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顯的江寧軍大勝北齊之後,他便回臨安不再過問軍事,甚至把自己的十個學生也交了上去,任由趙睿處置。
休養的這半個月以來,趙顯放下了所有關於軍事上的干係,甚至連涼州戰事進行的如何也漠不關心,他每天就是躺在家中調戲調戲阿繡,閒來無事跟項櫻的幾個侍女逗逗樂,順便餵養餵養小丫。
趙顯之所以能如此乾脆的放下兵權,究其原因,倒不是忌諱趙睿,而是因為他不喜歡打仗。
原本上江寧帶兵,就是趙睿逼著他去的,當時是說只是去打一打秋風,不曾想江寧直接成了三國戰場上打的最凶的一處。
後來他迫不得已造出雷震子,也是為了在這個時代給自己留一些騰挪的餘地,試想一下如果江寧軍慘敗而且沒有什麼回補的餘地,那麼趙睿會如何待他?
即便趙睿仍舊器重他,政事堂的宰相們又回如何處置他?
依那些文人見到宗室便咬牙切齒的德性,別的不說,肅親王這個爵位八成就保不住了。
如果趙顯失去趙睿的信任,再失去王爵,他當真沒有信心在這個並不太平的世界活下去。
會賺錢又如何?錢財或許能推著暴力機器加快步伐,但是絕對無法擋在暴力機器面前。
穿越以來他做的每一件事,大半都是身不由己。
想到這裡,再聽到項櫻的自怨自艾,趙顯嘆了口氣。
他略微闔了闔眼,對著仍舊在給自己包紮傷口的項櫻說道:「長公主,咱們和解吧。」
「啊?」
項櫻一頭霧水,完全不明白趙顯在說些什麼。
趙顯嘆了口氣:「方才聽了你的話,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情,其實我們是同類人。」
他指了指窗外仍舊冒著的煙火氣後巷街,淡淡的說道:「公主你看,只這條後巷街上,有聰明一些的人,有愚蠢一些的人,但是這些人各有各的活法,他們可以肆意安排自己的人生,即便會為自己或聰明或愚蠢的行為付出代價,但那畢竟是他們自己選的路。」
趙顯用右手指了指項櫻,又指了指自己:「但是你我不同,你我生在帝王家,生下來的時候路就被定死了,本就沒有多少可以騰挪轉身的餘地,更為可憐的是,這條固定路上並不是事事順心,甚至殺機瀰漫,所以我們不得不用盡所有的手段求活……」
「既然你我都是可憐人,那就沒必要互相為難了。」
趙顯目光真誠,呵呵笑道:「所以,咱們和解吧。」
「咱們倆已經被命運綁在了一起,想反抗也無處下手,一輩子這樣鬧脾氣也不是辦法,不如放下芥蒂,攜手面對以後的日子吧……」
「從今以後,趙宗顯會待你相敬如賓,咱們可以朋友的方式相處,如果哪一天互相瞧上眼了,再考慮做真正的夫妻,如何?」
趙顯這番話是真心實意的,試想一下,如果趙顯穿越過來,不是什麼肅親王府的世子,而是一個普通的升斗小民,他就不必日日夜夜暴露在青衣衛的視野之下,可以盡情的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情。
如果趙顯聰明一些,甚至可以在這個世界肆意妄為,偷偷摸摸的發展起自己的勢力,想做皇帝便可以做皇帝。
但是他偏偏是什麼大啟國肅親王的世子,一穿越過來就被卷在權力漩渦的最中心,於是不得不在這個位置上艱難輾轉騰挪。
好在趙顯是個穿越者,他有足夠的手段保全自己,項櫻就悲慘的多了,她自小在郢都的深宮之中長大,一年也見不著親父項雲都幾次不說,平常日子裡就是想見自己的母妃,還要花錢朝著宮裡使關係。
長大後,她母妃一命嗚呼撒手人寰,她三年守孝剛守完,就被西楚皇帝項雲都派來的臨安,聖旨上大筆一揮,就把她嫁給了趙家。
甚至她嫁給趙家哪個人,她的父皇也不會在意,項雲都只要她嫁給趙家便好了。
這樣看來,趙顯和項櫻的確是兩個可憐人。
或許這樣說來有些矯情,有些「有錢人並不快樂」的味道,但是某些時候,這些「天潢貴胄」過的日子,還真不如小民百姓來的瀟灑,比如說趙睿,他登極稱帝,貴為大啟國成康皇帝,算是趙家子之中最為成功的人物了吧?
可是他不過三十五歲,就已經斑斑白髮!走在臨安城大街上,隨便哪一個三十五歲的男子不是意氣風發,何至於像趙睿那樣,半邊身子都踏進了棺材裡?
不僅僅是趙睿,整個趙家,除了像趙長鏡那種生的又蠢,偏偏又是獨子的幸運兒能夠平安喜樂,其餘人等哪個不是滿肚子心思?
與人斗真不是其樂無窮,累呀。
項櫻聽完了趙顯的話之後,深呼吸了幾口氣,盯著趙顯看了好幾眼。
「這是你說的?」
原本她已經認命了,甚至已經做好了承受被趙顯冷落幾十年,然後悲涼老去的結果,但是趙顯這一番話,讓她的心裡重新明亮了起來。
趙顯嗯了一聲,點頭道:「我說的。」
她輕輕的伸出自己的左手展開,放在了趙顯的眼前,鄭重道:「咱們盟誓。」
「以後不經過本宮同意……你不可以欺負本宮。」
趙顯翻了翻白眼:「你多大人了,還信這個……」
「但凡說出來的誓言,都是不作數的,做出來的誓言才算數,傻丫頭。」
「以前母妃跟我承諾什麼的時候,她便是跟拍掌,只要合過掌的事情,她從未騙過我!」
趙顯聽了,連忙收起嬉皮笑臉的表情,臉色嚴肅了起來,伸出右手,很是鄭重的跟項櫻的左手合在一起。
「諸天神明,共為照鑒……」
項櫻語氣虔誠。
趙顯也跟著她念,不過念完了這一句之後,她便遲疑了下來,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誓詞怎麼說?」
趙顯嘆道:「今與項櫻盟誓,約定此生互為臂膀,守望相助……」
項櫻接口道:「今與趙宗顯盟誓,約定此生互為臂膀,守望相助……」
她說完誓詞之後,才發覺不對勁,有些不高興的說道:「這不是兄弟之間的誓詞麼?我們是要成夫妻!」
趙顯翻了翻白眼:「現在不還不是夫妻呢麼,夫妻的誓詞以後再盟……」
他飛快的在項櫻手上拍了三下,笑道:「好了,禮成了。」
項櫻若有所失的收回左手,低頭道:「嗯,禮成了。」
趙顯肩膀上的傷口已經被她重新包紮了一遍,楚人好武,她自小也跟著練武,對於包紮傷口並不陌生,趙顯的肩傷被她很是細心的裹住,比起阿繡包紮的,還要好上一些。
趙顯咳嗽了一聲,把外衣披上,笑道:「好了,咱們的同盟已經達成了,以後就要為了共同的目標奮鬥了,你先說,你有什麼夢想?」
「夢想?」
項櫻無法理解這個詞。
「…就是你以後想做什麼……」
項櫻皺著眉頭思索了片刻:「我想以後能自由自在,不用整天被關在這個院子裡頭,我來你們趙家已經一個多月了,一次門也沒有出過。」
趙顯撇了撇嘴:「這有什麼?又沒人攔著你。」
「你們啟國的規矩,不是不准大家閨秀出門亂跑麼?我怕你們啟國的皇帝不喜歡我,把我趕回郢都……」
「咱們家沒這個規矩……」
趙顯擦了擦汗,占據江左的大啟,民風相對其他兩國,確實保守一些,大家閨秀如果天天出門亂跑,的確是會被人說三道四的。
這都要怪那些讀書人,沒事就勾搭別人家小姐,更有甚者還爬別人家牆頭偷小姐,搞得那些大家閨秀不得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項櫻想了想:「如果有機會,本宮還想去打仗,看一看戰場上的模樣……」
「這個簡單,以後有機會帶你去。」
項櫻的性子原本是頗為外向的,之所以在趙顯面前都是一副冷艷的姿態,更多的是出於對異國的恐懼,想要用冷漠保護自己。
眼下她跟趙顯達成了一致,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輕笑著問道:「那你呢,你的…夢想是什麼?」
趙顯正色道:「本將軍要一統天下!」
項櫻嗤之以鼻。
趙顯臉色紅了紅。
「好吧,一統天下也沒啥意思,我跟你一樣,也想自在一些,沒人管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項櫻拉著趙顯的衣袖,神色緊張:「你想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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