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跑路了?」
李閒看著正在收拾東西的馬賊叔叔伯伯哥哥們問。
陳雀兒拍了拍李閒的肩膀說道:「得了便宜還不跑,難道還等著虎賁精騎殺過來把這寨子屠了?就這麼幾十口子人,都不夠人家大隊人馬一輪齊射的。一對一甚至一對五,咱鐵浮屠的漢子們服過誰?一對一百的話,還是跑了吧。」
李閒撇嘴,心說我昨曰才一對四十幹了一架。不過他知道陳雀兒的意思,也知道這些漢子們都比自己要強悍的多,更知道騎兵數量達到千人以上那是一種何其恐怖的毀滅力。鐵浮屠不過六十幾個人,無論如何也擋不住大隊騎兵的集團式衝鋒。
陳雀兒是個年輕人,比李閒大十六歲的年輕人。光著膀子,露出一身結實的腱子肉。他身材極好,胸肌腹肌一塊都不少。尤其是那六塊有稜有角的腹肌,著實的讓李閒很裸的妒忌著。每次看到陳雀兒小腹那六塊肌肉的時候,李閒都想在上面畫一隻小王八。陳雀兒的身材極好,但看起來卻並不漂亮。
在他的身上,縱橫交錯的七道好像爬行蚯蚓一樣難看的傷疤觸目驚心。看著這些傷疤李閒就會想起九年前他才一歲的時候,陳雀兒抱著他在幾十名官軍的圍殺下硬生生的殺出一條血路衝出來的往事。陳雀兒從不曾對李閒說過這些傷疤的來歷,他也不認為一個才滿一周歲的娃娃會記得那一晚的事。他不說,但李閒卻記在心裡。
七刀,每一刀都深可見骨。李閒默默的告訴自己,將來有一天等站在那個人面前的時候,將這七刀乘以一百的送回去替陳雀兒出氣。
「小鳥哥,咱們這次去哪兒?」
李閒坐在比他矮不了多少的板凳上晃著兩支腳丫子問。
「大哥說要去漁陽郡割草,最近奚人比較放肆。」
割草,就是殺人。
草原人跑到大隋境內財物糧食和人充當牧奴,他們稱其為打草谷。陳雀兒說的割草,意思就是說割掉那些打草谷的人。
「漁陽郡啊……」
李閒嘆了口氣說道:「咱們大隋最小的一個郡了吧?治下就一個縣,就那麼點兒人,咱們到了那兒想不出名都難啊。」
陳雀兒使勁揉亂了李閒的頭髮說道:「才多大點兒的人,別整天那麼老氣橫秋的說話!」
李閒其實很不習慣這種愛昵的舉動,因為他不覺得自己是個該被人揉腦袋的小屁孩。但沒有辦法,他沒有陳雀兒力氣大,當然只能被欺負。雖然在陳雀兒看來這絕對不是欺負李閒,但不妨礙李閒在心裡詛咒陳雀兒不舉。
「小鳥哥,這次咱們是一起走,還是像上次那樣分開走?」
李閒皺著眉頭問。
他伸手在自己的頭髮上理了理,讓他那一頭招惹女孩子妒忌的長髮恢復了順直。李閒一直很彆扭的堅持,衣服可以髒一些,腳可以三天不洗,但頭髮必須要保持清潔乾爽。這種怪癖一直被大伙兒譏笑,說他投胎錯了應該是個女兒身才對。每次大家這樣說的時候,李閒都會驕傲的掏出還有長出羽毛的小鳥驕傲的撒一泡尿,然後引得眾人哄堂大笑,再然後大家就開始對他的鳥兒品頭論足譏諷說那裡竟然還有一條蚯蚓。
李閒這個時候總是很生氣的,尼瑪這玩意看大小也就得了,還非得論長相?難道撒尿那個洞也得是大眼雙眼皮才美?
「你怎麼不去問你阿爺?」
陳雀兒一邊將包裹往那匹博踏烏上綁一邊笑著說道。這匹博踏烏是他的愛馬,比愛女人還愛的馬。那次去截殺突厥人的時候,就是陳雀兒騎著這匹博踏烏踩的盤子。
「問他?等他睡醒了也就該走了。只知道喝酒的爛酒鬼,偏生喝多少酒都醉不死他。」
陳雀兒哈哈大笑道:「可不許這麼說你阿爺,要是讓他聽見了還不得揍爛了你的屁股!」
李閒攤了攤手說道:「你知道的,從六歲開始我的屁股就一直很健康。他不喝醉了我是不會說他壞話的,而他喝醉了是絕對抓不住我的。等他清醒的時候,他又忘了我說他什麼了。」
陳雀兒笑著說道:「就你機靈!怎麼走我也不知道呢,哪次不是大哥臨出發的時候才制定路線的?」
李閒撇了撇嘴說道:「每次都會換無數條路線,每次都累的人連眼皮都睜不開。」
陳雀兒道:「毫無疑問,每次的路線都是最正確的。」
「小鳥哥,聽說留下了活口?」
李閒忽然嚴肅的問道。
「阿爺怎麼會心善了?若是不留下活口的話,羅蠻子未必就知道是咱們做的事,咱們也就沒有必要才住安穩就又要跑路。」
「是兩個女娃,一個小姐樣子的和一個丫鬟,加在一起都不見得有我年紀大。該殺的人殺,可兩那個女娃是那些人順道帶來見識中原繁華錦繡的。她們還小也沒有罪,不能殺。殺婦女小孩,咱們從來都沒這麼幹過。再說了,就算不留下活口難道羅蠻子就不知道是咱們幹的?這方圓幾百里,還有誰敢不給他羅蠻子面子啊。這方圓幾百里,把羅蠻子看成一灘屎的也就大哥一個人了。羅蠻子又不是傻-逼!」
「你錯了!」
一個比陳雀兒還要魁梧幾分的壯漢恰好走過來,他聽完陳雀兒的話一本正經的說道:「第一,在大哥眼裡,羅蠻子連一灘屎都不如。第二,羅蠻子確實是個傻-逼。」
李閒最得意的事,就是教會了鐵浮屠這些人傻-逼這兩個字的正確用法。
「虎奴哥!」
李閒看起來很乖巧的叫了一聲。
這壯漢叫伏虎奴,可以說是這伙馬賊里最能打的三個人之一。就連陳雀兒都不是他的對手,據說他曾經在契丹人的地盤上大殺四方,一個人干翻了契丹四十幾個武士。然後耀武揚威的從契丹一個皇族子弟手裡搶過來一匹博踏烏,再然後千里走單騎很霸氣的回來了。之所以他做出這麼威武的事,是因為他打賭輸給了陳雀兒,賭注就是一匹博踏烏。那天……他們兩個在幽州城裡喝醉了酒,逛青樓的時候恰巧一個名氣不小的女子掛牌子第一次接客,兩個人打賭那女子是白虎還是不是白虎。伏虎奴說是,陳雀兒說不是,於是兩個人上樓將那個趴在女子身上聳動的胖乎乎的傢伙從二樓丟了下去,然後扒開那女子的腿研究了一下。其實伏虎奴輸的很冤枉,因為兩個人找來找去,就找到了一根微微捲曲的小小草。
伏虎奴是大丈夫,願賭服輸。
那可憐的女子,被兩個酒氣衝天的傢伙翻過來復過去的檢查,那最隱秘的部位被兩個流氓的大手摸了不下幾十次。最讓她難以忍受氣憤異常的是,這兩個看起來挺順眼的傢伙竟然看完了摸夠了之後揚長而去,流氓的很不徹底。
難道就那麼不吸引人嗎?
她咬著牙詛咒那兩個酒鬼肯定是處男,而且還要處男一輩子。
「你小子少給我賣乖!」
伏虎奴瞪著李閒罵道:「說!上次往茅廁里扔石頭的是不是你!」
李閒嚴肅的認真的真誠的說道:「我保證,虎奴哥,肯定不是我。」
「那你說是誰?」
「是我阿爺,不信你去問他!」
李閒舉著兩根手指發誓,然後用極低的聲音嘀咕道:「不過石頭是我找來的。」
「混蛋小子!再敢胡說八道信不信我打爛了你屁股?」
壯碩的好像一頭犀牛,雄健的好像一隻猛虎,高大的好像一座山巒,瞪著一雙虎目的張仲堅恨恨的罵道:「我就說過,出賣老子的永遠是你這個小王八蛋!」
李閒笑了笑,看向伏虎奴。
伏虎奴詫異,然後憤恨:「大哥!真是你?」
「當然……不是!你覺得我會做那麼齷齪的事嗎?那小孩子才會做的調皮搗蛋的事我會去做?虎奴,你大哥能把你塞進茅坑裡,也斷然不會往茅坑裡丟石頭的。」
伏虎奴想了想說道:「大哥說的也是。」
張仲堅趕緊岔開話題道:「收拾好了咱們就走,在魚排子溝歇腳吃飯。三天到無終縣,然後找個地方落腳。」
「分開走?」
陳雀兒問。
張仲堅大手一揮道:「分開個屁!攏共只有三百里不到的路,沒必要分開走。再說,羅蠻子若是識相的話,就不會動手!」
「不動手?那咱們跑路幹嘛?」
伏虎奴問道。
張仲堅瞥了一眼伏虎奴鼓囊囊的胸肌罵道:「你個胸比心大的憨貨!咱們若是不走,他羅蠻子必來無疑!咱們走,他要給突厥人有個交代。咱們不走,他也得給突厥人一個交代。你說哪個交代好交代?」
伏虎奴懶得去想:「大哥說什麼就是什麼。」
張仲堅懶得理他,看了看大夥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吩咐道:「沒用的東西就都撇下吧,小六子,你那個破板凳還栓馬身上幹嘛!收拾差不多咱們就走了!魚排子溝最出名的就是有頭熊瞎子,獵了幾次沒獵到,爭取咱們走之前把熊掌吃了!」
一行人鬨笑著上了清一色的高頭大馬,伸手矯健的馬賊唱著歌往東北方向飛馳而出。
眾人在魚排子溝休息了一晚如願以償的獵殺了那頭經常出來禍害人的熊瞎子,第二天一早繼續上路。三天後,這支看起來沒有什麼風塵僕僕樣子的隊伍就到了漁陽郡的治下,誰都沒有想到這一走就是五年,六十幾個豪氣干雲的馬賊,五年後回到涿郡的時候只剩下了十八個人。
幽州
一個校尉裝扮的人朝著書桌後面那個錦衣中年男子行了一個軍禮後說道:「稟大將軍,屬下去的時候,人……都跑了。」
正在百~萬\小!說的錦袍男子抬起頭掃了那校尉一眼,隨即點了點頭說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那校尉退了一步後忐忑的問:「要不要派兵攔截?」
中年男子皺了下眉頭說道:「你可以自己去追,但只能步行。」
那校尉訕訕的低下頭躬身退了出去,錦袍男子將書放下,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忽然笑了起來,他自言自語的說道:「張三,你這個憨貨這次總算沒犯倔也沒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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