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和意識都好沉重……
周圍是說話的聲音,很多人的聲音……
楊琪急需什麼來撫平喉嚨里燃燒似的飢‖渴,她想要的是加了蜂蜜的奶漿,而不是——
而不是苦澀的藥湯!
「咳咳咳——」楊琪劇烈的咳嗽,肺部的陣痛,讓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嘴裡充斥著藥湯的苦澀味道,耳朵里似乎還有海底得呼嘯……
「太君,八妹把藥都吐出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這怎麼辦,不吃藥可不行啊。」又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醒了醒了——」又是另外一個女人的聲音。
楊琪緩緩張開眼,望著周圍陌生的人群,而他們臉上洋溢的神情卻是她熟悉的,那是讓人幾乎能夠感到落淚的喜悅。
難不成她又穿越了?
楊琪正這麼想的時候,她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聲音沙啞且艱難的吐出三個字,「卓先生?」
「八妹,你到家了。」卓先生含笑點頭。
「我怎麼會……」楊琪分明記得她跟耶律斜軫在船上,然後有兩個船員把她打昏了……她的記憶到這裡,便戛然而止。
掃視著周圍一張張陌生的面孔,她連他們誰是誰都分不清楚,更不知道這裡站著的有多少是她的家人。
見楊琪露出一臉陌生與戒備的情緒,卓越忙給眾人解釋,「八妹她失憶了。」
「失憶?」七郎首先跳起來,「連我都不認識了嗎?」
楊琪忍不住嗔了他一眼,她連爹娘都不知道是誰,怎麼可能會知道他是哪根蔥!
對卓越的話,太君似乎半信半疑,她嘗試著叫了一聲,「八妹?」
楊琪打量著距離她最近的這位老婦人,覺得她面善的很,尤其眉宇間滿是慈仁與憂慮,還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勁兒。
楊琪強打起精神,退到床里,坐起來,仔細審視著面前的人。
「八妹好像真的不記得咱們了……」
看他們一個個都流露出失落的神情,楊琪竟有些於心不忍。
這副軀殼裡,早已經換了另外一個靈魂,她要如何跟他們這些人說?
只怕他們可能將她當成瘋子、當成魔女、當成妖怪,更有可能被他們一把火燒的屍骨無存!
「真失憶啊……」大娘見楊琪醒了半天,只顧著張著眼東張西望、左顧右盼,也不開口叫人,好像除了卓越,她真的不認識其他人!
六郎沉吟了片刻,擰著眉頭說道:「失憶症,我倒是也見過幾例,也曾聽人說起過,有些人十天半個月就好了,有些人一輩子也回想不起以前的記憶。」
「八妹這大概是永久性的,去年我找到她的時候,她便是這副模樣了。」卓越說。
太君驀地紅了雙眼,起身默默地走了。
望著她悲傷的背影,楊琪忽然心痛起來。
太君一走,她的兒媳也都緊跟上去安慰了。
房間裡的人漸漸都少了,卓越對六郎、七郎兩兄弟道:「你們兩個也去瞧瞧你母親,我跟八妹單獨談談。」
六郎點頭,伸出手去,卻發現楊琪距離他夠不著得地方,於是又縮回手。「八妹,你不用害怕,我們都是你的家人。這裡是你的房間,你安心住著。」
說完,他便撈著不情願的七郎一道離開了。
等他們所有人一離開,楊琪便迫不及待的問:「卓先生,這到底怎麼回事?」
卓越笑了笑,答非所問,卻顯得一副很耐心的樣子,「我曾拜在你外祖父的門下學習武略,你母親雖然早我入門,我卻年長她一些,便與你母親是師兄妹相稱。方才你看到的那位老太君,便是你母親了。」
楊琪不解,怎麼看那位太君都比卓越年長許多……
「是你把我帶回來的?」除此之外,楊琪想不到別的可能。
卓越略微搖頭,「是你自己來汴京城的。」
楊琪仔細回想,耶律斜軫要帶她來的目的地,便是汴京城。他們既然已經到了汴京城,那耶律斜軫他們呢?
「就我一個人?耶律……」楊琪還沒說完,就見卓越正色將食指放在唇邊。
卓越神色凝重,小聲叮囑:「八妹,這裡是大宋的都城汴京。你若一時半會兒忘不了你在大遼的生活與認識的人,切記在這裡要謹言慎行,千萬莫要害了自己,也莫牽連到你家裡的人。」
楊琪雲裡霧裡,她正理著頭緒時,只聽卓越又說:
「你爹是皇上親封的的火山王,大宋的將軍,你幾位哥哥也都是大宋的棟樑之才。偏偏你跟某人有了一段孽緣,如今你稍說錯一句話,便會為整個天波楊府惹來滿門抄斬的……」
楊琪漸漸瞪大雙眼,她不敢置信,忙打斷卓越,「你說這裡是哪裡?」
「這裡是汴京……」
「不對!我說的是這裡!」楊琪狠狠地指著床板。
「天波楊府。」
「天波府?」那個傳說中的天波府?
方才聽他們叫她「八妹」,難不成她就是天波府的楊八妹?
楊琪的眼淚刷的就落下來了,她以前總以為楊家將的故事是人杜撰的,原來歷史上真的存在麼……
這裡是天波府,也就是說……
她的命怎麼那麼苦,居然生在一個抗遼英雄的家庭里,不僅如此,那楊家一門忠烈幾乎都戰死沙場了啊……
她居然是楊八妹,她居然是楊八妹……
楊琪哭著哭著,居然放聲大笑起來,「老天爺是故意在捉弄我嗎……」
待楊琪的笑聲落下,房門忽然被打開,約摸十幾個人一窩蜂似的涌了進來。
「八妹,你想不起來我們沒關係,你還是我們的八妹!」三娘心直口快,說完對其餘人使了個眼色。
他們大約是在外頭都商量好了,挨個兒的給楊琪做了自我介紹,從大娘到柴郡主,楊琪的六位嫂嫂齊聚一堂。
「我是你六哥。」
「我是你七哥!」七郎說著,將太君拉到楊琪跟前,「屋裡最漂亮的這位,就是咱們的娘!」
鬨笑聲中,一個奶聲奶氣的童音尤為突兀——
「還有我還有我,」小小的楊宗寶向楊琪招著小手,「姑姑,我是宗寶。」
有個五十開外的老人家,穿著一身樸素,站在眾人之後,說話時也沒上前去,「八小姐,還記得老僕嗎?我楊洪可是看著你長大的——」
楊琪聽他們嘰嘰喳喳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自己坐在床上一言不發。胸腔里悶的難受,喉嚨里癢的難受,身體還有一些沉重,她咬牙輕咳了幾聲,立馬見二娘端著一碗藥來。
「八妹,趁熱快把藥喝了。」二娘說。
楊琪望了一眼卓越,見他頷首後,這才接過碗,屏住呼吸,將藥湯一飲而盡。
三娘是個直爽之人,楊琪與卓越的眉來眼去沒能逃得過她的眼睛,便說:「八妹,你忘了我們,也沒必要這麼忌憚我們。我們又不會下毒害你是不……」
三娘被四娘扯了一下,這才住了嘴,四娘對楊琪溫和的笑道:「八妹,你三嫂就是心直口快,你可別往心裡去。喝了藥,快蓋上被子捂一捂,再出一身汗就好了。」
楊琪躺下,便合上了眼。
四娘便對其餘幾位使了個眼,都結伴出去了,知道七郎平時最吵鬧,連同他也一起拉出去了。
六郎見卓先生坐床邊,於是給太君搬了把椅子,將椅子放在床邊,「娘,坐。」
太君坐下,目光始終沒有從楊琪身上離開。她好想伸手摸摸女兒的臉,卻又怕嚇著了她……
六郎忽然唉聲嘆氣起來,忍不住帶著些責備,對卓越幽怨道:「卓伯伯,您要是早將八妹帶回來就好了。」
楊琪聽著,也有同感。若是卓越早早將她帶回來,也許她就不會跟耶律斜軫有那麼一段孽緣。
卓越抬頭望著六郎,「六郎,你精通醫術,八妹的身子如何,你最清楚不過。當年八妹也知自己時日不多,於是選擇離家出走,就是不想讓你們成天為她憂慮,不想讓你們看著她死……所幸她遇見了命中貴人,也命不該絕。我不早早將她帶回來,正是時機不到。一年多的時間,換一個健健康康的八妹,你們覺得這不值當嗎?」
聽卓越說完,六郎哭笑不得。他看了一眼臥病的楊琪,質問卓越,「這叫健康?」
「她這回是偶染風寒,等她病好了,你們自己等著瞧好了。」卓越不惱不怒道。
一直默不作聲的太君忽然開口道:「八妹比以前精神了不少。」之前從楊琪那雙亮幽幽的雙眼裡就瞧出來了,「長高了不少,頭髮也有光澤了。」
太君這麼說,就是等於認同了卓越的話。
「卓伯伯,方才六郎失態了,您別往心裡去。」六郎倒是謙謙有禮。
卓越不以為意,「你也是關心則亂,情有可原。」
可如今六郎是一肚子疑問,看著床上面色虛弱的楊琪,心中一動,不僅又向卓越說道:「卓伯伯,八妹不是你帶回來的,那她是怎麼回來的?她之前又在哪裡?」
楊琪聽的忐忑不已,她幾乎屏住了呼吸,與六郎和太君一同等著卓越的回答。
但願卓越不會將耶律斜軫的事情說出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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