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二十三 056

    「你為什麼要給我擋劍？！」

    他不可置信地發出一聲低吼，就像一隻受傷的小獸般無助地看著懷中的人兒，只一勁兒地往太醫院的方向跑去，卻不知懷中這人是妖非人，如此情況應該找國師而非大夫。

    心跳是前所未有的劇烈，女子的身體在他懷中漸漸冰冷了下來。

    他素來人經過，即便大軍壓境，大勢已去，他卻也依舊不慌不忙，成是幸，敗是命，既然命中注定，他該努力的也都努力去嘗試過了，無怨無悔。唯一有些遺憾的就是他覺得自己對不住的宋雲裳，她為他打下了江山，他卻沒能守住，她才一走，就發生了如此變化。

    他不怪任何人，不怪她離開，她付出的已經太多了，他也不怪梓瑤，一個女子還左右不到他，能改變他自己想法的自有他自己。

    大勢已去，本以為這就是所有事情的結局了，卻不料宋雲裳還會回來，且回來的這麼突然。

    她又在緊要關頭救了他一命呀！明明他欠了她的已經夠多了！

    懷中的人兒忽然發出了一聲嚶嚀，容和忙低頭瞧去，在見到女子雙眼緩緩睜開的那一秒他內心一陣狂喜——她不會死的，她那般神勇無雙，怎麼可能會死呢！

    卻見她慘白的臉上漸漸揚起了一絲笑容，她張了張嘴：「容和，欠你的，我都已經還給你了......」而後，笑著再次閉上了眼睛，再沒法睜開！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心中一陣抽痛，只覺得自己的身子快要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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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雲裳當然還是沒有死成，這並不是因為穿越女主的主腳光環，事實上她確實死了一回，那劍直直刺入了她的肩膀，扎在了她的心口上，生生在上頭挖了一個窟窿。她甚至沒來得及元神出竅就這麼暈死了過去，等她意識甦醒的時候，她恍恍惚惚覺得，這身子似乎都不是自己的身子了。

    她似乎在做一個夢。夢見自己從一個懸崖之上一躍而下，任憑自己的身子從懸崖上墜落，風聲打在耳畔呼呼作響。她睜眼一瞧，朦朧中可見到懸崖壁上長滿了許多粗壯的歪脖子樹，卻沒有一棵樹觸碰到她的身子。她又側眼往自己身下瞧了瞧，發現這懸崖底下是一條極深的河流。

    她沒有想過要不要伸手抓住一顆歪脖子樹，她似乎很迷茫，連自己究竟是為何存在也不清楚。

    就在宋雲裳不停墜落時，懸崖上的一處小洞穴上突然竄出一個白色的身影，一把摟住了宋雲裳的身子。

    宋雲裳微愕，「離洛！」她的小蛇！

    離洛摟緊宋雲裳的腰，借力踩在一棵樹上，狠狠地將一柄上好的劍插入岩縫中。穩住身子之後，從腰間取下一把事先備好的繩子。用力甩向一棵更為粗壯的樹，確認綁緊好後，便借力在崖壁上，一盪一盪地下到了崖底。把宋雲裳放在事先備好的一張竹筏上，解開繫著竹筏的繩子，便讓竹筏隨著緩慢的流水向前駛去。

    做好這一切後，離洛轉身，冷冷地用眼角餘光狠狠地絞殺扎宋雲裳。

    宋雲裳被看得全身發毛，唯唯諾諾了老半天，

    白衣男子。也就是離洛轉身，冷冷地看著給宋雲裳。宋雲裳支支吾吾而又故作輕鬆道：「啊......離洛你怎麼會過來了......」

    離洛的神色更冷了，一記眼刀甩給宋雲裳，問道：「為什麼要尋死？」

    宋雲裳大驚。「我也不知道呀，我睜開眼睛就發現自己一直在墜落了！」

    離洛瞪了宋雲裳瞪一眼，「我的意思是你為什麼任憑自己一直墜落，這種長滿了樹的懸崖，我可不認為你會沒辦法逃生，要是我沒有出現的話你可就要直接落水了。你知不知道事情又多麼嚴重......」能多嚴重呢，頂多落水呀。

    對了這不是夢麼，夢的話更加無所謂了，只不過自己為什麼會做這種夢呢......

    宋雲裳心裡存著疑惑，離洛卻不管她，緊接著便是一陣七零八落的數落，宋雲裳知道離洛其實並沒有真的生氣，便也漸漸放心了下來。

    好容易等離洛罵累了，宋雲裳這才小心地插嘴：「我這是在做夢麼，我記得我好像受傷了呀。」

    離洛聞言看她一眼，但笑不語，宋雲裳忍不住磨嘰一句，亂裝什麼神秘啊。

    這時候卻聽倒了離洛語重心長的聲音：「你呀你。」他的語氣有幾分寵溺：「你個笨蛋，將自己弄成這般傷痕累累的樣子至於麼......」

    「什麼意思？」她吶吶地張了張嘴，疑惑地問道。

    「我算過你的天劫，也算過你的命數，你手上的罪孽深重，這是你的報應，定要讓你受不少的苦痛，我想要替你擋下，或者幫你一把，故而一直緊緊地跟在你身邊，小心翼翼，卻不想遲遲等不到你的天劫到來......本還以為其中另有玄機，現在才算知道原來這你這天劫......」離洛的神色難得有幾分哀傷，他輕嘆一聲：「你的天劫就是那北戰王呀......」他笑容苦澀而無奈。

    北戰王？容和？她呆呆地看著離洛，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男子的眼神過於悲傷了些。

    哦，對，她想起來了，自己是因為北戰王才會受傷的啊，但是這夢又是怎麼回事，離洛說她替北戰王擋劍就算她的劫數，那她這算是有沒有挺過去呢？應該是沒有罷。

    離洛又開口了，他指了指頭頂，示意宋雲裳看懸崖頂部。

    宋雲裳疑惑地抬眼瞧去，視線穿過濃濃的雲霧，似乎隱隱約約在懸崖頂部看見一個黑色的人影！

    是容和！她斷斷不會認錯的，絕對是容和！

    卻說這廂容和帶著一幫暗影追來了懸崖邊，早已不見宋雲裳的身影，只見到一地的血漬，和兩副根本分不清原形的殘骸，無一絲血肉......

    容和就那麼愣愣地站了許久，眼神空洞。嚇壞了隨身的暗影。直到有人唯唯諾諾地稟報，懸崖邊有人跳下的痕跡，容和方才如夢初醒，忙撲倒懸崖邊上往下面看來。眼前驀地一空。只能看見厚厚的雲層和一片漆黑，可見這懸崖深不見底！

    若是有人墜落下去，凶多吉少！

    他神色倉皇，大手一揮：「下去找！」

    懸崖底下，容和帶著手下的人四處尋找。四處尋找......

    大雨喧囂，將眼前所有的景象都給蒙上了一層霧霾，看不真切。鐵甲君在一人多高的草叢之中來回穿行，耳畔只能聽得腳步聲與雨聲......宋雲裳覺得眼前的景象有些眼熟。

    其實也不盡然，眼前的景象很是玄妙，一邊是離洛帶著他的手下在灌木叢中尋找著，一邊是自己和離洛乘著小舟在江山飄蕩著......

    明明是兩重光景，卻好似近在眼前，偏偏容和怎麼也看不見她呀，又如何能找到她呢。

    「他在找你。你想過去麼？」離洛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這個女子一向聰慧，心底也明了了，這並不是自己都夢境，而是離洛入了自己的夢給自己創造的幻境。現實中的她受了重傷，大概還在床上躺著罷......是了，她為了救容和，被梓瑤給刺到了心臟，碎了元神！

    這就是自己的劫數呀，可自己現在還醒著，意識也還清醒著。這一切都明明白白地昭示著自己應該是還活著的，她幾乎能感受到自己的軀體尚在，只是有些虛弱罷了。

    「想過去麼，他找了你已經將近一個月了。」離洛輕笑。聲音輕緩，卻敲在了她的心尖上。

    宋雲裳愣了愣，而後搖了搖頭：「不需要這麼做，我會救他，是因為我心裡還牽掛著他，也感謝他將我從蜀山帶出來。給了我從不曾擁有過的親情，我為了他也做了不少事情，這次，也就算是扯平了罷。」

    「扯平？」離洛重複道。

    「是的，我已經和他沒關係了，和他的諾言也無效了，他既然已經不是這天下的帝王，那我也自然不會是他的皇后，況且這本就不是什麼諾言，只是我貪圖他給予的溫暖和親情罷了，但我卻不能一直都這麼下去，不是麼。」

    離洛笑了，「雖然不知你心裡究竟是什麼想法，但聽了你這麼說，我心裡卻是歡喜的。」他抬眼看著容和的方向，笑容卻忽然淒涼了起來：「如此，我也就放心了......雲裳。」他的聲音漸漸低落了下去。

    宋雲裳大驚，忙皺著眉頭瞧他：「怎麼了麼？」

    她剛想詢問他為何自己能好端端地站在這裡，自己不是受了重傷了麼，自己這......

    忽然她竟發現面前的人漸漸變得透明起來！！

    小蛇，當真是小蛇呀，這是怎麼了？這也是他安排的幻境中的一部分麼？

    宋雲裳發出一聲驚呼，想要上前扯住他的的手，卻始終沒能扯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在自己面前慢慢淡化了去，神色依舊溫柔親切，可卻無端地讓她覺得不安，仿佛他這是要永遠消失了一般！

    「離洛！離洛！」宋雲裳驚呼著。

    離洛全身幾乎都消失了去，只留下一個透明的輪廓，淡淡的一層光暈......

    他道：「雲裳，不管你所言究竟是真是假，我這人卻是一向小心眼的，就當你說的是真的了，北戰王這邊......」他一邊說著，一邊看了看容和的方向：「就讓他一輩子也找不到你才好，畢竟他待你一向都不好呢。只不過我現在能做的也就這麼多了，如果我消失了的話，不用找我的，只是稍微有些可惜的是沒機會繼續保護你了......」

    這話聽起來......倒有幾分遺言的味道。

    宋雲裳的眼睜得大大的，不可置信地看著離洛，一個想法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離洛是為了救自己才會變成這樣子的！

    她的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離洛見了，倒還笑嘻嘻地寬慰她：「你莫要露出這種表情呀，無所謂的，我可不會死，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可厲害著呢！」

    宋雲裳卻好似沒有留心到他說了什麼，也自然沒有發現身後的小河與容和那邊的灌木叢不知何時竟融為了一體，容和在遠處驚呼著她的名字，直直往她的方向衝來，她卻置若罔聞，眼中只有離洛的身影。

    「小蛇......」她喃喃道，心中痛得無法言說——這個笨蛋！她是笨蛋也就罷了，這個笨蛋居然為了救她將自己害成這樣子，教她如何面對他呀！她宋雲裳何德何能，如何值得他這樣付出？！

    「都說了我不是蛇，我可是龍啊！有神格的真龍哦！」他假裝憤憤道，可是話語方才一落下，整個人便已徹底消失了去，只留下一堆螢火一般的光亮在空中飄蕩著：「我可是真龍，我可不會死，我只要睡上一覺就會變好的，你可要記得好好修煉啊，等我睡醒的那一天，我可不要找不到你......」

    他的話漸漸隨風飄散了去，聽不真切。

    當真是消失了，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這個認知讓宋雲裳幾近崩潰，她從未想過自己的小蛇會不見吶，那是屬於自己的東西，怎麼能說不見就不見呢！

    忽然腦海中又回想起他方才說的話，他是真的神仙麼？為何要留在她的身旁啊，真是傻之又傻！

    對了，他既然是真的神仙......宋雲裳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上蜀山的似乎，親自被蜀山掌門接見的事情，當時蜀山掌門的意思是說她背後有仙人庇佑，難道說的就是離洛麼？！

    想起這一點之後，她竟又想起了更遙遠的似乎，在蜀山腳下替她擋住雷劈的仙葉......

    南山腳下順風順水的日子，以及大妖小妖對她的尊敬......

    這一切的一切，原來都是離洛在幫她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