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仙篇 方可行

    樓月翎被嚇的癱瘓在地上，周身發涼，神目呆滯。

    星光微弱，深夜靜默。倘若這一切是真的，她是什麼時候招惹上這玩意的呢？樓翎內心深不斷的自我掙扎，怎麼可能，我這好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攤上這等『好事』呢？真是活見鬼了，是不是我眼花了？樓月翎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接著又撿起旁邊的水中魔鏡子，她一定是看錯了。

    平庸的鏡背，慵懶中帶著一絲黑黃，哪一點像是能照看出妖魔鬼怪的靈物？樓月翎猶豫的撫摸了一下水中魔鏡，看？事已至此，逃避只能顯透她的懦弱，懦弱去逃避一切不是樓月翎做事的風格，這是讓她行屍走肉般活在人世間啊！樓月翎想清楚了，果斷了抓起鏡子，鏡面朝向胸口，抬起頭來倔強的瞟了方可行老人一眼，這才緩緩的拿起鏡子照看自己的背後。

    背面的嬰孩這會是兩手抱胸，坐立在她的肩膀上，這嬰孩長得人模人樣，臉蛋也可愛極了，她樓月翎可是跟這傢伙無冤無仇啊！是不是哪個地方搞錯了？是什麼原因導致他有如此深的怨念呢？他那雙如同地獄烈火般燃燒的眼珠子紅的發紫，恨不得蹦出來活吞了鏡面中的自己。樓月翎平靜的觀賞鏡面中的嬰靈，鏡面中的嬰靈卻沒有她這般平靜了，他時而口露出血淋淋的獠牙沖向鏡面恐嚇她，時而對著鏡面齜牙冷笑。

    「哎！」樓月翎側頭蹙眉嘆了一口氣，「真是造孽啊！」

    方可行見到樓月翎狀態微微平復下來，他捋了捋雪白的長須，笑呵呵的說：「這回你相信我的話了吧！」

    樓月翎跌跌撞撞的站了起來，略帶哽咽說：「方爺爺您打算怎麼處理我背後的這個東西？」

    方可行從業多年，不管是大鬼小鬼，大妖小妖，凡事被他撞到的，要麼度化成功，要麼頑劣作惡被收到他的百變錦袋裡。不過，他今晚有點納悶，按照道理說著靈嬰應該很好對付，稍微念點咒語，讓他消除怨念，很快就能度化成功了。可是，丫頭這後背這個嬰靈好像怨氣未殆，反而在他作法度化後怨念更深了，周身散發的渙散黑護體逐漸化成一道黑紫色護光。

    周氏夫婦也是不得已才打掉他的，不至於讓他有這麼深的怨恨啊！

    方可行兩手合十，定神作法，念念有詞，試圖一鼓作氣傳達周氏夫婦的願望給這個嬰靈。

    可是，方可行錯了，他越這樣子，嬰靈的怨念越發深，護身的圓光從黑紫色潑染成了深紫色，讓周圍的空氣一時間凝結成了股陰氣，讓人如同掉入了妖鬼的巢穴。嬰靈的怨念越深，樓月翎身體越不適，她全身的骨頭如同有千萬隻蟲子在啃咬，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蹲下也不行，整個人狂暴不已，恨不得撕毀了周邊的一切。

    方可行老人剛開始不信這邪，不過這回他信了。他作法做到一半，突然被一股陰風如同一把小匕首直捅他的心臟要害。被正面襲擊後，他身受重傷，口噴鮮血，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方可行老人停止了作法，樓月翎也暫停了這種比死還難受的疼痛，不過她的身體很虛弱，嘴唇青白，衣服髒亂成了一團，如不小心，一定會被絆倒個嘡啷！

    看方爺爺受傷了，樓月翎心想，方爺爺應該沒有弄走這個怪物。

    「方爺爺您沒事吧！」樓月翎磕磕絆絆的走過去，試圖想扶起方可行老人。

    方可行老人由於年紀過大，噴出的鮮血過多，屬於半昏迷狀態了，眼睛欲睡欲醒鬆弛的狀態。他不讓樓月翎扶起他。

    樓月翎扯了袖角，幫方可行老人擦了擦他嘴角的鮮血。可是方可行老人的鮮血是越噴越急，不斷的往外冒。樓月翎扁嘴大哭了起來，她真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嗚嗚嗚嗚嗚。「方爺爺您沒事吧！您別睡了啊！您睡了誰來幫我弄掉這個東西啊！」樓月翎知道，她也曾經有過這種經歷，塊頭男事件的時候，她也是被打的半死不活，當初她也是硬撐了很久，暈死後福大命大才沒有死的。可是，方爺爺是老人家，身子骨弱，萬一一閉上眼睛，直接翹掉了怎麼辦！她還等著他救命呢！

    倒霉的事情一樁接著一樁，如果不能及時弄掉她身後的靈嬰……後面的事情樓月翎不敢再想下去了。

    方可行老人慾睡欲醒，他實在難過，難過自己朋友周氏夫婦為什麼會懷上這種頑劣的孩子。

    嗚嗚嗚嗚嗚，這可怎麼辦？

    樓月翎拉開裙擺，她打算想出去找人幫忙，可是方可行老人不讓她走，他拉住了她的手，讓她把耳朵貼過來。

    樓月翎照做，把耳朵貼到他的嘴巴，方可行老人傷的太重了，他用微弱的聲音，偷偷在樓月翎的耳邊說：「丫頭，我傷得太重了，很快要死了。」

    樓月翎聽方爺爺這麼一說，害怕的嚶嚶哭了起來，她真的害怕，她不想讓他死。

    方可行老頭不讓她哭，安慰她說：「丫頭，生死有命，天命不可違。這個嬰靈本身的怨氣還不足有這麼大的威力，他可能被壞人操縱了。在我死後，你拿走我身上的百變錦袋和水中魔鏡去諸城找鐵姑娘。鐵姑娘是我的老朋友，她看到你手中的百變錦袋和水中魔鏡，她一定會幫助你的。呵呵！」方可行說到這裡，呵呵笑了兩聲，好像是離別的笑聲一樣，接著他又說：「鐵姑娘的道行比我還深，當她問起我的事情時，你就跟她說，螢火蟲。」

    「鐵姑娘，諸城？」

    方可行老人該說的話已經說完了，他搖手打住樓月翎的疑問，掏出百變錦袋和水中魔鏡偷偷塞給給樓月翎，把頭扭到一邊，用足力氣搖手讓她快點離開。

    樓月翎把百變錦袋和水中魔鏡放在懷中，提起裙擺，一拐一拐的往外跑。

    樓月翎先前進廚房的時候，跟蹤在身後的不僅只有方可行老人。樓月翎剛走出廚房，另外一個跟蹤在她身後的人顯身了。

    方可行老人沒想到他會來的這麼快，冷笑說：「敢問閣下是來救老朽的嗎？」

    跟蹤方可行老人的是一隻活了幾百年的黑烏鴉，它揮著翅膀，飛到了方可行老人的膝蓋上，「您這是找死，本可在家好好納福頤養天年，卻偏偏喜歡管閒事。」

    管閒事？方可行老人本來想再次冷笑，誰知道這受傷的身子不聽使喚，突然猛噴一口鮮血，幾乎一下子讓他斷氣。等他緩了點，問道：「喲！原來烏鴉兄弟也會說話啊！我以為是人呢！大妖小鬼什麼的我有聽說過，不過像鳥禽會說話我還是第一次見過。」

    黑烏鴉好像被方可行老人惹火了，它用鋒利如刺刀般都是爪子撓了撓方可行老人的膝蓋，很快，方可行老人的膝蓋很快皮開肉綻血肉模糊。「我都說了，老人家就得有老人家的樣子，我家主人不崇尚殺生，但是有人偏偏敬酒不吃吃罰酒，這種人就該死，殺而後快。」

    主人？

    方可行老人屏氣努力支撐住，「咳咳，主人？你主人是人還是鳥？如果他是人，能聽懂人話，快快幫我轉告讓他來救我！我快不行了，烏鴉兄弟您行行好！好嗎？」

    「哈哈哈，老人家你的話太多了，你的問題正是我想知道的。廢話少說，我問你的百變錦袋呢？」

    百變錦袋裡裝的全是些他多年苦心斂收的惡鬼惡妖啊！方可行早知道丫頭離開後會有人來找他要這種東西了。多年來，多少的能人異士，多少的妖魔鬼怪無不盯梢這玩意。呵呵！只要丫頭能安全的送到鐵姑娘手裡，就算自己死也不足惜啊！

    有一點，方可行老人也驚訝，這黑烏鴉的主人到底是什麼怪物，竟然能操縱嬰靈，能讓普通的嬰靈變得如此強大。

    「快點，把百變錦袋給我。快點死老頭，快點……」烏鴉威脅方可行老人。

    「什麼百變錦袋。」方可行老人裝糊塗。

    「老傢伙，你別給我裝糊塗，想糊弄我沒這麼簡單，我在怡香閣盯你很久了。」

    方可行老人呵呵笑起來了，「我說你一隻烏鴉，怎麼能曉得人世間的男歡女愛之事呢？我一來沒老婆，二來沒有牽掛，三來有閒錢，我來怡香閣當然也是不服老，找個年輕姑娘瀟灑一下有什麼不可以，難不成等進了棺材再去找女鬼魂銷魂去啊？」|

    烏鴉在方可行老人身上搜了一個遍，沒有找到，有點泄氣，心想，難不成主人這次搞錯了？之前他早就想對這老傢伙下手了，要不是主人說不急！還說什麼解決這老頭簡單，先等等他的同夥到了一網打盡。這下好了，這老頭偏偏好日子不想過，偏偏惹上樓月翎，主人這才下了命令結果了他。主人不虧是名揚天下的紫羽公子，殺人從來不用自己的手，只要微微動了一下周邊的怨靈，自然有東西會幫他解決好一切。比如說今早多事的『寵冠六宮』主僕二人，這事兒啊！你說美名天下的紫羽公子怎麼可能跟這等平庸之輩的樓月翎丫頭有情人關係呢？這不知道死活的『寵冠六宮』兩人，主人好心收留了她們，她們卻如此的羞辱主人，死了算活該。如果她倆去陰曹地府報道趕得的快的話，姑且會遇到樓月翎這小娘們口中的塊頭男跟他們結伴。

    烏鴉幾乎剝光了方可行老人的衣服，**裸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這種感覺簡直比死還來的難受。有句話說，士可殺不可辱！方可行老人一氣之下，連續噴了好幾口鮮血。

    烏鴉不甘心，變成人形，扯著方可行老人花白的鬍鬚問道：「老頭，我問你，百變錦袋你到底放哪個地方了，快說。」

    「烏鴉兄弟，您能不能行行好，如果您不願意救我這老頭子，那您想想方法讓我快點死掉吧！您說的什麼百變錦袋我真的不知道，你就可憐一下我這個孤苦無依的老頭吧！早點讓我安息吧！」

    看他這情況下好像馬上要掛了，烏鴉一掌輸了點真氣給方可行老人，現在百變錦袋還沒下落，他可不想馬上讓這老頭死掉，他一定要趁沒人來打攪之前問清楚。

    「啊！」輸了點真氣，方可行終於緩了點傷痛，他微弱的說：「都說了，我只是一個普通的老頭子，您別為難我了。」

    「哈哈哈，我說你是不是很可笑，老不死的傢伙。那我慢慢跟你說來吧！我知道你叫方可行，我也知道你有一個老相好叫做鐵姑娘，還有我還知道你為什麼會來怡香閣！」

    這烏鴉怎麼這麼清楚？方可行老人有點吃驚，可是，他身上的傷痛扭曲了蒼老的臉龐，已經看不出吃驚的表情了。方可行老人繼續裝糊塗：「我說烏鴉兄弟你說什麼啊！我叫方可行沒錯，我是找姑娘也沒差錯，你說的鐵姑娘是不是說剛剛溜出去的那個小姑娘啊？」

    老傢伙裝糊塗的功夫也算一流，烏鴉直接把話挑明了，「老傢伙，聽說諸城的鐵山莊人才濟濟，當代當家鐵仙子當年拜梅山真人為師，聽說鐵仙子當年也是顆痴情種。可如今鐵姑娘要知道他昔日戀人整天流連於青樓場所，死於紫羽公子所經營的怡香閣！您認為鐵姑娘心裡會怎麼想呢？」

    這不是羞辱他嗎？方可行老人已經把百變錦袋交給丫頭了，為了掩蓋彌彰，保護好丫頭，他不得不繼續跟著烏鴉兄弟演戲裝糊塗了。

    「你……」

    「彆氣，彆氣嘛老人家，只要你乖乖的交出百變錦袋交出來，你死後我一定會好好安葬你！」烏鴉齜咬著牙齒，拍拍方可行老人的臉頰。

    裝了這麼久的糊塗，嘴巴噴出的血越來越少，他已經極限了，體溫越發越冷，人之將死，過往的煙雲一幕幕浮現在他的眼前。曾經他方可行也算年少輕狂過，也曾經至死不渝愛過某姑娘，也曾經為了從業捉妖鬼而放棄過很多幸福，不過總體來算也湊合。

    大限已到，老人家咽氣了，呼吸沒有了，肢體也慢慢的僵硬。

    烏鴉也沒想到自己就隨便說兩句居然把老頭氣死了，他搖了搖他生硬的屍身，「喂，喂，你說話啊！誰讓你死的，餵……餵……」烏鴉再次給方可行老人輸入真氣，可是，這一次老人家自行選擇死亡，除非閻王老爺不讓他死，把他的七魂六魄從地獄趕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