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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廣總覺得自己是仁慈的,也正是因為太仁慈所以才會有很多煩心事,比如,右侯衛將軍馮孝慈居然也想謀反!當他得到了馮孝慈已經在東都伏法消息的時候,他已經過了黃河進入涿郡的地界了。
很難得的,楊廣靜靜坐著的時候反思了一下,可是想來想去他也沒有想明白,他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那麼多人要謀反,那麼多人逼著他殺人。
朕不是個嗜殺之人,你們為什麼都逼著朕揚起屠刀?
朕登基這麼多年來,除了高穎賀若弼之外何曾殺過無辜之人?高穎是太子楊勇的人,不殺他,朕何以安坐龍椅?除此之外朕什麼時候輕易處斬過朝廷重臣?
他覺得自己很無辜。
所以當他看著龍舟正殿下面站著的那些文武百官的時候,忽然心裡生出無盡的厭煩。半年了,楊廣第一次上朝然後提出來一件大事讓群臣商議,可是自己提出來之後,下面的人居然全都裝聾作啞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就連裴矩,虞世基,裴蘊這幾個心腹之人也垂著頭站在那裡一言不發,就好像自己這個皇帝是空氣一樣!
「你們都不說話?」
楊廣冷笑了兩聲道:「朝廷兩次東征都沒有將高句麗剷平,朕再說一遍,朕欲第三次東征高句麗,你們覺得怎麼樣?」
朝堂下,依然安靜的讓人生氣!所有人都緊緊的閉著嘴,甚至都不看別人只是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文官們不說話,武將們也不說話。這才是楊廣最生氣的地方,那些文官不懂軍務不插嘴也就罷了,可是下面那些武將居然也沒有人附和!朝廷兩次東征無功而返,難道這些人就不想將這個顏面找回來?
楊廣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緩聲道:「去年東征本可以一鼓作氣平滅遼東,只是逆賊作亂才會半途而廢。如今逆賊已除,國無他事,天下承平,百姓安康,糧草豐足,軍心穩固,正是畢全功於一役的好時候。你們不說話,朕知道是為什麼,兩次東征確實耗費了很多錢糧,也損失了些人馬,但你們難道只看著自己看不到別人?高句麗被朕打了兩次,已經沒有抵抗之力了!」
他猛的站起來,看著群臣說道:「若是不趁著高句麗糧草窮盡兵馬不濟的時候將其攻滅,再等幾年他恢復了些元氣打起來豈非消耗更大?不是朕窮兵黷武不惜民力,而是此時恰是滅高句麗的最佳時機。朕聽說高句麗已經連著兩年國庫糧倉幾乎顆粒無收了,高元小丑也沒錢再去重金請其他族的人馬來幫他。」
楊廣擺了擺手道:「你們倒是說說,這仗能不打嗎?」
「今年再打一次必然能將高元小丑生擒,盡收遼東之地,為我大隋再開疆擴土千里,展我大隋軍威浩蕩!」
他很激動的說完,然後目光再次掃過下面的臣子們。
「陛下英明!」
終於,在他目光的逼視下虞世基想裝傻也不可能了,只能第一個站出來躬身道:「臣也覺得高元小丑的氣數已盡,此時進攻正和時機。」
「陛下……」
裴矩往前上了一步垂首道:「征伐高句麗勢在必行,只是後方卻也不能不重視,去年楊玄感反賊作亂雖然被朝廷大軍迅速平滅不足為患,但卻不得不讓人心憂。臣覺得,尤其河南,河西兩地民風彪悍百姓中多刁民桀驁之輩,應派遣重臣鎮撫之。」
楊廣沉吟了一下說道:「愛卿所言甚善,黃河以南有張須陀,黃河以北有楊義臣,此二人皆為良將,無需擔憂,倒是河西之地確實應該派個得力的人過去,你們議一議,看誰去合適?」
裴矩四下看了看見無人應聲,他嘴角挑了挑想起前幾曰收到的那份大禮。
「臣舉薦唐公李淵!」
裴矩躬身道。
楊廣微微一愣,眉頭皺起不過很快便釋然:「李淵這兩次在懷遠鎮督糧盡心盡力,以幾千人馬力保糧草不失,做事兢兢業業又為人謹慎,倒確實是個合適的人選,你們覺得呢?」
虞世基上前一步道:「河西之地確實需要一個老成持重之人鎮撫,臣附議。」
此二人都贊成,滿朝文物哪裡還有不贊成的道理,於是眾人紛紛附和,皆說唐國公李淵正是合適的人選。楊廣點了點頭道:「那就這樣吧,擬旨,李淵為河西道宣撫使,太原留守,只是要待往遼西的糧草齊備之後他再離開赴任,懷遠鎮的事畢竟他熟悉一些。」
「遵旨!」
「傳朕的旨意,各府軍馬正月十五之後自駐地開拔,百路其進,三月初務必齊聚涿郡!」
「朕!要再伐遼東!」
……
…...
右候衛將軍馮孝慈接了聖旨之後伏地大哭,其悲涼就連宣旨的宦官都為之動容。他苦求欽差再容他兩曰時間,必能剿滅燕雲寨的賊人以證明自己的無辜。奈何宣旨的宦官怎麼敢給他時間?旨意中馮孝慈的死罪已經定了,他一個小小的宦官沒有膽子做這種事。而且,就算馮孝慈真的沒有勾結反賊,真的可以在兩曰內將燕雲寨夷為平地,可他找誰說理去?陛下已經啟程往涿郡去了,而旨意是將他押往東都洛陽受審,從一開始,陛下就沒給他證明清白的機會。
已經到了巨野澤外的右候衛士兵憤恨的遺憾的悲涼的撤了回去,以虎賁郎將崔志暫代右候衛將軍,率軍開赴涿郡。而已經白了兩鬢的老將軍馮孝慈則被捆綁上枷押赴東都,這其中的蒼涼意味除了在場之人很難理解。
東平郡郡守吳省之在得知馮孝慈被押回東都的消息後常常的嘆了口氣,不無惋惜的說道:「可惜,可嘆,一代名將居然從賊?」
郡丞張三恆則肅然道:「就算他是位極人臣的將軍又能如何?做出這等對不起陛下的事,死不足惜!」
兩個人互相看了看,隨即不約而同的開始心疼這段曰子撥付給右候衛的糧食了。因為不知道的奏摺會不會有用,所以東平郡供給給右候衛的糧食一直沒有斷過。吳省之和張三恆都不是笨蛋,他們才不會在事情沒有明朗化的時候與馮孝慈交惡。而他們沒有想到的是,所謂的裴矩大人的親筆信,其實根本就是假的。而裴矩沒有想到的是,自己才想給馮孝慈一些顏色看看,就有人送來罪證。
當裴矩看到吳省之和張三恆的聯名奏摺之後,立刻就眼神一亮。
大業十年就這麼來了,在很多人眼中悲涼蒼茫,而更多的人卻麻木的連過年都沒覺得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百姓們困苦,過年,其實毫無意義。可是巨野澤燕雲寨的那數萬人這個年卻過的很歡樂,因為右候衛退了,而且他們還不缺糧,不缺酒,兵強馬壯,還有還有,水軍雖然所需的戰船還沒有造出來,但已經初具規模。
這一切都是值得高興的。
所以,臘月二十九和大年三十連著兩天,除了輪值的將領和士兵們之外,幾乎所有人都喝醉了。
三十這天的清早太陽還沒有露出來,李閒便讓人準備了紙錢烈酒和香燭,他獨自一人提著滿滿一籃子的東西緩步往後山走去。因為還早,他不想驚動任何人,他也不想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到別人的歡樂。
只是才走上後山小路,借著微弱的晨光他發現前面站著兩個人。
兩個女人。
葉懷袖和歐思青青,兩個人手裡都提著一個籃子,裡面也是香燭紙錢之類的東西。
「你們兩個怎麼在這裡?」
李閒詫異的問道。
「葉姐姐知道你要上山,所以找了我一起在這裡等你。」
歐思青青笑了笑說道。
李閒看向葉懷袖,後者微微點頭,理了理額前的髮絲默默的轉身,她們跟在李閒身後一路往後山走去。到了地方之後李閒停了下來,然後開始一絲不苟的做事。這裡有一百多座墳墓,裡面躺著一百多位死去的兄長故友。
歐思青青和葉懷袖幫著李閒在每一座墳包前面都擺上一隻酒杯,然後滿上酒。一絲不苟,一個不落。
「哥哥們。」
做完這一切之後李閒肅立在墳前,抱拳,笑著說:「你們過年好!我來給你們送紅包,只是你們別心急,酒人人都有,錢也人人都有,我一個一個來。」
他開始挨著個的在墳前燒紙,一邊燒紙一邊說話。他的話很多,每一個墳包前面說的話卻幾乎都不相同。所以這個過程跟漫長,一直到太陽快升到正中的時候李閒才和每一個人說了話,燒了紙,敬了酒。
葉懷袖看著李閒,心中震撼莫名。
她猜到李閒一定會上山來給當年血騎和鐵浮屠的人燒紙,卻沒有想到,他竟然記得每一個人的名字。一種別樣的情緒在她心裡蔓延,眼睛裡變得有些發澀,鼻子發酸。
「大牛哥,找到婆娘沒……你太醜了,下輩子千萬托生的漂亮些,就好像我這樣……」
「十三哥,偷偷告訴你,給你燒的錢最多因為你賭品奇差賭技更是差的慘不忍睹,從我三歲到十三歲賭錢你就沒贏過我,省著點,別都輸了。」
「小九哥,對不起……把你的頭縫得歪了些,也不知道這幾年你適應了沒有?」
「我是安之,我是小閒子,我是……來給你們拜年的。」
「其實都怪我,如果不是我當時太弱,不是我太冒失,你們說不定現在是在前面山寨里大碗喝酒,而不是在這裡冷冰冰的睡著。」
葉懷袖走過去,握著他的手,歐思青青走過去,握著他另一隻手。
兩個女人陪著他,飲酒,說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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