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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精緻雕花小銀煙杆,菸斗里墜一指嫣紅的香膏兒,銅黃小燈上微火烤一烤,不一會兒便升騰出裊裊淡紅的輕煙來。吸它一口,心啊魂啊便也跟著它神仙飄搖。
早先的時候尚且邊吸邊怕,後來發現並沒甚麼不適,反倒很讓人舒服,漸漸便只當它與那吃飯喝水一般,無甚麼兩樣。今日心情好了,少吸兩口,想著要戒要戒,每日減少一點點;明日莫名的又愁煩,忍不住又自己打破約束,多吸了兩口。屢屢斷不得乾淨。人的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錦榻上,鸞枝軟趴趴地吐著煙兒,那一朱紅唇微張微合,指甲上染著丹寇把煙杆輕輕勾弄,白得誘人,紅得勾魂,就好似雪丘上一隻假寐的紅狐,把梨香看得滿目痴痴,還從沒見過一個人吃煙的姿勢這樣好看。
難怪少爺總也不過分地逼少奶奶戒,怕不是就愛看她這幅風景。
可惜一指香膏燃盡,鸞枝心裡頭的結兒還是解不開。
可惡的沈硯青,他必是以為她年紀小,不懂那男女-膠-合的避孕周息,偏挑著她月事過半的時候把她的藥弄走。這邊廂趁著出遠門前狠狠要她一次,等到他回來,怕是早已經珠胎暗結,那時便是想打都打不得了——老太太盯著呢,除非她自己不想活。再待孩子生下來,不僅老太太滿意、又堵了李氏的舌頭,他的根基更穩;而自己呢,卻被他與孩子栓牢,年復一年,早晚消弭了旁的心思。
一箭三雕,好一副如意算盤。
然而他卻不曉得,她原是從那醉春樓里出來的。在月事過半的前後幾日,姑娘們的湯里便要特別地添加一丁銀白的水兒,她們說那是水銀,也有人說是砒霜。老鴇花姑不承認,就算承認了你也得喝,總之是讓你避孕、為了你好,怕再像俏金花一般,又生下來一個小鳳蕭……
鳳蕭…
鸞枝猛地坐起身子,不行,這藥一定要弄到!
冷冷的把煙杆一頓:「梨香,你替我去大灶上拿點兒核桃芝麻過來,再捎一瓶好點兒的槐花蜜。」
梨香正神遊象外呢,被少奶奶猛然一坐,嚇得魂兒都晃了一晃,連忙「誒誒」應著出去。
春畫端著花盆進來,嘻嘻笑道:「少奶奶,園子裡派過年的花兒呢,大夫人讓每個院裡的都過去挑。奴婢挑了一盆小金桔,你瞧,多喜慶呀。」
顆顆小指甲蓋大小的金果兒,看起來倒真是討喜的,這是個伶俐的丫頭,辦什麼事情總讓人特別的舒坦。鸞枝指了指紅木圓桌:「就放那邊吧,還能曬著太陽。」
「是。」春畫把花盆往桌心一放,見鸞枝穿鞋子下床,又調皮眨了眨眼睛:「早上聽說少爺捎信回來了,少奶奶可是要做些什麼好吃的讓聽差捎去京城?」暗自思想,婆子們說的果然沒錯,那事兒果然是讓女人又愛又恨的。瞧,昨天少奶奶才恨著少爺,早上又想他想成了這般失魂落魄。
「哪裡是給他…便是他當真被抓進牢子裡關了,我也不肯再給他做一口吃的。」鸞枝低著頭,把繡鞋兒扣緊腳後跟。
「嘻,少奶奶就愛嘴硬心軟。」春畫調皮做著鬼臉,因見隔壁院裡的小木工在屋檐上沖自己招呼,連忙羞紅著臉蛋悄悄退了出去。
娘家帶來的紅木頭小箱子打開,滿滿一盒曬乾了的桂花瓣,清芬撲鼻。
閨女嫁人了,從此就是別人家的,天南地北,連他日親娘歸去,怕是都不得在墳前燒上一紙。鸞枝不願讓阿娘把沈家下聘的銀子花費,那是她能留給家裡的最後供給。阿娘曉得她心裡苦,只是抹著眼淚求她不要恨,把秋天曬乾的桂花送了她滿滿一盒做嫁妝,說聞一聞,夢裡頭就能到家。她後來聞過,沒有用。還不如陀羅香膏,想去哪裡就飛去哪裡。
一早上在小灶上忙著蒸蒸炸炸,等到晌午的時候便做出來一籠兒的桂花核桃酥,讓桂婆子端了幾碟送去兩房夫人還有三奶奶院裡,剩下的便裝進小食盒,再親自端著一碟子到了北院老太太的上房。
沁鼻的酥香味兒,勾得人把食慾打開。老太太卻只是吸著菸嘴不說話,也不去拿了去吃,只把一雙銳利的眼睛直勾勾地在鸞枝身上掃量。心情正不好呢,一大早收到孫子的來信,曉得形勢十分之不好,除卻到處挪銀子補工錢外,怕是還免不了抓幾個人、吃幾日牢獄之災……然而誰人願意去吃?誰都不願意!
這會兒看著鸞枝嫣粉粉的臉頰,終於有些信了婆子們的閒話,想當初剛來的時候,恁的一朵青澀小花,如今卻采陽補陰、讓自個孫子澆灌得如那殷商妲己美麗;可他沈家呢,卻頻頻不斷的破財多災……
怕不就是個隱匿的克星,來日定要再讓那瞎子重算一算!
鸞枝哪裡曉得老太太在想些甚麼,一心記掛著要出門,只是攥著帕子安靜靜地坐著,怕被這精明的小腳老太看穿。
久久的,老太太終於悠悠吐出一縷長煙:「你丈夫這才前腳剛走,後腳你就要出門……你可曉得我們這樣的人家,姨奶奶是輕易出不得大門的。」卻不是真問她,語氣也沒有半絲溫度。
鸞枝心裡便頓地往下沉了一沉,兀自捺著一分勇氣迎上老太太的目光:「原也是不該的。只是先前在馬場那次,縣府孟夫人認了妾身做妹妹,讓妾身得空做些桂花酥送去給她嘗嘗。可巧家裡頭出了這樣的大事,妾身便想起來她父親乃是朝廷的龍虎大將軍,想著是不是可以前去打聽些消息,也好幫幫夫君則個。」
那嗓音輕柔,說的內容卻讓老太太的菸斗微微一顫。呵,看不出來一個十五六歲的丫頭,平日少言寡語的,悄無聲息便傍了這麼大一座靠山。
越發的不能讓她出頭,否則怕是日後根本拿捏不住。
心中計較,嘴上便轉了話題:「這兩天身體如何了?聽說昨日去了你母親那邊,拿了幾顆寶貝兒?」
「身體好著呢,謝老太太關心。說是世交送的玉墜香囊,夫人讓妾身與少爺一人挑了一個。」鸞枝心裡一個激靈……怕是出門無望了。
「哦…,你近日倒是和大房走得近吶。」果然老太太的臉色冷下來,吧嗒吧嗒吸著菸斗,好半天了才道:「日後有甚麼委屈,別到處兒瞎嚷嚷。我們沈家不比那些沒規沒矩的小門小戶,不興得左邊一套右邊一套的……硯青平日裡寵你寵得沒有章法,便是我這做祖母的難得提點一兩句,那也是為著你們好。不要以為我讓人『少奶奶』的叫著,你倒把自己原有的身份給忘了,受一點兒委屈,就跑這個那個的院子裡去抱怨。」
那吃過煙的嗓子低澀澀的,聽進耳朵里就好像被刀鋸磨著心坎兒一般,滲得難受。
就說李氏昨日那一番話不簡單吧,瞧,這才一個晚上,便讓自己與老太太生出了嫌隙。鸞枝心中冷笑,然而她是斷然不肯與老太太生分的,便是這個小腳老太處處算計著自己,終還要仰仗著她過活。
鸞枝忙站起來屈膝一福,言辭切切道:「老太太冤枉妾身則個。妾身哪裡敢妄自非議,一個姨奶奶的身份,卻能得老太太這樣多的照顧,是鸞枝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鸞枝心裡感激都不過來,絕沒有半點兒旁的念頭,望老太太明察。」
老太太一錯不錯地盯著鸞枝的表情,見她果然是實誠的,終究自己暫時也缺她不得,這才淡淡道:「你能知道我的苦心就好。一會我讓秋大夫給你開幾副藥調理調理,硯青他一個大小伙子,也怪不得你伺候辛苦……我們女人不比他們男人,興起的時候他可不管你身上舒服不舒服,你又不能不給他,他要,你還是要給。家裡頭的事情暫時不勞你一個妾室出去張羅,過幾天等硯青回來了再說。」
說的還是那勞什子「焦症」呢,好一頂冤枉的綠帽子。
「是……那這些核桃酥?」鸞枝的心冷沉沉的,只是挪著步子不肯回去,又不好表現得太明顯。
老太太卻不再看她,見門房站著不動,便轉臉問道:「你站在那裡做甚麼……悶聲不吭的,怪嚇人。」
門房惴惴地,瞥了鸞枝一眼,尷尬措辭道:「是、是縣衙的孟夫人著請二奶奶過去用飯……奴才瞅著二奶奶才剛進府,怕不是請的是三奶奶、弄錯了,便先來老太太這邊問話了。」
呵,可真是巧。
老太太臉色頓然一黑,冷冰冰瞪了鸞枝一眼,悶著青煙不語。
鸞枝便曉得這就是應了,只覺得一顆大石頭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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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府卻是鸞枝第一回參觀,三進的院子,不特別的大,卻植花栽草,很是清新雅致。正直冬日,廊前幾株臘梅開得正艷,一路隨著丫鬟拐過迴廊,便見庭院內正與小少爺踢著蹴鞠的宋英。宋英教得耐心,二人玩得其樂融融,一抬頭見鸞枝來,小少爺立刻衝到鸞枝身旁,攬著她的膝蓋奶聲奶氣地叫著「姨~」,可愛極了。
鸞枝連忙把食盒子遞與梨香,蹲下-身來抱起小少爺,笑著見了禮:「鸞枝見過夫…給姐姐問好。」
宋英嗔怪一眼:「瞧,再叫錯可別怪我罰你啦。」又道:「前些日子本要叫你過來玩,太忙了。今日他出去辦公差,正好中午我們姐妹倆一塊兒吃頓飯,聊聊天。」
說著,拉過鸞枝的手兒,只往堂屋進去。
丫鬟上了茶。宋英杏眸泛波,只是笑盈盈看著鸞枝,豐潤的臉頰上一抹小曖昧。
鸞枝被看得不好意思,低下頭來:「姐姐在看什麼……可是我今日有些什麼不對?」
宋英搖著頭,有些俏皮:「必是與他越發恩愛了吧……瞧你氣色不錯。」
鸞枝紅了臉:「才沒有……討厭他,暗地裡可壞了。」
「不然。若是真討厭,便不是你這般羞怯紅顏了。那夫妻間的感情原就是潛移默化的,等到某天一個猛然回頭,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沒入你膏肓,沒他不行了。」宋英說著,因想起孟安國對自己的疼寵,不由也有些又恨又抓撓。因見鸞枝眉宇間稍許愁容,便正色道:「早上聽辦事的小差說,昨日沈公子去了京城?」
「是……本就是缺少男丁的家庭,無緣無故忽然出了這樣的事兒,只得讓他去應付了。」鸞枝嘆了口氣,因又道:「沈家出了這樣大的事,旁人是連躲都躲來不及的,姐姐卻還這樣把妹妹叫來,會不會不好?」
宋英不以為然道:「難得鸞枝妹妹這般替人著想,只我一個婦人家家的,找自己姐妹聊聊天,又怕什麼?……我聽說這回的問題可不小吶,那小德妃大半夜滑了龍胎,把皇上氣得,一盞南海琉璃玉麒麟都摔得粉碎。你們沈家也是倒霉,好巧不巧的就撞在槍眼上,莫不是近日得罪了什麼來頭?」
果然是個聰敏的女人,隨意一句便戳著了重點。
鸞枝眼前又浮起玉娥那一張清麗嬌婉的臉龐,想了想,低聲道:「好像是說三少爺在紅街因為哪個姐兒得罪了宮裡頭的公公,眼下又不記得那公公長得甚麼模樣……怕是不太好辦。硯青已經去京城打聽了的,大約不兩日就能回來。」
盼著他回來,與他清帳呢。
宋英皺著眉頭,冷冷哼出一句:「哼,那紅街怕不是京郊幾個州縣最最齷齪骯髒的一個地方。衙役們時常在郊外發現赤果果的女屍,都是些無名無家、無人認領的可憐女人,十二三歲的都有。只聽說宮裡頭出來辦差的時常在那落腳,還有不少當官的也常來尋歡,我們安國屢屢想整治,偏這些大官們層層壓制,總也奈何不動它……不過,倘若是宮裡頭的事兒,我倒可以去替你打聽打聽。」
竟不知她宮裡頭也有背景。
鸞枝聞言愕然抬起頭來:「這事兒……原是沈家的私事,這樣棘手的,怎麼好麻煩姐姐?」
雖以出來打聽消息為藉口,為的卻是買藥,倒沒真想要麻煩宋英。
「沈家的品譽原是極好的,我猜著你們就是被冤枉,做了奸人的替死鬼。不過這些都是小的,范不著我多一事去幫你們。我只念著寶兒上一回受了你們夫妻兩的救命之恩,這便順道幫你們打聽打聽。倘若真是為著一個紅街上的妓-女,正好挑著這個當口把它一條街兒給整頓了!」
見丫鬟端著食盤一個個走進來,宋英便抱著小少爺走到桌邊,回頭對鸞枝笑道:「瞧,說著說著午飯時間就到了,快來嘗嘗我們地道的扶蘇菜吧……你也莫要多想,那宮中的宋貴妃,乃是我的親姑母,七皇子還是我的姑表弟吶。」
吃吃的笑。
竟不知她原來是這樣顯赫背景……卻平易親和,一點兒也無半分貴女千金的凌人嬌氣。
鸞枝不由默默凝了宋英一眼,先前還奇怪宋家這樣的背景,為何那麼多出色的皇子不嫁,卻下嫁給一個縣府老爺,卻原來那七皇子就是她的嫡親。當金錢權勢到了一定的份兒,求的可不就是低調平安嗎?
「鸞枝謝過姐姐。」鸞枝連忙站起來鄭重謝過。
然而畢竟自己是市井小戶出身,不懂得那官場上的你來我往,心中思量著儘快給沈硯青去信說明,待用了午飯、又聊了會天,等到傍晚的時候便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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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快過年,路上採買年貨的行人擠擠攘攘,車輪子軲轆軲轆,很是走得不快。心中思量著該如何才能買到藥,不免一路撩開窗簾往外看。
茶巷路一家炒栗子生意甚好,門口排著長長的一條隊,鸞枝不由多看了一眼。等拐了個彎,再走上一段,見街邊暗巷裡一面破爛的「藥」字帆布在撲撲飄搖,那藥店門口正好又是一家古樸的畫鋪,便教馬夫把車停下。
是個五十多歲的半老頭兒,很是實誠,問少奶奶何事。
鸞枝從袖子裡掏出幾顆碎銀子,對梨香道:「你去前頭那家炒栗子店,幫我稱一包熱的回來。聽說老太太喜歡甜食,正好捎一些回去讓她嘗嘗。」
梨香想也不想便「誒誒」的去了。是個膽怯溫吞的姑娘,不比春畫那個鬼精靈,今日特地帶的就是她。
等了一會會,不見回來,便又給車夫一些吃酒的錢。見車夫過街買酒,自己便往畫鋪門口走去。
一個閃身,轉進了一旁的小藥店。
藥店燒著暖爐,斑駁的銅褐色茶壺裡沸水滾滾冒煙,熏得人視線霧蒙蒙一片。
老闆是個六十多歲的精瘦老頭,見鸞枝來,眯著眼睛,連動都懶得動。大凡進這店裡頭的女人,幹得都是不那麼見人的勾當,態度自然也輕蔑。
「咳咳。」嗆得鸞枝不住咳嗓子,無視著老闆的惡劣,問道:「店家可有『涼藥』?」
怕他聽不懂,這是南邊的叫法。從前梅喜還沒正式上台開-苞前,曾經拉著她去偷偷買過幾回,記得就是叫『涼藥』。
店老闆抬了抬眼皮,鼻腔里奔出陰啞的嗓音:「幾顆?」
那聲音就好像夜半野貓一般滲人,鸞枝卻頓時鬆了口氣,好在他懂。
「隨便拿個三五顆夠了。」
不冷不熱地用黃紙包了扔到櫃檯上:「二兩銀子,一次一顆可避子,超過三顆小心滑胎。」看鸞枝一身衣裳不菲,連藥的身價都被哄抬了起來。
要人命呢……
鸞枝咬了咬牙關,因怕車夫買酒歸來,末了狠狠心扔下一錠銀子,撩開門帘出來。
一抬頭,卻見一襲紫衣長袍的魁偉身影,正與一個刀疤臉矮個老頭笑盈盈往對面酒樓進去。二人身後跟著兩個十三四歲的青衣小倌兒,那老頭白面無須,走兩步,回頭又往其中一個的臀兒上狠狠掐了一把,疼得那少年眉頭緊蹙、還得苦巴巴陪著笑臉……多麼熟悉的背影,多看他一眼,果然還是祈裕。
……怎生得他竟與這樣一個奇怪的老頭結交?
怕被發現,連忙躲進一旁的畫鋪。
畫鋪里,兩名男子正在說話,並不曾注意鸞枝的進來。
「那雲藏畫師最近倒是未出什麼新畫,昨日本要著人催問,聽說他家裡忽然出了事兒,便不曾過去。他原是幽隱之人,不愛見客,四爺因何這般固執要見他?」問話的是老闆,穿一身月白長裳,罩著淺灰兒的棉褂,戴一頂氈皮帽,看起來文里文氣的,三十多歲年紀。
叫四爺的是個英俊的男子,二十三歲左右,容長臉兒,劍眉深目,舉止間甚是器宇不凡:「哦,這樣巧嚒?我倒也不是出於什麼目的要見他,只是覺得有緣、又欣賞他的才華,想要交一摯友罷。」
見斐老闆不信,默了默,只得從袖子裡掏出來一張舊畫:「我母妃…母親去世得早,這是父親於她生前畫的舊影。當日母親倚於牆下花枝,你且看她,像不像雲藏畫師畫中的這個晾衣女子?……母親乃是當年被父親半途所救,生前曾數次與我提及,逃荒途中原有一名胞妹失散,故而我便想要打聽打聽此女是否真有其人則個。」
斐老闆將兩張畫拿來比對,立時張嘴驚呼:「哦呀~,這樣一比,倒是真真像極。若是出於這個原因,怕是雲藏畫師也肯見上一面。只是近日實在不巧,待過些日子他家中事了,我再幫你與他說上一說。」因想起日間剛送來的幾張新畫,便又道:「四爺你看看這幾張如何?也是他的僕從送來,聽說是個女畫手,與他的畫風有幾分相似味道。」
四爺把畫拿起來看了看,卻興趣了了:「月歌?看起來不錯,可惜全是臨摹他人畫風,尋常人家裱起來欣賞可以,若是用於收藏,卻缺了她自己的靈魂。」
月歌……
鸞枝不由支起耳朵,眼梢悄然往二人那邊一瞥——呵,果然是昨天書房裡的那幾張畫。看來雲藏畫師莫不就是沈硯青那廝了……好個錦瑟和鳴呀,連畫兒都是一個風格,委實難得。
心裡頭也不確定那玉娥是否就是月歌,或者還是另有其人,只一想到昨日下午玉娥嬌美臉蛋上的萋萋淚眼,心裡頭便一股道不出的滋味。
揩著裙裾正要出店。
梨香抱著兩包糖炒栗子衝進來,呼哧呼哧喘著起:「少奶奶久等了……買、買了兩包,一包給您留著。」
一股冷風隨著她的步子捲入店中,四爺手中之畫飄落在地。
梨香低頭一看:「咦,這不是昨日魏五拿的那幾張畫嗎?」
「魏五?」四爺正要彎腰拾起,聞言手中動作一滯,抬起頭來端看,卻見面前不知何時立著一個十五六歲的新鮮少婦。那螺髻松綰,輕插珠搖,朱唇櫻櫻春目含水,就好似光陰一瞬倒轉二十餘年,那舊人去了又歸。
不由將將一愣:「這位少夫人是……」
鸞枝連忙瞪了梨香一眼:「多嘴甚麼,還不快走,老太太等急了。」
一娓裊裊身影急惶惶遠去,那步履搖曳,仿若無骨,看得四爺久久收不回眼神。待要再問她,她卻已經跨入馬車。
車輪子軲轆軲轆,夜風將車帘布微微盪起,忽看到簾角一個刺金的「沈」字,又想到斐老闆剛才所說的家中忽然出事……呵呵,想不到竟是這樣湊巧。
一道劍眉舒開,不由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瞭然笑弧。
作者有話要說:過年咯,6千5百字大章給親們拜年~!祝大家新年吉祥,全家幸福安康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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