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傾 第10章聖誕

    期末考試前兩周，陳彤做完了課件，卡森教授很滿意，陳彤也得到了一筆非常優厚的報酬。

    學生們都忙忙碌碌地，開始準備期末考試了。

    安德森教授的課無需考試，可期末作業，是一副真人大小靜物寫生。靜物，是系裡珍藏的一副骨骼標本，骷髏mr.boneyhands。畫一副小畫大約幾個小時就夠了，可是一副真人大小的畫，難度就提升了幾個數量級。更何況，模特兒不能帶走，連畫紙都非常巨大，只能在有限的時間內，其它班級沒有人使用教室的時候，到系裡的素描畫室來畫。

    陳彤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三年級的小姑娘，因為其它考試課業繁重，底稿打得有些潦草，等到後來發現比例有問題時，已經來不及改了，涕淚交加地一邊畫一邊哭，一邊啃兩口三明治作為晚餐，好不辛苦。

    陳彤倒是不覺得痛苦，她喜歡的事，會努力地去享受過程，哪怕因此錯過晚飯，少睡幾個小時。只是，這次作業的難度即使對於陳彤來講，也非常有挑戰，她不得不全心投入，同時也覺得自己的確在這個過程中得到了提高。

    等到連續奮戰畫了好幾個通宵才完成的作品交上去的時候，大家都明顯鬆了一口氣。其他的課程也各自考試、項目做完。短暫的寒假，也就是聖誕節，即將來臨了。

    安德森教授在最後一次見到陳彤的時候，對她說：「彤，你的聖誕節，有什麼安排嗎？」

    陳彤愣了愣。「沒有，我沒什麼地方可去。」

    「你願意，來我家吃晚餐嗎？」安德森教授說，「你也知道，我一個人生活很多年了。每年聖誕節晚餐我都會邀請幾個朋友。但是很多人不得不跟自己的家庭在一起。今年如果有空，來陪陪我吧。」

    陳彤哪兒能不說好。

    安德森教授報上地址，又說：「我知道你沒車，給我你的電話號碼，到時候我去接你吧。」

    到了24號的下午，陳彤就忙碌起來了，先去樓下的超市買了鮮花和紅酒，又烤了一盤小餅乾和一盤豆沙酥，包裝好準備帶去。

    門鈴響的時候她正在手忙腳亂收拾東西，打開門一看，站在門外的，卻是傑西。

    「安德森教授說她的火雞還在烤爐里，離不開人，讓我替她接你。」傑西看著站在門口的陳彤，皮膚上出了一層薄汗，顯得臉有點紅，頭髮用一支鉛筆挽在頭後，露出白淨的脖子。

    「對不起，我以為是安德森教授……我馬上就好，給我5分鐘。」

    5分鐘以後，陳彤再次坐上傑西的車。她已經換了衣服，烏黑的頭髮也披散下來了，梳得像流水一般搭在後背，趁得她的皮膚像雪一樣。有一個瞬間，傑西覺得呼吸一窒。

    安德森教授家離得並不遠，在一條古老寧靜的街道上。小小的房子外牆漆成黃色，窗框則是跳躍的藍，在一片銀白里顯得明亮溫暖。

    「要是夏天來，就更好看了。那一園子都是各種顏色的花，屋子側面還有紫藤。」傑西說。

    安德森教授已經來打開了大門，傑西迎上去，跟她擁抱了一下。陳彤趕緊拿了東西下車，正不知該如何打招呼，安德森教授已經走上前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溫暖的擁抱。

    於是她說：「聖誕快樂，安德森教授！」

    「就像傑西一樣，叫我露易絲吧。這樣讓我感到年輕一點。」

    傑西在旁邊撲哧一聲笑了，「可別在其它同學跟前叫啊，不然他們一定認為你的成績有水分。」

    「不要胡說，傑西。我給成績是很客觀的。」安德森教授裝模作樣地瞪了傑西一眼。

    陳彤就笑著說：「是啊，平時作業我可沒少拿c，都快傷心死了。」

    「這是抱怨嗎？」安德森教授說，「對你來說可真少見啊。不過，你的期末成績，跟以前一樣，還是a。這下放心了吧。」

    幾個人說說笑笑地進了屋。

    陳彤這才發現，原來客人就只她和傑西兩個。將外套掛好以後，安德森教授先對傑西說：「你去幫我把火雞從烤箱裡搬出來。」然後接過陳彤手裡的大捧鮮花，去找花瓶了。

    陳彤一個人站在客廳，無所事事，便開始打量四周。安德森的家布置得舒適溫馨，典型的美國家居風格，房間裡擺滿了風格和諧的各類小飾品，壁爐上還掛著長襪。陳彤一看，居然有一個上面繡上了自己的名字，頓時覺得無比溫馨。

    抬起頭，就看到壁爐上擺著七八張照片。大多數是一個年輕女孩，顏色已經有點褪舊了。其中有一兩張是她小時候，還有一張，是一個年輕男孩和她的合影。

    「認出那個是誰了嗎？」安德森教授的聲音出現了，她已經將花插好了，把花瓶放在了客廳的茶几中間。

    陳彤呆了呆，我應該認識他嗎？他看著那個也就十七八歲的男孩，亞麻色的頭髮，瘦瘦高高的，實在難以想像是自己認識的任何人。但腦海中靈光一現……「難道是……布洛克醫生？」

    安德森教授笑了：「不像是吧。他小的時候，可是個調皮的男孩子，經常到我家來偷吃我做的巧克力餅乾呢。」

    正說著，陳彤聽到廚房裡傳來一聲輕叫：「哎喲！」

    安德森教授和陳彤趕忙來到廚房，看到傑西正在尷尬地把手放在水龍頭下面沖。「不小心碰到了烤箱內壁。」

    「唉，傑西，你真是沒有在廚房工作的天分。」安德森教授笑著搖了搖頭，從抽屜里拿出一瓶藥水，對陳彤說：「你後面的柜子里有棉棒，傑西，你自己能行嗎？還是讓彤來幫你吧。」

    於是傑西擦乾手，乖乖地在料理台前坐下，把手伸出來。陳彤看了看他手背上一長條紅紅的燙傷，拿棉棒蘸了一點藥水，往傷口上塗上去。

    藥水帶著一種古怪的氣味。傑西吸了一下鼻子。陳彤的手就一頓：「弄疼你了？」

    「沒有沒有，只是一點點燙傷，沒有事。謝謝你，彤。」

    陳彤笑了。「能為布洛克醫生處理傷口，是我的榮幸。」

    聖誕節的晚餐，當然必須有火雞，安德森教授故意選了一隻很小的，但也足夠驚人。此外還有不少配菜，各式甜點，簡直豐盛極了。安德森教授先拉著傑西和陳彤的手，小聲禱告了一會兒。然後拿起面前的酒杯，對兩人說：「今天，真高興你們能來陪我。謝謝你們。來，聖誕快樂！」

    陳彤小小地呷了一口，雖然是紅酒，她也不太習慣喝。

    然後大家便開始邊吃邊聊。

    安德森教授問了傑西一些工作上的事。傑西講了一個會放屁的屍體的笑話，在座的三人都是神經超級強韌的重口味愛好者，所以聽得哈哈大笑，並沒有感到絲毫不適。

    然後安德森教授就問陳彤：「下個學期，有什麼打算呢？」

    陳彤想了一會兒，說：「你開的素描709，我覺得挺好的。還有芬奇教授的油畫課，你知道，我一直想試試油畫。」

    「哦，這些課你一定會喜歡的。不過我說的不是這事。你知道，你已經修過我的大部分課程了，只需要修一些公共課，就可以申請學位了。」

    陳彤客氣地說：「有機會一定會申請的。」

    「這裡有個機會。」安德森教授放下刀叉，認真地看著陳彤。

    「我跟本市警局的人有些聯繫。他們明年，要招一位醫學插畫專業的實習生，專門進行為嫌疑人畫像的工作。彤，你對人物面部結構理解得那麼好，這份工作很適合你。」

    陳彤驚訝地抬起頭，思考著。

    「如果轉正，還會參與面部重建的工作。以後會有更多機會參與到實際案件中。」

    陳彤的眼神亮了亮。

    「我知道你會喜歡，彤。轉正的時候需要學位，所以你可以先去實習，一邊申請學位。哦對了，實習期是有工資的。」

    「會不會有危險？」傑西突然問。

    「應該不會，」安德森教授抬了抬眉毛，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這是文職人員的職位，不需要出外勤和接觸嫌疑犯的。」

    「我會去申請這份工作。」陳彤說。

    頓了頓，她小聲說：「我要怎麼感謝你呢，露易絲，你總是幫助我。」

    「別這麼說。我的影響力還不夠讓你直接得到這份工作。不過以我對你能力的了解，你有很大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