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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很久沒有動靜,寧珞有些納悶。樂筆趣 www.lebiqu.com
其實,剛剛知道景昀騙她出城要把她送走時候的那一肚子氣,在這幾日的憂慮和思謀中早已煙消雲散了,現在的她,滿心都是劫後重逢的甜蜜,恨不得和景昀膩在一起,再也不要分開。
難道這樣罵他兩句就生氣了?這不像是那個疼她到骨子裡的景大哥啊。
寧珞心中狐疑,卻賭氣不肯轉身,這次要是再不給景昀點顏色看看,以後他肯定還是我行我素,出了事第一個念頭就是先把她送走。
「珞兒,」身後一暖,她的身子被抱住了,「對不住,是我的錯,可我不後悔這麼做。」
景昀自然不是生氣了,他把這件事情在腦中仔細重新走了一遍,得出了一個結論:「珞兒,身為男兒,自然要以妻兒的安危為第一要務,這些事情都是我惹出來的,只有安頓好了你們,我才能全心對付楊彥的陰謀,就算重來一百遍,我也還是會這麼做的。」
寧珞氣得轉過身來,小拳頭在他的胸膛上一陣亂捶:「景大哥你真是太壞了,知道錯了還不改,我看你以後怎麼教你的孩子。」
景昀任憑她捶了一通發泄,這才握住了她的拳頭,賠笑著道:「好了珞兒,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現在你可不能太生氣太久,金大夫說了,這些日子你要安心靜養。」
寧珞氣喘吁吁地倒在了他懷裡,也懶得再計較了,最大的敵人已經清除,以後總該風平浪靜了,也不會再有這樣兩難的抉擇了。
兩個人相擁在一起,享受著這難得的靜謐一刻,景昀自然而然地輕撫著寧珞的發梢,細密的吻斷斷續續地落在了她的臉上、脖頸上,最後在她的頸窩停住了。
那塊玉牌好像又變了模樣,底下蓮座的血色又多了一道,看上去越發紅了。
「珞兒,誰碰過這塊玉牌了嗎?」景昀用手撫摸著,若有所思地問。
寧珞低頭一看,也有些困惑:「難道是我在刺他的時候血濺上去了?」
景昀的眸色一深,忽然抬起手來,用匕首在指尖輕輕一划,血滴落下來,瞬息之間滲入了玉牌的蓮座之中,那蓮座整個都紅了,在那麒麟之下,顯得分外昳麗奪目。
「你這是幹什麼?」寧珞慌忙奪過他的指尖,放在嘴裡吸吮了兩下,這才用力按住了。
景昀哼了一聲:「我夫人的掛飾,自然是要由我的血來守護。」
寧珞嗔了他一眼:「這酸溜溜的,又吃什麼乾醋了?你不喜歡,我不戴了便是。」
「我哪會這么小氣,戴著也無妨,畢竟是清虛道長的寶物,」景昀故作大方地道,「睡吧,撐了這麼久,天都快亮了,養精蓄銳,明日還有好多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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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昀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那個曾經魂牽夢縈的女子再一次入夢而來,一襲白衣輕曳,梨花飄然而落,佳人回首一眸,令人心醉神馳。
是的,他終於看清了這白衣女子的真容,那眉如遠山,目似清泉,姿容絕色,雅致脫俗,和他想像中的一模一樣,正是他這輩子同生共死的妻子寧珞。
夢中的寧珞是如此得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她視他為兄,對他恭謹有禮,卻嫁給了楊彥。
他黯然神傷卻又無能為力,只能遠赴沙場,在見不到她的地方刀尖舔血,在戎馬生涯中麻木自己;等他回到京城,才發現心中的佳人過得如此艱辛,被困在別院舉步維艱。
他和楊彥反目成仇,去奪取那至高之位,只為了佳人能有展顏一笑的可能,然而,血腥而殘酷的殺戮之後,換來的不是寧珞的幸福,而是她已經被害身亡的噩耗。
「陛下病危,天下動盪,你身為皇子,需以天下為己任。」
「珞妹不在我心已死,還談什麼家國天下,清虛道長,你放過我吧。」
「侯爺此言差矣,家國天下事關千千萬萬百姓的生死,若是侯爺能以天下為己任,造福於民,焉知不會有福報回報於身?」
「你是說她會有可能死而復生?」
「死而復生並不是唯一之途,這千千世界變幻莫測,侯爺為何不試一試呢?」
從夢中醒來的時候,景昀仰望著帳頂,夢中那十幾年如行屍走肉一般的孤寂如影隨形,揮之不去。
夢中的他,努力做個好皇帝,親賢臣、遠小人,重民生、清黨閥,興水利、重邊防,一年又一年,過著如苦行僧一般機械的日子,最後壽終正寢的那一日,他滿含期待地閉上了雙眼。
身旁傳來了細密均勻的呼吸聲。
景昀側過臉去,看著那張在夢中描摹了無數次的臉龐。他抬起手來,指尖微微顫抖,輕輕地撫上了那小巧而秀氣的鼻樑,又輾轉而下,在那張嬌嫩如花瓣的紅唇上反覆摩挲著。
那是他的珞兒,他等了兩世的珞兒。
若是這一世還沒有她,他該如果熬過這漫漫的日子?幸好,他們終於在這一世相識相知相愛,互許白頭,可以攜手共度餘生。
那羽睫顫了顫,悄無聲息地睜了開來。
那如墨般的雙眸帶著初醒的惺忪和慵懶,茫然在景昀臉上盯了片刻,景昀的呼吸一下子粗重了起來,便將她抱入了懷中,雙臂使力,恨不得將她揉入身體中去。
寧珞有點發懵,好一會兒嗔道:「你這是做什麼快鬆手,這不是在侯府呢。」
「管它在哪裡。」景昀將臉埋入了她的脖頸,貪婪地呼吸著她身上特有的清香。
「砰砰砰」,打雷般的敲門聲響了起來,田公公在外面急急地叫道:「侯爺!快些起來,陛下醒了!要見你!」
景昀被叫走了,寧珞懶洋洋地躺在了床上,手腳還酸軟著,人也有點暈乎乎的。宮裡亂糟糟的,她不想替景昀添麻煩,也就強撐著沒說。
門外響起了腳步聲,有宮女進來了,說是徐淑妃特意關照了讓她們過來伺候寧珞洗漱。
寧珞不由得心中一暖,連連致謝。
等用罷早膳,寧珞閒著無事,便到毓仁宮拜見了徐淑妃,兩人相見,分外感慨,楊彥這次逼宮封鎖了後宮,毓仁宮自然也受了影響,徐淑妃倒也不慌不忙,將兩個孩子藏在了暗室,自己則守在毓仁宮中,準備若是盛和帝有個萬一便以身殉之。
幸好一切都沒有走到最壞的地步,毓仁宮僅僅是被毀了些草木,大家都還平平安安的。
楊霆的手臂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一見寧珞便撲了過來,嚷嚷著道:「夫人,昨晚我們玩捉迷藏的遊戲了,小姑姑特別凶,讓我不能說話不能動,怕被找到還哭鼻子了,我沒哭呢。」
楊柯撇了撇嘴,一臉懶得和小孩子計較的表情。
楊霆到底還小,壓根兒都感受不到生死攸關的可怕,還真當是在玩遊戲了,不過也好,這種齷蹉的宮廷紛爭,還是不要去玷污孩子幾近白紙的心靈了。
寧珞抬手揉了揉楊霆的腦袋:「霆兒真是勇敢,快些長大,咱們都要靠霆兒保護呢。」
楊霆得了讚揚,立刻挺胸疊肚高高興興地和楊柯去玩了。徐淑妃看著他們的身影,眉心輕蹙,輕嘆了一聲道:「若是這世上之事都如孩童眼中的一般簡單就好了。」
寧珞知道她憂心盛和帝的身體,不由得勸道:「陛下吉人自有天相,娘娘不要太過擔憂。」
徐淑妃勉強笑了笑,悵然道:「世人都道是我命好,卻不知我寧可仍是當年那個小小的昭儀,只需安心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等候陛下得空了過來和我談詩論畫,來看望珂兒,那個時候的陛下,便是我的陛下。可如今我執掌這後宮中饋,整日裡忙忙碌碌,見了陛下也還要說些宮裡的雜事,連曾經那樣小小的快樂都沒有了,如今陛下又」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了。
寧珞心中惻然,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才好。正在此時,有內侍進來恭聲行禮,並傳了盛和帝的口諭:「淑妃娘娘,定雲侯夫人,你們倆都在這可太好了,省得奴才們跑腿了,陛下請淑妃娘娘和夫人過去。」
寢殿內好些人都圍在內室門前,除了昨日的幾名大臣,還有幾名王爺和鴻臚寺、禮部的官員。一見這架勢,徐淑妃的臉色很不好,腳下一個踉蹌,幸好寧珞在一旁扶住了她。
內室中帘子都拉了起來,屋內四角都點著燈,田豐和鄧汝垂首伺候在一旁,景昀則跪在床前。
盛和帝躺在床上,那雙曾經炯炯有神的眸子一片茫然,好一會兒才凝聚在徐淑妃身上,牽了牽嘴角,幾近無聲地叫了一聲「愛妃」。
徐淑妃一下子便捂住了嘴,幾步便到了床前泣不成聲:「陛下為何病得這麼重了都不告訴我」
盛和帝枯瘦的手艱難地抬了起來,替她擦去了幾滴眼淚,喃喃地道:「下輩子見了朕就當不認識不要再嫁入宮中」
徐淑妃連連搖頭,淚如雨下。
「昀兒已經認祖歸宗了是我的孩子,」盛和帝困難地道,「你把他當成親生的昀兒珞兒要好好孝順你母妃」
「是,陛下。」
「是。」
景昀和寧珞一齊朝著他們磕了一個頭,景昀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失態,寧珞已經忍不住紅了眼圈。
盛和帝失神地看著他,低聲道:「你們該叫我什麼了」
「父皇」
「父皇。」
景昀眼噙熱淚,哽咽著叫道。
盛和帝的手指僵了僵,良久沒有聲息,景昀驚駭地膝行上前,卻見一滴渾濁的眼淚滑下了他的臉頰:「好好皇兒朕愧對你母親也不知道她還肯不肯見我」
「父皇你安心養病,會好起來的,到時候我們再共享天倫之樂。」景昀強忍著悲痛道。
「天倫之樂」盛和帝忽然笑了,朝著寧珞看了過去,「珞兒,聽金大夫說,你又懷了身子了,朕一聽,便覺得精神大好。」
寧珞跪在床前哽咽著道:「還請父皇保重龍體。」
「珞兒,朕和你的賭,終究是朕輸了」盛和帝輕嘆了一聲,「你看得比朕通透,是個聰慧的孩子,有你陪著昀兒,朕很放心。」
「那都是我一時胡言亂語,」寧珞急急地道,「如今撥雲見月,好不容易父皇和景大哥父子相認,那些胡言亂語,父皇便都忘了吧。」
「忘了做什麼?」盛和帝吃力地抬了抬指尖,將二人的手交疊在了床前,「朕一直擔心,昀兒太過重情,情深不壽,如今看來是我多慮了,你們倆是命中注定的緣分,從今往後,你們倆要琴瑟和鳴,白頭偕老,珞兒福緣深厚,子嗣旺盛,堪為一國之母,昀兒,這輩子你有珞兒便夠了,不需得隴望蜀,要將朕欠你母親的全都彌補回來」
景昀連連點頭,喉嚨仿佛被什麼堵住了似的,說不出話來。
「你的四皇兄雖然罪無可恕,可念在他最後尚能有一絲悔過之心,就饒了他一條性命吧,朕廢他為庶人,你可圈禁在他的王府中,若是再有惡行,你便替朕親手殺了他」
盛和帝閉了閉眼睛,旋即睜開眼來,看向田豐,「來,宣旨。」
田豐顫抖著手,取出聖旨,朗聲宣道:「英王楊昀,仁善厚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封為太子,待朕百年之後承繼大統。瑞王楊彥,蒙蔽君王,以仁孝之名,行乖戾之事,目無君父,戕害手足,廢為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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