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爺本想以禮相待,然而看不慣楊琪目中無人的態度,他一時心急,亂了方寸。
「我也給你兩個選擇——」南爺這是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呀。他抬手指著帳門口,說話不留餘地,「要麼你自己走出去,要麼我叫人來把你丟出去!」
楊琪撇撇嘴,烏溜溜的眼珠轉了轉,模樣實在鬼靈精怪。
見狀,南爺提心弔膽起來,想起來祥客棧中她與耶律勝的那出鬧劇,於是嗤笑一聲,譏諷道:「你該不會又想聲東擊西,把東西搶了去?」
楊琪有模有樣的學他嗤之以鼻的表情,還真是活靈活現,「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正所謂吃一塹長一智,南爺已有所防備,她自然知道「聲東擊西」這招不管用了。
不過,她還有更無恥、更下三濫的招數——
楊琪笑的極其陰險,更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做了個驚人的舉動——
「呸呸呸呸呸!」她埋頭狂噴,居然將滿嘴的涎水吐到了烤魚上!末了,她還昂首挺胸,洋洋自得道:「你要是不嫌髒,就吃吧!」
南爺瞠目,瞪著滿眼得意之色的小楊琪,心中驚訝:這丫頭長得一臉無害,卻不按常理出牌。
守在氈帳門口的韓飛,早就聽到裡頭的動靜。他瞄了好幾眼,始終沒有採取行動——除非他們爺一聲吩咐。
話說回來,他還是頭一次見南爺那張臉五顏六色的來回變換。
氈帳內,南爺一再隱忍。如若眼神能取人性命,他眼前的楊琪早已被碎屍萬段。
南爺當真以為一個眼神就能讓她知難而退,沒想到,那小丫頭黑白分明的雙眼瞪得比他還圓乎。
以往沙場對陣時,他一個眼刀子甩過去,能把敵軍將領嚇得畏縮不前,怎就對這丫頭不頂用了呢!
與個小女娃對峙,他竟處在了下風。
這要傳揚出去……
南爺眯著雙眼,心下已有了奈何楊琪的對策。他用筷子一挑一掀,將烤魚翻了個身。豈料他執筷的右臂被楊琪抱了個結實。
此刻,楊琪臉上沒了半點玩笑的神色。
興許是緊張過度,她一時忘記如今的身份與年齡,反操著訓斥晚輩的口吻道:
「食魚無反,勿乘駑馬。你沒聽說過嗎?」楊琪雖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唯物主義者,卻也並非百無禁忌。冥冥之中自由天意,有些時候不由得她不信邪,好比她穿越之事。
「吃魚不能翻身,這不吉利!」楊琪再次強調。
「食魚無反,勿乘駑馬」,此句出自《晏子春秋》。這丫頭懂得不少,危言聳聽的功夫也不賴。
「吃魚不翻身,那你告訴我,另一半魚要如何吃?」南爺饒有興致,自以為給楊琪出了一道難題。
跟吃有關的,那都不是個事兒。
「看我給你演示。」楊琪接受考驗。
她盤膝坐定,摩拳擦掌又氣沉丹田。不過是吃魚的功夫,她非要搞得這般莊重,堪比行軍打仗。雲捲風殘後,一半的魚已被她下肚。她又三下五除二將魚刺剝了乾淨。
即便如此,她也沒點到為止。解決了整條魚後,她才意識到自己忘了重點,不過這並沒背離她填飽肚子的初衷。
「看到了吧,食魚無反。」
楊琪吃干未抹淨,南爺哭笑不得時,安隱進來了。他到底是有良心,沒忘了小楊琪,為她備了一條烤魚和一碗魚湯。
見她手嘴油膩,安隱慌張不已,「你怎麼把爺的魚給吃了?」
她這是僭越,實屬無禮。
安隱想起她在客棧搶雞腿那一幕,心裡咕噥著:這丫頭該不會又搶了他們爺的東西吃了吧……
他看南爺的眼神中,不由得多了幾分同情。
南爺怎會不知他心中所想,本想義正言辭,一動嘴卻成了咬牙切齒,「我賞她了!」
他堂堂一個大男人,還叫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欺負了不成!
眼下是怎樣的一番情形,安隱瞭然於懷。
瞧他們爺惱的,一副恨不得把楊琪當魚吃了的模樣。
他給楊琪使了個眼色,將她喚出了氈帳外,帶她去了湖邊。
楊柳岸,綠意盎然。湖中的倒影被漣漪漾開,綠波輝動,恍惚間如同兩個神明交錯的身影,飄逸中帶著五彩斑斕的神秘。
最為動人的,還是楊琪那對亮幽幽的眸子。
安隱蹲在湖邊,用湖水打濕帕子,揩拭去楊琪手嘴上的油漬。
「以下犯上,你可真是膽大包天!」安隱出言責備,可語氣中更多的是無奈。他嘴一張,便嘮叨個沒完,「換做是常人,多半早就一命嗚呼了!只怕常人也沒你這樣的膽量,敢在我們主子面前放肆,你可知道他是誰嗎?」
楊琪還真有心愿聞其詳,可安隱偏偏在這關鍵之處住了口。
對個孩子都這般戒備,她猜測那個南爺如非王侯將相,便是皇親貴胄。也難怪了他總是高人一等的態度。
「你們主子大人有大量,不會跟我一個小孩子計較的。」楊琪雖為一介婦孺之流,卻善於逆襲,正所謂扮豬吃虎。
安隱無言以對,他若反駁,豈不間接承認了他們爺當真連那點兒寬大的肚量都沒有麼?
柳娥翩然而來,沖安隱頷首微笑。「琪琪我來照顧,你去伺候爺吧。」
安隱看得出她是由衷的喜歡楊琪,便放心的離開了。
柳娥不惜將珍藏已久的寶貝贈與楊琪——也談不上是什麼貴重之物,就是那件粉色的衣裳。
柳娥將衣裳攤在她面前,眼含期待,「喜歡麼?」
楊琪點頭。柳娥手裡的衣服比她身上穿的這件,實在好太多。
「來,我給你換上。」柳娥顯得迫不及待。
楊琪滿心感激,她想出言表達謝意,可又怕擾了柳娥的熱情。
不過是給楊琪換件衣服,柳娥卻好似在進行一場虔誠的儀式。她將楊琪納入眼底,然而倒影在她眼眸中的,又是另外一個人的影子。
楊琪心頭沉甸,興許是被柳娥雙眸中快要泛濫出的某種情緒打動。
直到柳娥為她穿戴好一切後,她才艱澀的道了句:「謝謝,姐姐。」
乍一聽「姐姐」這稱呼,柳娥猛然一僵住。隨即她抱住楊琪瘦弱的肩頭,屏住呼吸懇求:「你可否……再喚我一聲姐姐?」
「姐姐……」楊琪話音未落,整個人便被柳娥抱在了懷中。
興許是楊琪這一聲「姐姐」喚得格外真摯動情,還未見柳娥眼中有濕意,她的淚水就先奪眶而出。
楊琪猜想柳娥原本是有個妹妹的,只是怕問及柳娥的傷心處,她便沒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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