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間的丫鬟早已睡了過去,楊康輕手輕腳地邁步,多少也練了幾個月的全真劍法,楊康的腳步很輕靈,沒有驚動任何人,就來到了院子裡。
夜色一片漆黑,榕樹蒼蒼翠翠的顏色,在漆黑的夜裡也看不太分明,更別提看清榕樹上面是否隱藏著什麼人了。
楊康深吸一口氣,想要讓自己儘量平靜下來,然而心臟還是不受控制地砰砰跳個不停,楊康不由有些痛恨自己的膽小。
為什麼要怕他?楊康狠狠地這麼問自己,反覆問了幾遍之後,覺得自己實在是沒有任何理由害怕岳無笛,才輕手輕腳地往榕樹上爬。
晚上看不太見,楊康爬得很艱難,有好幾次都差點掉了下去,等爬到白天呆過的那個位置上時,楊康開始張眼四望,四面八方,上下左右,一個人影都沒有。
子時還沒有到吧,也許他是個很守時的人。
楊康開始默默數著時間,風從北面吹來,吹得榕樹的新葉子不停的搖動,楊康覺得自己的身子似乎也在隨著搖動,料峭春寒之下,忍不住渾身抖起來。
咬牙忍受著深夜的寒冷,眼睛一動不動直直盯著院牆外面的方向,他覺得岳無笛只能從那個方向過來。
院牆外的遙遠處,隱隱傳來更夫的打更聲:「子時三更,平安無事。子時三更,平安無事。」
這樣寒冷的夜晚,卻只能遊走在大街小巷之中,忍受四面八方的春寒。楊康仿佛看見了更夫在寒風中瑟瑟抖,卻又不敢懈怠了打更,只能咬著牙堅持的情景,內心之中非但沒有感到同情,反而產生了濃濃的厭惡。
「我完顏康,決不會淪落到那等地步!」小手本來就已凍得青,用力捏拳之下,更是顯得渾無一點血色。楊康卻渾然不覺,嘴裡面仿佛宣誓一般的自語:「我完顏康,是天潢貴胄,是趙王世子。將來的太子,將來的大金國皇帝!不是一個江湖人的兒子!」
「唉!」身後一聲深沉的嘆息聲響起,將楊康從宣誓之中驚醒過來,他本能地縮了一下身子,而後手腳就如僵硬了一般。脖子似乎被什麼東西給卡住了,想要轉頭,卻很艱難。
那個聲音忽然變得很冷酷了起來,比春寒更加冷徹人心:「先,你是楊鐵心的兒子,是楊再興的後人,是一個漢人,這是刻在你血脈裡面的身份,除非你將鮮血流盡,將骨肉毀棄。不然,你永遠都無法改變!」
一句話仿佛將楊康打進了九幽地獄裡面,讓他痛苦地抱住了腦袋,他甚至不敢轉身去看身後的那個人一眼,只想捂住耳朵,讓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進不了自己的耳朵。
楊康沒有能辦到,岳無笛仿佛提一根稻草般,就將楊康小小的身子提了過來,讓他面對著自己,用手托起楊康的下巴。狹長的雙眸如有冷電在閃爍,直直盯著楊康一雙漂亮的眼睛。
「假如你承認了這一點,那麼,你便還是趙王世子。將來也會成為太子,甚至成為大金國的皇帝!」
楊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金國的皇帝是這麼輕易便能做的麼?他現在覺得岳無笛肯定是一個瘋子,如果自己承認了真實身份,不要說做金國皇帝了,馬上亂刃分屍都有可能!
「完顏洪烈不會殺你。」岳無笛仿佛知道楊康心裡在想些什麼。語氣淡淡卻直指著楊康的內心。
「我知道,父王很疼愛我。但是皇爺爺知道了,一定會殺我。」楊康儘量睜大了眼睛看著岳無笛,想要克服自己的內心的恐懼。
「完顏洪烈不敢殺你!他這輩子只會有你一個兒子,沒有你,他就會敗亡,你明白麼?你們這對名義上的父子,需要的不是感情和親情,你們是靠利益維繫在一起的,你需要他趙王的身份,他需要你這個繼承人,你們各取所需罷了。」岳無笛的聲音顯得很低沉。
楊康身子一顫,差點掉了下去,問道:「你憑什麼斷定我父王只會有我一個兒子?」
岳無笛神秘地一笑,道:「見過皇宮裡面的太監麼,你父王比他們好不到哪裡去。」
楊康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小小的臉孔都一陣扭曲,好半天,才平靜下來。母親告誡過他,不能惹惱了這位岳叔叔。他認為母親的告誡是對的,這位岳叔叔簡直就是一個魔鬼。
岳無笛淡淡一笑,道:「沒錯,你很聰慧,你父王的難言之隱的確是我造成的,可我都是為了你啊,我不希望你父親的妻子被一個金人玷污,更不希望,將來出現一個和你爭奪趙王世子之人。」
「你為什麼幫我?」楊康已經漸漸平靜了下來,他現在已經很確定,這位岳叔叔真的不會傷害自己,也不會真的撕破自己的身份。
「因為你是漢人,一個唯一有希望當上金國皇帝的漢人。」岳無笛毫不猶豫地說道。
「僅僅是因為這個麼,岳叔叔?」這是楊康第一次這麼親切地稱呼岳無笛。
岳無笛溫和地一笑,拍了拍楊康的腦袋,道:「當然啦,康兒,想必你母親也告訴你我的身份。我和你父親,都是忠良之後。但我們忠的不是趙宋的皇帝,而是天底下的漢人百姓。北方中原的漢人百姓,在金人的奴役下已近百年,趙宋昏君無能奪不回失地,你岳叔叔,就只好想自己的法子啦。」
「所以你想讓我做皇帝?」楊康終於敢揚起小臉,問道。
「沒錯。」岳無笛肯定地說道:「只要你當了皇帝,自然便能救下千千萬萬的漢人百姓。你可以將女真貴族殺光殺盡,將大金國徹底演變成漢人的朝代,到時你就算南下征宋,南方的百姓也會夾道歡迎,因為你是漢人!」
楊康仔細思索了一番,頓時興奮了起來,看向岳無笛的目光也不再那麼害怕了,問道:「岳叔叔,那我怎麼才能成為金國的皇帝?」
岳無笛將心底的一絲愧疚悄悄掩埋,如此欺騙一個孩子,確實不是大丈夫所為,但是為圖天下,哪裡還有什麼道德底線能夠遵守?
「先你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孝敬你的父王和母親,還有金國的皇帝。然後好好讀書,好好跟丘道長練武。奪嫡的事情,就交給你父王來做,相信岳叔叔,你父王一定能夠成為太子,等他登基之後,你便是大金國的太子了!」
楊康點了點頭,道:「我記住了。」
忽然又問道:「岳叔叔,丘處機的武功一點都不厲害,我能跟您學麼?」
「可以呀!岳叔叔教你一套『九陰神爪』,但你不要告訴別人?」
「岳叔叔放心,我一定對任何人都不說!」
讓一個小孩子信任其實非常簡單,不管這個孩子多麼聰明,只要你對他好就行了。楊康本來還覺得岳無笛是這個世上最可怕的人,在得知岳無笛希望他當成皇帝,又教自己高深武功之後,這種感觀就大大的改變了。
一套九陰神爪對岳無笛來說不算什麼,何況楊康這樣的性子,決不會一心一意地將時間花在練武上面,這九陰神爪,他都未必能夠練到高深處。
「丑時四更,天寒地凍!丑時四更,天寒地凍!」更夫的打更聲音再度想起,楊康卻不覺得冷了,興致洋洋地比劃著九陰神爪的手法。
「好啦,康兒回去睡覺吧,功夫可以慢慢練。」岳無笛溫和地道。
「好的。」楊康現在顯得很乖巧,問道:「岳叔叔,明天還能見到你麼?」
看到岳無笛笑著點頭後,楊康高興地叫了一聲,隨後就在岳無笛的注視下,回到了房間之中。
剛剛躺在床榻之上,楊康小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見了,眼睛直直望著床頂的雕花和錦帳,轉了半天,才嘟嚷了一句:「岳叔叔應該對我沒有惡意吧……」便沉沉陷入了睡鄉。
岳無笛就靠在榕樹上,看了一會楊康的房間,便緩緩閉上了眼睛,讓楊康做皇帝是真的,但是他這個皇帝能做多久,就要看金國在和蒙古的大戰中,能夠支持多久了。
睡到天明時分,楊康還沒有起來。岳無笛勝似閒庭信步一般走出了趙王府,在路上偶然和一個老者擦肩而過,岳無笛微微一笑,他認出了這個老者的身份,是鐵掌幫的西門長老。
現在鐵掌幫在裘千丈的帶領下,聲勢不但不減,反而更加的興旺,只是將大部分的力量分散了開來,更是有重心漸漸北移的跡象。這些都在岳無笛的計劃之內,鐵掌幫,本來就是要滲透進金國的朝廷之內的。現在現在趙王府中紮根,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走在中都大街之上,熱鬧喧囂處,比臨安更勝三分,岳無笛看到一間酒樓外有一個紅色火焰的符號,便隨意走了進去。
「客人是要用餐還是住店?」小二走過來招呼。
「用餐,你們這的飯食是用什麼火燒的?」岳無笛淡淡地反問道。
小二臉色微變,不動聲色地問道:「客人喜歡什麼火,小店便用什麼火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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