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誰見縫插針,將蛇放到了楊琪的香榻上,那人的目的達到了——
把楊琪嚇得半死。
但是那人的惡行也成全了楊琪,讓她得到了耶律斜軫的更多關注。
這恐怕是那人不樂意見到的。
如今蘅蕪閣給楊琪留下了心理陰影,楊琪是不敢住了。
耶律斜軫深知這一點,便將楊琪安排在了槃離居。
這可是北院王府上,任何一個女子都不曾有過的殊榮。
是的,殊榮。
哪怕是侍寢,也從未有女子在槃離居過夜。
明明是在發高燒,楊琪卻像是剛從冰窟中出來的一樣,渾身冒著寒氣。
哪怕耶律斜軫在她身上用了半成的內勁,也不見楊琪有絲毫好轉的跡象。
「退下。」
床榻邊猶如坐了一尊活神,那是強烈到不可忤逆的存在。
環伺的婢女不敢直視,委著身子魚貫而出,並帶上了房門。
耶律斜軫輕觸楊琪蒼白的面頰,一路下滑,將她的衣衫解開,並褪下了自己的長衫,然後將冰冷瘦弱的軀體小心的抱在懷中……
昏睡了三日,楊琪才悠悠轉醒。
蛇!
她的第一反應就是滾到床下,還未來得及爬遠,就感覺一道黑影襲來,整個人被抱進了一個帶著淡淡乳香的胸懷。
耶律斜軫心疼不已,在她耳邊低喃,「安心,這是本王的槃離居,沒人敢動你分毫。」
楊琪沒有多餘的力氣說話,更沒有多餘的力氣反抗他。
就在此時,元淑端著清粥款款而來,與楊琪對視一眼,嫣然笑起來,「妹妹終於醒了,不枉大王這幾日悉心照料。」
楊琪閉了閉眼,自從跟元淑撕破臉,她居然還能若無其事的出現在她眼前!
放佛察覺出了楊琪的不安,耶律斜軫又貼著她的耳畔安撫,「安心,有本王在。」
楊琪埋怨似的瞪了他一眼,北院大王頂個屁用,這名號也就能嚇嚇旁人,對這院子裡勾心鬥角的女人們有何用?
楊琪若是打著北院大王的名號在王府中招搖,只怕惹來的麻煩會更多。
如今已經是一發不可收拾了。
耶律斜軫怎會讀不懂楊琪眼中的情緒,他將楊琪安置在榻上之後,便穩坐旁邊,只手輕輕按著楊琪孱弱的肩頭,他輕挑眉梢,溫柔道:「本王知道你心裡有怨言,本王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抓住那個作祟的小人!」
楊琪眼中的幽怨化作悲傷,即便抓著了頂風作案的人又如何,她已經被嚇丟了半條命!
這裡不僅僅是吃人的地方,還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窟!
這些天耶律斜軫親自用藥湯給楊琪蘸唇,因此沒讓楊琪的雙唇有機會幹裂。
楊琪蠕動嘴唇,吃力的擠出三個字,「讓……我……走……」
耶律斜軫俯身,幾乎是用耳朵貼著楊琪的臉龐。
他臉色緊繃,就近對楊琪堅定道:「你知道本王心悅你,是不會放你走的。」
心悅……
為什麼此事才要說這兩個字?
楊琪抬手推他,微薄的力氣沒能撼動他的身體,卻在他的心上留下了一道不可磨滅的創傷。
手伸向元淑,耶律斜軫穩住氣息,「把粥端來。」
耶律斜軫挖了一勺煮爛的清粥,並吹涼,然後遞到楊琪唇邊。
楊琪眼底划過倔強之色,繃緊了嘴,將蒼白的小臉扭下一旁,拒絕喝粥!
耶律斜軫驀地紅了雙眼,心中的情緒由悲轉憤,僅在一瞬間——
耶律斜軫低沉命令,「給本王喝了!」
楊琪絲毫不容所動。
砰——
耶律斜軫重重的將碧綠的瓷碗摔在地上,閉上雙眼掩去痛苦之色,沉默了半晌,又失魂落魄道:「再去備一碗來。」
當他再張開雙眼,眼中的狠厲之色讓人遍體生寒。
他附在楊琪耳畔,冷聲道:「你再敢忤逆本王,本王就將蘅蕪閣里所有的人都給活埋了!」
元淑很快又端了一碗清粥來。
當耶律斜軫再次將一勺吹涼的清粥遞到楊琪唇邊,楊琪緩緩張開雙唇,眼淚卻不受控制的順著眼角滑落。
耶律斜軫像是在隱忍著什麼,他將空碗遞到元淑手中,收回的手就勢按住了胸口,喉頭上下滾動,緊接著一道鮮血溢出唇角。
「大王——」元淑緊張起來。
耶律斜軫卻固執的伸手阻擋她的靠近,這幾日他日夜為楊琪渡勁,內力大傷,又受情緒影響,許是損了心脈。
從楊琪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神鑄的側臉。
明明不願將視線從她身上離開,為何此刻他卻不願看她一眼?
楊琪握住他的長袍,「斜……」
耶律斜軫迅速起身離開,長袍的一角從楊琪力量不足的手中飛逝抽走。
元淑走到床邊,卸下了偽裝,一雙美目中帶著弄弄的嘲諷,用溫柔的聲音說著絕情的話,「妹妹,你可知道,其實看著你半死不活的樣子,我心情還是挺好的。」
「是你……」楊琪說話吃力。
不必多說,將青蛇放進她房間裡的罪魁禍首一定是元淑了。
元淑居然敢……
元淑唇角掛著冷笑,「妹妹,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她露出一臉惋惜的樣子,「可惜你想錯了,不是我做的。這王府中,嫉恨你的可不止我一人。我不過是將你的弱點散布了出去,你看,馬上就給你不痛快了。」
「別太……得意!」
楊琪邪笑一聲,在元淑還未來得及反應時翻身——
撲通一聲,她整個人滾落到床下。
洗漱後的耶律斜軫進來,恰好看到元淑與楊琪一上一下的這一幕,登時火冒三丈。
他快步衝過去,一把將元淑拉扯開。
元淑慌了,急忙為自己辯解,「大王,不是我……」
「退下!」耶律斜軫一聲厲喝後,世界萬籟俱寂。
觸及他冰冷的目光,元淑驚恐不已,只能遵命。
元淑在耶律斜軫跟前的演技再好,在楊琪跟前還是顯得太嫩。
楊琪修煉過,耳聰目明,也許以往她聽不到耶律斜軫的腳步聲,但耶律斜軫元氣大傷,並不像以前一樣走路無聲。
看向楊琪,耶律斜軫目光轉柔。
耶律斜軫依舊俊美無鑄,不過臉色微微蒼白,眉宇間藏著一絲疲憊之態,卻無損他的威儀。
楊琪終於明白,傷害她自己,就等於是傷了耶律斜軫。
「元淑……為什麼……會在這裡……雲翹呢?」
「雲翹疏忽職守,本王一怒之下,讓人仗責了她。如今她身子未好,行走不便,其他婢女笨手笨腳,元淑便自動請纓來照顧你。」
在耶律斜軫眼裡,雲翹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婢女,並不會因為一時情緒處罰了她而後悔。
可以說,他一生讓他真正感到悔恨的事,很少很少。
「她是你……」
「噓——」耶律斜軫不忍讓她再開口,儘管他很想很想聽楊琪的聲音,「不必多說,你若不喜歡,本王便不讓她再來槃離居了。」
楊琪眨眨眼,安心了。
門窗外,望著楊琪與耶律斜軫相偎相依的畫面,元淑緊咬牙根,目露恨意,幾乎絞碎了手上的絲帕。
那個男人不是她的,從來就不是她的!
元淑憤然轉身,飄然離去,卻在槃離居迎上了向東。
一看見向東,她頓時淚如決堤將向東給哭傻了。
向東慌亂無措,瞄了一眼四周,慶幸周圍的下人都訓練有素,斷然不會妄語。
「元夫人,您……」
元淑抬起絕美的眸子,淚水漣漣的模樣有一種別樣的悽美,她哽咽道:「向護衛,你……你可知大王為了保住琪琪的性命,竟……竟險些害得自己半身不遂!」
向東神色一緊,忙追問:「到底怎麼回事?」
元淑垂下眼眸,掩去淚眼中的精亮光芒,她真是找對人了。當年在汴京,耶律斜軫發誓不找到楊琪就不回大遼,是向東率領耶律斜軫的一幹得力屬下以死相諫,才得以轉圜。
她當時就在身臨其境,自然很清楚,事關耶律斜軫的安危,向東斷然不會坐視不理!
元淑接著哭訴,「向護衛這幾日在外辦差,府上的事情,你估計不知道。琪琪妹妹這幾日身子差,大王不分晝夜的在她身旁照顧,還用自己的內力為妹妹續命,大王功力大損,方才……方才還吐血了呢!」
就算耶律斜軫身邊的女人容不下楊琪,向東忠心護主,也不可能讓主子為了一個女人而不愛惜自己的生命!
冷眼望著向東急匆匆而去的背影,元淑擦拭去眼角的淚水,隔著寬袖冷笑了一聲。
楊琪一日不死,她一日不安心。
只要楊琪一日不安,她就一日自在!
向東到了房門口,卻被端著藥碗的夕陽攔下。
夕陽瞄了一眼房內,刻意壓低聲音,「向大人,請自重。」
已經有兩名因為闖入楊琪的香閨而自剜雙目,雖然情願可以,但可見耶律斜軫對楊琪的重視。
因此,夕陽不能讓向東貿然闖進去。
縱使向東在耶律斜軫不可或缺,只怕耶律斜軫也不會輕饒了他。
耶律斜軫身邊不乏為他賣命的人。
「向大人,稍等片刻,奴婢向大王通報一聲。」耶律斜軫無情,不代表整個王府上的都是無情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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