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侍衛的阿哥吸了吸鼻子,「昨兒個夜裡,他說同人約了在上土橋飲酒。他在宮中做侍衛,交友甚多,我們也沒有覺得奇怪。可不想遲遲不歸,後來就有路人來報,說我阿弟喝多了,腳一滑,腦袋磕在石頭上,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斷氣了。」
今年冬日格外的冷,三天兩頭就下大雪,便是出了日頭,那也是怏怏的,沒有多少暖意。
一些小道之上,的確是結了凌冰,尤其是在靠近水的周圍,更加如此。
光是姜硯之知道的,像這樣走著走著摔死了的倒霉蛋子,今年冬天就不下三人。
「是磕到後腦勺了?」
姜硯之看著棺材裡的劉侍衛,額頭上雖然有傷口,但是並不太深,應該並非是致命傷,所以傷口應該是在後面,被頭髮給擋住了。
劉侍衛的哥哥劉大郎點了點頭,「三大王料事如神,我去抬他回來的時候,他正躺在一塊尖石頭上呢。」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伸出手來指了指棺材,「如果是傷了後腦勺,那他臉上怎麼會有傷呢?」
他說著,伸出自己白白胖胖的手,一把抓起棺材裡劉侍衛的手,仔細的瞧了起來,「奇怪了,手上卻沒有任何擦痕。」
閔惟秀瞧著認真的姜硯之,笑了笑,他膽子倒是大,一點兒都不怕這些屍體什麼的。
正想著,就聽到周圍一個婦人嘀咕出了聲,「三大王真是性情中人,你看,他拉著劉二郎的手都快要哭出來了。劉二郎真是福氣薄,他若是沒有死,那跟著三大王還不吃香的喝辣的,平步青雲!可惜了!」
閔惟秀嘴角抽了抽,往姜硯之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一旁的劉大郎已經顏色大變,他突然想起姜硯之的正職,這廝先在開封府,後在大理寺,乃是專門斷案的。
「三大王,可是我兄弟死得冤枉?」
姜硯之摸了摸並不存在的鬍子,「乍一看起來,是有些蹊蹺。他的鞋子呢?你帶我去瞧上一瞧。」
劉大郎點了點頭,引著姜硯之去了內室,閔惟秀一瞧,趕忙跟了上去,不一會兒,他就拿起了一雙鞋子,遞給了姜硯之,「就是這雙,因為年節,我弟妹剛給他縫的新鞋子。」
姜硯之拿了鞋子,皺了皺眉頭,「你看,這鞋子底部,一點滑痕都沒有……你給她換衣衫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他的身上有什麼傷痕,擦傷也好,淤青也罷,有沒有?」
劉大郎仔細的回想了一下,「膝蓋有淤青!旁的地方好像沒有什麼明顯的傷痕。」
姜硯之嘆了口氣,「劉侍衛是被人殺死的,而不是摔死的。」
劉大郎大驚,「怎麼說!」
姜硯之看了看他家的院子中,明顯有一處結了冰,想了想,從內室里抱了一床被子,鋪在了地上,「路丙,你來演示一下。」
安喜幸災樂禍的看著從她身邊走過去的路丙,哈哈,這個侍衛當得真是太慘了!
路丙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先是背對著被子,腳下一滑,然後往後一躺,因為他要演示,所以動作很慢,他先是手肘著地,然後才腦袋著地。
姜硯之指了指躺在被子上的路丙,「看到了吧,人在摔倒的時候,腳不受控制了,因此最想用手來保護自己。不管是往後倒,還是往前倒,都會下意識的手著地,當然,你可以說,滑得太快,他還沒有來得及用手,就直接摔到頭了,這有可能。」
「但是,在這種情況下,鞋底板會有劇烈的滑痕。」
「如果人沒有死,起來走路,不久滑痕就沒有了,可是劉侍衛一下子就摔死了,知道你去抬,他的腳都沒有沾過地,所以上面應該還有滑痕,但是他上面沒有。這說明了什麼?他很可能不是滑到的。」
「而且,你說他那會兒是躺在一塊大石頭上的,那麼他額頭上的傷,還有膝蓋的傷,又是怎麼回事呢?」
姜硯之說著,又喊了一聲路丙。
路丙無奈的站了起來,又正面滑了一下,這一下他先是膝蓋著地,然後用手趕緊把自己撐住了。
「往前滑到,一種滑得快,整個人直接撲了下去,那麼身上應該有各種淤青,並不會集中在膝蓋。另外一種,就像路丙剛剛演示的,滑得不厲害,膝蓋先跪地,但是這種情況,手上就會有傷痕了,而且也不會再磕著頭了。」
「剛才我在靈堂上,已經看過了,劉侍衛的手上並無傷痕。這是不是就很奇怪了?」
姜硯之說著,看著瞠目結舌的劉大郎,「所以我推斷,他根本就沒有滑倒,在喝完酒往回走的路上,有人在後面襲擊了他,他的後腦勺受到了第一次重擊,他傷得很厲害,跪倒在地,來不及回頭,又遭到了第二次打擊,整個人直接倒下去了。」
當然,關於二次打擊,只是姜硯之的揣測,具體的還要去看了屍體的後腦勺,才能夠確認。
但是劉侍衛肯定是他殺,而不是意外身外。
「所以他的手沒有傷痕,直接額頭磕在了地上,臉上也有傷痕。」
「你們不覺得奇怪麼?明明是磕到了後腦勺,怎麼額頭和臉上有傷?」
「你知道他那日夜裡,是和誰一起去喝酒,最近他有什麼辦法嗎?」
劉大郎臉色一變,有些遲疑。
閔惟秀在屋子裡轉了轉,這應該是劉二郎的臥室,她四下里瞧了瞧,突然眼前一亮,「安喜安喜,這個錦盒,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安喜伸長脖子一瞧,「小娘,這是許記銀樓里的盒子,這種檔次的盒子,是用來裝手鐲的,一個鐲子約莫五十貫吶。看著盒子的紋樣,乃是許記年節新出的花樣子。之前咱們府上給三房的備嫁妝,許記拿過畫冊登門,小娘應當是那時候瞧見的。」
閔惟秀「哦」了一聲,她重生之後,並不是很醉心打扮,這種事情,都是安喜記著的。
姜硯之看著劉大郎,劉大郎有些為難的說道,「我阿弟最近的確是發了一筆橫財。他在宮中當侍衛,多少有些門路,有不少人托他辦事的,平時也會拿一些銀錢回家。前不久,我阿娘生了重病,我們兩兄弟炸鍋賣鐵的,好不容易才救回了她一條命。」
他說著,指了指這宅子,「眼瞅著要年節了,家中卻無米下鍋,跟別提開春之後,我兒以及二弟的孩子念書的事。」
劉大郎說到這裡,苦笑出聲,「您或許說我們家人不多,這裡離國子監近,可以租給念書的學子們,但是這宅子並非我們所有。這是劉家的族產,這一整條街,都是劉國舅家的,也就是我們沾了一個劉字的光,才能得住。」
「我沒有什麼本事,只能勉強餬口,平日裡多靠二弟。突然有一日,大約就是臘月二十五的時候,阿弟帶著銀子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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