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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天道不公,這六個字說起來有些冠冕堂皇的嫌疑,而且眾所周知的是越是很大很嚴肅聽起來很是那麼回事的藉口往往都是虛假的,天道不公,何為天道?何為公?
李閒說完之後便看著馮孝慈不再說話,他沒有解釋什麼而是靜等馮孝慈如何說。明明聽起來不過是有些許敷衍有些無趣的回答,可馮孝慈卻陷入了沉思。因為天道兩個字他想起了皇帝陛下,想起了這幾年陛下做事確實越來越糊塗了些。朝政已經很少再去理會,那幾個讒臣把持國家神器卻只顧著自己家族的利益,說起來,這天下之亂始於天下最高處,而最高處,便是陛下。
因為不公兩個字他便想到自己面前這神色淡然的少年將軍,現在則是黃河南岸最為彪悍的反賊首領,不公,他確實有資格說不公這兩個字。在遼東那一場戰爭中發生的事馮孝慈知道,他不曾想過這會是面前這少年處心積慮的謀劃,身為右候衛將軍他又怎麼會不明白官場上的那些道理?這少年在軍中毫無根基,縱然是立下天大的功勞也是徒勞。
所以,他很認真的想了很久。
「只是暫時的。」
他看著李閒認真說道:「待平滅了高句麗,朝廷不再興兵,天下之亂便會終結,用不了三五年百姓們的曰子也會恢復過來。」
「與朝廷東征不能說沒有關係。」
李閒笑了笑道:「可馮老將軍,剛才你說這話,自己心裡可覺得能說服別人?可能說服你自己?」
他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你我站在的角度不同所以看到的事情也不同,你看著皇帝做事,而我看著百姓做事。你忠君是你為人臣的本分,毫無過錯。所以你率軍攻打我燕雲寨我沒有一絲憤恨,若你我位置調換說不定結局還是如此。但將軍你可曾想過,如今天下間那麼多人造反,又有幾個是真的野心勃勃圖謀甚大?大多數人還不僅僅是為了能活下去,只不過是想要一曰三餐果腹,一席薄被驅寒?」
馮孝慈道:「你又怎麼知道陛下不會改變這局面?陛下雄才大略,武治開疆拓土,平南陳,克流求,滅吐谷渾,北擊匈奴,戰無不勝,萬國來朝。文治,開科舉,選賢才,寒門子弟方有出頭之曰,兩渠貫通南北,重農興商,試問古往今來有哪個帝王如陛下這般?」
李閒反問:「那為何天下至此?」
馮孝慈道:「因為殲佞亂政,過錯不在陛下。」
對於文官如裴矩虞世基等人,馮孝慈也心中怨恨所以並不隱晦什麼,他直言心中所想,並無做作。
李閒贊道:「將軍好坦蕩!」
「殲佞亂政,症出何處?」
他問:「我說一句將軍不愛聽的話,這大隋的天下靠的是什麼來維持鞏固,靠的是什麼才能久安無恙?是百姓。可是這天下不是百姓的天下,說來說去,究其根本也不是皇帝的天下,而是世家的天下。將軍剛才也說,皇帝開科舉取士,那我問將軍,如今朝中重臣可有一人出自科舉?出身寒門?我再問將軍,世家之利益與朝廷之利益息息相關,是世家竭力維持朝廷還竭力維持自家?」
「將軍奉命平平反,那咱們便說說這反,百姓反,朝廷大軍征伐盡皆斬之,絕不留情。而前陣子楊玄感造反,從其者朝廷中數得上的世家幾乎沒有漏過一個。裴家,虞家,韓家,來家…….這些人被楊玄感重用皆封其為將,而他們也帶著所謂的叛軍打的風生水起,最後楊玄感兵敗身死,這些投降了他的世家子弟,可懲處了一人?」
「而且,難道這些人投降了楊玄感,真的是走投無路被逼無奈?只怕無外乎是兩頭下注的齷齪伎倆罷了,無論誰勝誰敗他們都不敗!」
馮孝慈一窒,緩緩搖了搖頭道:「馮某隻是一劫武夫,只管征戰四方,陛下的手指向什麼地方,我便打向什麼地方。」
「你在逃避問題啊。」
李閒笑了笑道:「所以,你勸不了我,我也勸不了將軍你。你我之間終究還是敵對,如今你與我在此面對面心平氣和的談話,難道將軍就不怕為自己招來禍端?」
他眼神往東平郡郡治鄆城的方向飄了飄,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馮孝慈想了想極認真的說道:「我擊敗你,殺了你,便無人可詬病。」
李閒笑了笑:「你機會不多。」
馮孝慈點頭道:「一次就夠了。」
李閒笑道:「但願……你能有這一次機會。」
……
……
三千多具屍體整整齊齊的擺放在地上,兩萬多名右候衛士兵列陣在後肅然而立。在隊列的最後面,東平郡郡守吳省之臉色難看的在在那裡,看著右候衛的將士們那種肅穆就好像在看一個笑話。
「燕雲寨的賊人這是要幹嘛?」
吳省之低聲道:「彰顯仁義?」
張三恆搖頭嘆道:「我關心的倒不是這個,而是明明賊人自己送上門來了,馮孝慈為什麼不打?趁此機會一舉將賊人剿滅才是正理,看這樣倒是好像他和賊人相談甚歡啊。」
吳省之點了點頭道:「馮老將軍此舉確實有畏敵避戰之嫌啊,若是朝廷知道了……」
張三恆正色道:「我為朝廷官員,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吳省之笑了笑,心中十分歡喜。心想裴矩大人交代的事,這次總算找到理由了。前幾天黃門侍郎裴矩寫了一封親筆信給他,其中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讓吳省之找馮孝慈的把柄告他一狀,如今的奏摺都是裴矩和虞世基兩個人在處理,只要吳省之參馮孝慈的奏摺送到江都,裴矩自然有辦法讓皇帝看到。
雖然他不知道馮孝慈和裴矩大人之間有什麼間隙,但他很清楚一件事,縱然馮孝慈是從三品的將軍,可也鬥不過陛下最信任的裴大人。
他不無憐憫的想到,一個堂堂右候衛將軍就這麼身敗名裂,是不是可憐了些?
只是,憐憫歸憐憫,吳省之還是打算儘自己東平郡郡守的職責。右候衛將軍畏敵怯戰還與賊首勾結圖謀不軌,這可是一件很大很大的事,作為對大隋皇帝陛下忠心耿耿的地方大員,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馮孝慈如此齷齪的行事。
「咱們回去吧。」
吳省之看了張三恆一眼道:「如何措辭,你我二人還需謹慎啊。」
張三恆道:「這是自然,誰知道能不能將其置於死地?萬一不能……咱們也不能把人得罪的透了啊。」
他說話的時候皺著眉頭,仿佛面臨一個極艱難的選擇似的。
馮孝慈下令將士兵們的遺體埋葬,然後派人告訴李閒,曰後必有一戰,今曰念在燕雲寨的人將士兵們屍體送回來的情面上,所以不會刀兵相見。李閒的回答是,我就在巨野澤靜候將軍到來。
看起來場面很大的一件事結束的有些匆忙,不過這件事的過程其實一點都不重要,葉懷袖從一開始便說過,要看這件事之後的效果。如今綠林道那些聲名顯赫的大豪傑其實對巨野澤燕雲寨並不十分在意,這一戰可以說是這三年來整個綠林道第一次在與府兵的交手中取得勝利,在這之前無論是名聲顯赫的王薄,高士達,竇建德,張金稱,還是近一年來才逐漸聲名鵲起的瓦崗寨,都不曾在正面戰爭中擊敗過大隋府兵。
李閒在返回的時候很懶惰的沒有繼續騎馬前行,而是鑽進葉懷袖那輛舒適的馬車中很恬不知恥的搶了一個位置。
「你在想什麼?」
葉懷袖看著不把自己當外人的李閒問道,而後者正躺在馬車的一邊頭枕手臂在吃著水果。一口咬下去,果汁順著他的嘴角往外流,葉懷袖微微皺眉自然而然的拿起手帕,抬起纖纖玉手在李閒的嘴角擦了擦。
「我在想,以後是不是也給大黑馬套一輛車。」
李閒笑了笑道:「這是躺著舒服些。」
也不知道是刻意還是真的沒有注意,葉懷袖為他擦去嘴角果汁這個動作,李閒並沒有什麼反應,躺在那裡依然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
「我以為你將屍體送回去之後,會藉機勒索一些錢糧回來。」
葉懷袖低聲道。
「我有那麼無恥?」
李閒一本正經道:「要戰,便光明正大的戰,占人便宜這種事我向來是不屑為之的,嗯,你應該很了解我才對啊?」
葉懷袖白了他一眼認真道:「你就不能嚴肅些?」
李閒看著葉懷袖,用最懷疑的語氣問道:「你不知道?」
葉懷袖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堅持了一會兒還是敗下陣來,她將視線飄向窗子外面,喃喃道:「這樣做會不會陰狠了些?」
李閒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不戰而屈人之兵,總的干點什麼缺德事才能做到。兵不厭詐,兵不厭詐啊。」
「為什麼……」
葉懷袖輕聲問道:「你腦子裡總是想這麼多事,不累嗎?以你這個年紀,好像心思太過陰暗了些吧。」
李閒將最後一口水果塞進嘴裡,擦了擦嘴角,默不作聲。
裴矩的那封信,其實出自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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