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祖母?薛靜安和薛常安都驚訝地看著薛平安,她不知道祖母愛清靜麼?
從祖母信佛起,她愈發不與外面交際,每年只有千秋節,皇后娘娘宴請命婦,她才會出門。
如此一來,家裡除夕外的大小宴,她也不出面,交給子孫自己打理,到現在,晨昏定省,她也都減了。
那平安怎麼敢這麼說的呀,祖母哪缺她們幾個陪!
薛靜安和薛常安趕緊低頭,只怕祖母一個不悅,把她們也連累了,可是過了好一會兒,也沒聽座上生氣。
薛常安悄悄抬眼。
聽了平安的回答,老太太巋然不動,神色不見喜怒。
須臾,她吃了口茶,不經意間,眉間的褶皺,卻稍稍平了,她淡淡地說:「今日你們開罪了玉慧郡主,來日,得賠個不是。」
薛常安和薛常安趕緊答應:「是,祖母。」
平安卻眨了眨眼,什麼開罪,開罪誰?那個會在家裡欺負姊妹的人嗎?
接著,秦老夫人又說:「平安留下來。」
薛靜安緩不過來,就這樣,沒事了嗎?竟然連被斥責都沒有嗎?
薛常安反應快,立時說:「孫女也要陪祖母。」
此時,薛靜安才想到,如果就她自己回去,林姨娘定又要說些什麼,她不如留著,她跟著說:「祖母,孫女也一起。」
老夫人看了她二人一眼,默許了,叫雪芝:「搬幾個圓墩來。」
不多時,三個花一樣的女孩兒,圍在秦老夫人膝下坐著,平安離秦老夫人最近,女孩兒愛嬌的容顏,一團白玉糯糕似的,一雙明汪汪的眼兒,就盯著秦老夫人。
一時,誰也沒說話,要說這個場面,就是薛瀚來看到了,也會難掩驚異,他少時都不曾承歡母親膝下。
干坐著不是事,秦老夫人將桌上的經書推過去,示意平安:「給我讀點經書。」
這話聽起來生硬得緊,與往常的命令無異,聽得薛靜安後悔留下來。
平安卻沒察覺般,她捧過書籍,對上密密麻麻的方塊字,她看了一會兒,翻到下一頁,又翻到下一頁。
小小眉頭,微微一皺。
秦老夫人:「怎麼?」
平安搖頭,說:「不懂。」
秦老夫人:「」
平安是認識幾個字的,譬如「我」、「張」、「平安」幾個,還有今日新認識的象棋,可是這個書,她翻了好幾頁,也沒看到自己會的,一個個字畫得好複雜。
好難哦。
秦老夫人倒也不意外,她問:「那你想做什麼?」
平安把經書推回去,眼睛亮閃閃的:「祖母,讀。」
秦老夫人:「」
薛靜安和薛常安都屏住呼吸,心中騰的一陣恐懼,平安不懂字就算了,竟然讓祖母讀經書,她怎麼敢的呀!便是父親,也沒要求過祖母這麼做吧!
兩人心驚膽戰的,怕又惹得秦老夫人不喜。
下一刻,秦老夫人翻開了書,她一張臉還是拉著的,不過,竟然挑起其中一節,低聲讀了起來。
薛靜安和薛常安既驚有疑,來不及多想,趕緊豎起耳朵,仔細聽著,生怕老夫人讀完,來考問她們剛剛所讀的片段。
老人聲音嘶啞,讀得又慢又長,就像一曲夜眠調,一下一下,把人的瞌睡蟲往上勾。
平安本來就困,她聽著聽著,眼皮越來越重,身體越來越軟。
不過一會兒,她趴在老夫人身旁的案几上,長長的睫毛蓋住她那雙靈動清澈的眼眸。
她睡著了。
她竟然睡著了!
這回,薛靜安和薛常安,心中再提不起驚駭了,她們敢說,闔家,闔族,也只有平安,才那麼大的心,敢在祖母眼皮底下直接睡著。
而秦老夫人聲音一頓,她看著平安,又看看書,好像從沒處理過這種場面,所以,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做。
醒著的祖孫三人,面面相覷,一絲絲尷尬里,兩個女孩又怔忪,原來在怡德院,也有這麼平和的時候。
除了擔憂與害怕,她們與祖母之間,竟然也可以有「尷尬」這種感覺。
好新奇。
這時,雪芝從外頭進來:「老太太,大太太來了。」
…
馮夫人攜著琥珀,來得匆匆。
一路上,她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就怕秦老夫人打了平安,
以前薛鎬十三四時,有一回在外頭和慶順王府幾位哥兒打架,秦老夫人上了家法,打得他三天下不來床!
雖則平安是姑娘,可老夫人向來鐵面無私!
馮夫人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她邁進正房,繞過那架屏風,嘴裡已經蹦出話來:「母親,平安還小,她那裡懂得」
話未說完,她和兩個庶女,以及秦老夫人,對上了眼睛。
而她家平安正趴在老太太桌旁,小小一團,睡得香甜。
馮夫人一下梗住了,乖乖!
秦老夫人冷哼,道:「她還小?她要及笄了。」
馮夫人低頭,只怪自己關心則亂,平白給秦老夫人遞話頭,但老夫人卻也沒繼續說,她話鋒一轉,說:「平安養在鄉下十年,還不認字。」
馮夫人從善如流:「是,我正想這件事。」
今日洗塵宴在馮夫人的安排下,沒有要認字的玩樂,但往後平安若去他人家做客,可不能做個睜眼瞎,京中多少雙眼睛盯著呢。
只是,家中女孩都快及笄了,才請女夫子,京中眾人一猜,也知道是為了平安。
國公府說將平安養在鄉下養病,卻也不該連字都不學,一個謊總該用千百個謊來圓,因此,馮夫人正發愁呢。
秦老夫人說:「總該識字的,」馮夫人考慮過的事,她更清楚,她合起經書,「我會進宮,與皇后娘娘請個恩准。」
「讓平安、靜安和常安,給八公主當伴讀。」
八公主是陛下最小的女兒,頗受寵愛,給她當伴讀,既可以讓平安識字,又能讓家中姑娘在皇后那過過目,於講親事上,大有裨益。
唯有個問題,三安年紀不算小,饒是只需伴讀幾個月,也不好選上,但秦老夫人若肯走動,依她的面子,十拿九穩。
此話一出,薛靜安和薛常安又驚又喜。
馮夫人也高興,秦老夫人肯為平安打算,是再好不過,可她也有顧慮:「才剛與玉慧郡主鬧不痛快」
秦老夫人:「難不成要躲她一輩子?」
雖則她不認同孩子與皇嗣產生摩擦,可是,矛盾既然已經有了,就不該逃避,正好也趁機,與郡主講和,把面子做全,省得後患。
可謂一箭三雕。
馮夫人還是不太安心:「若是讓平安伺候人,我怕她做不好」
薛靜安小聲說:「母親,我會替二妹妹做的。」
得了薛靜安一聲保證,馮夫人再想,反正每天晚上隨宮門落鑰,平安就會回來,永國公府離皇宮也不算遠。
權當,權當平安去進學好了。
秦老夫人又看了眼睡得沉沉的,毫無知覺的平安。
事既已成,馮夫人忙叫彩芝:「這麼睡著不好,把姑娘背回去吧。」
平安軟軟地靠在彩芝背上,馮夫人怕她著涼,還跟老夫人要了條織金孔雀紋毛毯,蓋在平安身上,包成甜粽似的。
不多時,馮夫人帶著薛靜安和薛常安一起,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了。
怡德院又突的落入沉寂之中,常年如此,一直如此。
秦老夫人坐在原位,她正看著平安剛剛睡過的桌子。
雪芝端著藥來,見狀,說:「老太太,明日再叫二姑娘來吧?」
秦老夫人收回目光,她冷肅著臉,道:「不用了。」
她只是才來國公府,心性純真了些,日子久了,自然也怕她。
…
而此時,趴在彩芝背上,平安做了一個暖暖的夢,夢裡,她和祖母坐在村口的大榕樹下,一起下象棋。
將軍,贏啦。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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