敵愾的情緒，他眼角撇向妖群某處，多嘴加了一句：「小白姐姐不要怕，我會保護你的！」
「誰要你保護啊！小屁孩，臭不要臉！」妖群中響起少女氣急敗壞的的聲音。
原本大戰之前沉悶壓抑的氛圍瞬間被打破，小妖們一下子鬨笑起來，少年男女調笑起鬨聲與鬨笑聲交織：「小四眼你也來保護保護我啊！」「小白我也要保護你！」「小白我喜歡你，我要娶你當老婆！」……
慕青本來還沉浸在懷念、傷感與擔心中，看到這情景直接噴出一口塵土，嚇得他急忙輕拍胸口，感覺到身體有點不對，這才在目瞪口呆中收回了手臂。
那邊小四眼聽到這些話有點急了：「誰？誰說的，給我站出來！小白姐是我的，誰敢跟我搶！」
鬨笑聲更大了。
小四眼更急了，兩隻前腿上下交踏，在身前踩出兩片淺坑，它突然瞥到，妖獸圈中，老猿正單棍拄地，一手撫額，抬頭西向，似乎在欣賞落日美景的樣子，這才意識到似乎跑題了，急忙大喊：「停！停！大家別鬧了，咱們還得對付老潑猴呢！」
聽到喊聲，慕青、老猿、小妖們這才重整態勢，氣氛再次凝結起來，不過有了剛才的轉折，空氣中再也凝不起先前的肅殺。
小四眼扭頭看了看左右，壓低了身子，目光正視老猿，咬咬牙，「上！」帶頭沖了上去。草地上掀起了一陣颶風，捲起大片泥土和草皮。
慕青看到老猿那愛笑瘦弱的的蒼白身影消失在一片雜亂中，不由得攥起了拳頭，抿緊了嘴唇，眼中一片緊張擔憂之色，腦中卻突兀的插入了一句古詩詞：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輪流……唉！世道澆離，人心不古，不可描述。
不過下一刻他卻不知不覺間張大了嘴巴，眼中也滿是震驚。
只聽「嘭！嘭！嘭！嘭！……」一陣硬物打擊在肉體上的聲響之後，悲鳴慘叫聲不絕於耳，老猿單手背棍，獨立場中，微風拂過，吹動他蒼白的毛髮，一副高手寂寞的模樣，周圍草地上「印」了一圈的巨獸，像是在做動物展覽。
「怎麼？你剛才不是叫的很厲害麼，難道就這點本事？」
小四眼躺在他腳邊，他有些艱難的從草坪下抬起頭，臉上一陣抽搐，「老猿你別得意，不就仗著手裡有棍子嗎，有本事你扔了棍子跟小爺我單挑啊！」
老猿微微一笑，手臂快速抬起，只聽「咔」一聲輕響，慕青就只看到他手中空無一物了。
慕青還以為老猿把棍子隨手丟了，有點心疼，他急步走出廟門，然後就和小妖們一樣瞪大了眼睛--堅硬的石壁上插進了大半截拐杖，小巧的葫蘆還在拐杖頂端前後搖擺！
老猿來回拍了幾下手掌，衝著小四眼勾勾手指，意思不言而喻。小四眼騰的向後一躍，落入緩緩起身集合的群妖圈中，似乎還有點不放心，又向後小退幾步，它眼珠狡黠一轉，「你傻啊，既然是單挑，肯定是你挑我們一群！」結果卻發現周圍的「兄弟姐妹」在緩緩後退，給它留出一片空地。
四眼急了，它扭頭環視周圍還在後退的群妖，前腳恨恨拍下，直接在草地上砸出一個深坑，「別忘了，老祖們可說過，誰打贏了這隻潑猴，誰就可以跟在老祖身邊修行！」
小妖們眼神瞬間變了，一個個壓低了身子，緊盯著老猿，緩緩將他包圍，「嗚…吼！」不知誰第一個動手，包圍圈瞬間收緊，就連空氣似乎都躁動起來。
這場戰鬥時間比第一場持續了更久的時間，慕青單手扶牆，整個表情隨著時間流逝由擔憂到放鬆再到好笑，到了最後，他乾脆扭過了頭，不忍心去直視有些悽慘的戰況了。
夕陽下，整片戰場一片狼藉--原本平坦的草地被掀去了一層，到處的坑坑窪窪，大片的獸毛隨風拂動，一個個形狀不一的深坑中橫七豎八的「種」著一隻只毛色不同的巨獸。此時老猿的頭枕雙臂，躺在一頭巨狼身上，他快速起伏的胸脯像是在表明，這場看似一邊倒的戰鬥似乎並沒有他表現得那麼輕鬆。從狼身凌亂的毛髮上可以猜出應該是那隻小四眼，此刻他整個身子撲進泥土裡，只有屁股和無力垂下的尾巴在地面上，還時不時的抽搐一下。
老猿抬起翹在四眼腦袋上的左腳快速向下一砸：「老雜毛！你家老祖都不敢這麼叫！」
「嘭！」沉悶的聲音夾雜著低低的痛呼從地底傳出，大地似乎震了一下，鬆軟的泥土四處飛散，小四眼的身體消失了幾分。
「我叫你老匹夫！」
「嘭！」
「我叫你老雜毛！」
「嘭！」
「我叫你老潑猴！」
「嘭！」
「我叫你欺人太甚！」
「嘭！」
「我叫你十八般模樣！」
「嘭！」
「我怎麼就不知道你懂這麼多啊！」
「嘭！」「嘭！」「嘭！」
「那裡面有些，是老祖說的……」泥土裡傳來低低的童聲。
老猿扭頭向旁邊瞥了一眼，才發現自己已經沉到地面之下了，他抬腿又向下砸了幾下，然後一躍，站在他砸出的深坑邊，居高臨下的霸氣的說道：「聽著，小四眼！剛才那些是送給你家老祖的，你見了白狼那老小子可別忘了交給他，就說是我送的。還有，別忘了告訴他--不用客氣！」
坑底一片死寂，小四眼毫無反應。老猿皺了一下眉頭，繞著坑邊踱了幾步，然後抓起地上的一節粗大的尾巴用力向上一掀，只聽「嗷嗚」一聲慘叫，小四眼越過樹梢，飛上半空，悽厲的嚎叫聲響徹山林，驚起了大片歸鳥。
「嘭！！！」這次慕青可以清晰的感覺到，大地在顫動。
等到小四眼搖頭晃腦的從坑裡爬出，小妖們早已站成一團，畏懼地看著負手而立的老猿。
老猿看也不看它一眼，伸手一指：「去，把棍子給我拔出來！」原來他已看到慕青正站在石壁前，嘗試著想把拐杖拔出，卻始終無可奈何。
小四眼哀怨的抬頭看了老猿一眼，轉身低著頭，夾著尾巴，一瘸一拐的走向石壁，毛髮稀少的尾巴無力的耷拉在地上。走到拐杖前，它前腿微抬，張嘴咬住木棍，用力的扭轉身子。
地面陷下兩個淺坑，木棍紋絲不動。小四眼白眉微皺，再次發力，木棍依舊。它張開了嘴，雙腳落地，有點疑惑的看著拐杖和石壁，然後再次躍起……
像是看到了嘗試幾次卻始終徒勞無功的小四眼，老猿手臂一揮：「再過去幾個！」
太陽已落下大半，在地上拖出長長的影子，深色的石壁前拉了一串巨大的妖獸，地面被踩的坑坑窪窪，連石壁上都劃這深淺不一的爪痕。
慕青站在一旁，有些焦急的看著那串巨獸在石壁前「各展神通」，卻始終對木棍無可奈何，他的雙手無意識的來回搓著。
老猿好像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又或者對小妖們的表現太過失望，他走上前來，驅開眾妖，眾妖還沒看清什麼，他已是雙手握棍，「站」在了石壁上，然後就見他全身肌肉一鼓，隨著「喝！」的一聲，老猿已經平穩的落在地上，手裡還拿著棍子，此時石壁上空蕩蕩的，只餘下一個漆黑的小洞和兩隻清晰的足印，以及，下面的一小片亂七八糟的爪痕……
老猿雙臂抬起，將拐杖送還，待慕青接過後，這才轉身看著頭上一片黑壓壓的腦袋，「剛成精就得意忘形，不知天高地厚，被我這修為差不多的糟老頭子一下放倒一大片，要是你們出去被修行者遇上了，豈不是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他輕咳一聲，繼續吼道：「每天就知道嬉笑打鬧，荒廢修行，以後任務和訓練加倍，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一陣參差不齊，有氣無力的童聲。
「你們說什麼？我沒聽清！」
「聽清楚了！」小妖們精神一震，急忙回答。
「都沒吃午飯嗎?再說一遍，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整齊而又響亮，小妖們幾乎將全身的力氣吼了出來，直把山林里剛剛安生群鳥又掀了起來。
「還有一條就是，都不要看不起先生！當年先生初到南山，山里妖怪不服，先生直接將一棵古樹煉成拐杖，這才在此地安居數千年。還有就是，山里不少老妖怪都與先生交好，想要動手，先掂量掂量你們的身子骨！……」
慕青直接就失神了，原想上任能交好小妖已算是厲害了，卻沒想到這土地前身竟是如此大能，更是有些擔心若是自己露餡了會有什麼結局，他原本正在凝神撫摸手中的「寶貝」--經過這麼長時間的「非人」折磨，拐杖始終完好無損，想不到竟然是由古樹直接煉製！直到小妖們的吼叫讓他回過神，這時他才發現，不知何時，身邊早已空了，只留下滿地狼藉……
再看另一邊：
「好了，現在整頓一下準備回山。四眼就不要回去了，你先下山把下午的任務完成了，回來就住在這裡，記得不要泄露了氣息！」
「哦，俺知道了！」四眼低聲回應，垂頭喪氣的下山去了。然後它聽到身後一句陰測測的話，不由打了個跌咧。
「以後再敢跟我耍方言貧嘴，我就要找老白狼把你的事情好好說道說道了……」
「是！我知道了！」黑白色身影在山林里迅速消失。
「小狼崽子，跟那幫老傢伙不學好，老子還治不了你了！」老猿轉身跳上獸背，對慕青說了一句「先生，我們先回山了，明天再來看你！」隨後就用力一揮手臂：「回山！」
轟隆聲響起，又迅速消失在遠方，這片天地又進入了寧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