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御史性子強硬,不畏強權,已經朱酒務同賬冊的身上。朱酒務擔心三司使棄車保帥,想要上鬼船重新搜索賬冊,有這個把柄在手,三司使自然要保住他。」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人心是最算不準的東西。三司使知道我同惟秀介入了此案,決定殺雞儆猴,讓你殺了朱酒務,然後去鬼船上拿到賬冊,將賬冊毀了,永絕後患,對與不對?」
綠袍人抿著唇不說話,但是他眼中的驚慌已經出賣了他。
姜硯之說的十有八九都是對的。
姜硯之挺了挺胸膛,又看向了賣栗子的阿婆,「這位阿婆,讓我來大膽的猜上一猜,你根本就沒有兒子死在鬼船上了吧?你是鬼船的看守人,因為鬼船每年都會出現一次,再經過八仙樓的美化吹噓。」
「每年指不定就有那不怕死的人,想要去求仙問道。而你在這裡的目的,就是講恐怖的鬼故事,嚇走他們,萬一嚇不走,等人來了,若是從那鬼船上帶來賬冊下來,你便拿了去。」
「只不過,人間百般好,這幾年,除了我們幾個,並沒有膽子肥的人去登船。你亮著燈,並不是為了給我們照路,而是給綠袍人照路,同時吸引我們過來。」
賣栗子的阿婆卻是笑了,「你說得沒有錯。只是老婆子不明白,三司使明明是一個好人,你們為何要逼迫於他?」
「老婆子原本乃是鳳陽人,鳳陽十年九災的,朝廷發的賑災銀兩不過是毛毛雨,哪裡夠餬口的。就在老婆子快要餓死的時候,是三司使自己掏銀子,去旁的地方調糧過來。」
「這樣的事情還多了去了。我們大陳繁榮昌盛,百姓們有飯吃,朝廷有銀子花,像你們這樣的小衙內,屁事沒幹,卻也有錢揮霍,因為什麼?因為三司使兢兢業業,充盈國庫。」
阿婆頓了頓,又說道,「誠然其中有一些不合規矩的手段,但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在這朝廷做高官的,哪個手上不抹黑,不沾血?你們又何必像是瘋狗一樣,追著三司使不放呢?」
「你們把他斗下去了,新上來的一個三司使能夠像這麼有本事?就能夠清清白白了?閔五娘子,我就問你一句,你敢說你阿爹的手就是乾淨的麼?」
閔惟秀搖了搖頭,看著那阿婆得意的笑,認真的說道,「我阿爹的手都是紅的呢,在他手上的人命沒有八百也有一千。只不過上頭全都是敵人的血。」
阿婆臉一僵。
閔惟秀又接著說道,「在你眼中,趙御史,朱酒務,還有那一船的人命,就都是螻蟻麼?殺人賣官貪腐,只是叫做不合規矩的手段?別搞笑了。」
「別說三司使只是一個可以取代的能吏,就算他是維護人間和平的神仙,他做的錯事,也還是錯事,又豈能夠推脫?不然的話,按照你的說話,有本事的人,就可以胡作非為麼?」
「倘若我將阿婆你,還有這位綠袍子兄弟抓了,賣到青樓去,然後拿著你們的賣身銀子去幫助窮苦百姓。按照你的想法,你不應該怨恨我,還應該覺得我是一個好人啊。」
閔惟秀說著,眨了眨眼睛。
綠袍人同賣栗子的阿婆,臉都綠了。
這是一個多麼窮凶極惡之人啊,竟然連老婆子和大男人都不放過……簡直可怕。
姜硯之聽得噗呲一下笑出了聲,「惟秀快吃麵,不吃麵就要成坨了。」
閔惟秀點了點頭,呲溜的吃起面來。
姜硯之拿起那個被燒黑了一角的賬冊,仔細的瞧了瞧,用手搓了搓燒焦的地方,驚喜的說道,「惟秀,梁桓沒有騙人,這個就是真正的賬冊。」
他說著,掏出一把小刀來,輕輕的把那抱著錦緞的書封割了開來,只見裡頭放著一塊薄薄的絹紗,上頭繡著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
閔惟秀湊過去一瞧,頓時眉開眼笑起來,他們今日這個鬼船,沒有白上啊!
老趙御史這下子,終於可以瞑目了。
她想著,對著賣栗子的阿婆拱了拱手,「多謝你啊,要不是你燒壞了一個角,我們哪裡會知道裡頭藏有寶藏呢?多謝多謝。」
賣栗子的阿婆差點兒沒有氣得厥過去。
等閔惟秀同姜硯之吃碗麵,身上終於烤得暖和起來,已經是東方魚肚發白了。
閔惟秀伸了一個懶腰,她推了推一旁打著盹兒的安喜,「走了,安喜,咱們回家睡去了。三大王,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把綠袍人同賣栗子的阿婆抓回去審,把賬冊交給官家,這其中都沒有閔惟秀什麼事情了。
安喜揉了揉眼睛,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驚得跳了起來,「糟了,小娘,天怎麼都亮了,那我們還怎麼回府去?長公主知曉你夜不歸宿……那還了得!」
閔惟秀欲哭無淚,她已經完全忘記這一茬兒了。
「這樣,我們現在外頭吃飽了再回去。萬一我阿娘懲罰我關小黑屋,不讓吃不讓喝怎麼辦?咱們先多吃點,兜里揣點!」
安喜忙不迭的點頭,小娘說的都對,長公主一旦發了火,整個府上沒有人能夠攔住她。
姜硯之憂心忡忡的看了閔惟秀一眼,「要不我送你回去,幫你在你阿娘面前美言幾句?」
自打他的親娘是柴皇后的事曝光了之後,他在臨安長公主面前,也是有排面,說得起話的人了。
閔惟秀搖了搖頭,「那不行,那不是火上澆油麼?」
她想著,對著姜硯之胡亂的擺了擺手,拽著安喜就走了,「不用擔心,我皮糙肉厚的,不怕罰。」
因為才吃了一碗麵不久,閔惟秀只吃了五個胡餅子就吃不下了,將剩下的五個揣進了懷中,又尋了一些零嘴兒,揣滿了能揣的地方,這才輕手輕腳的翻牆進了府。
才剛走到自己的小院子門口,就聽到了臨安長公主的聲音,「終於捨得回來了哈!」
閔惟秀聽著聲音,怒氣中夾雜著更大的怒氣,簡直猶如狂風暴雨,一旦襲來,就是排山倒海之勢。
她想著,恨不得拔腿就跑,但是已經晚了,臨安長公主白嫩嫩的小手,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放在了她的耳朵上。
「啊!阿娘,疼!還是正月里,你怎麼就打人啊!」
臨安長公主哼了一聲,「嬤嬤,把她身上的吃食全給我搜出來,一個不剩,然後把她關起來,在出了正月之前,哪裡都不許去。」
閔惟秀大驚,娘啊,讓我餓肚子,就是要我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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