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邊的風浪很大。
潮濕的風,直直往身上灌,掀起了司行霈的風氅。
他看著浪一下下拍打岸邊的岩石。
親信的副官和參謀走過來,對他道:「師座,要不要直接派人去太原守著,把太太接回來?」
「她不會回來的。到了太原,派人去了也沒用。」司行霈道。
一旦她去了太原,就跟保皇黨的勢力接上了,哪怕把她接回來,保皇黨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到時候,還會讓人懷疑顧輕舟的動機。
一旦她去了太原,司行霈就要裝作不知道,否則她得不到信任,就站不穩腳跟,宛如傀儡,她的日子更難過。
司行霈這幾天若是無法阻攔她,剩下的日子就要裝作不知道她的去向。
司行霈簡直要抓狂。
「我們到底漏了哪條線?」司行霈問。
他派人在上海搜查,在岳城搜查,怕燈下黑,讓顧輕舟躲在了最危險的地方;同時,最重要的幾條線路,他也派了重兵把手。
可完全沒了顧輕舟的蹤跡。
不僅她的蹤跡全無,就是蔡長亭和阿蘅,也沒了去向。
司行霈想過,也許他們會往反方向走,故而他也派人往南邊去查找。
還是沒有。
顧輕舟就好似憑空消失了。
司行霈也想不到,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師座,是過長江還是回去?」參謀又問他。
司行霈深吸幾口氣。
三天了,這會兒顧輕舟只怕早已跑遠了。
木已成舟,只能等太原府的消息,甚至只能等她完成她的計劃。
司行霈能做的,就是派人暗中保護她,給她支持,而不是大張旗鼓去毀了她的偽裝。
「回去吧。」司行霈道。
他裹挾了滿身的寒意和濕意,心中已然說不出什麼滋味來。
坐在車子上,司行霈在想著心思。
他此刻最想的,不是趕緊把顧輕舟接回來,而是要最快確定她安全無虞。
他已經不求她回到他身邊了,只求她沒有在那場爆炸中出事。
再精明的人,都會有失手的時候。
司行霈不應該懷疑顧輕舟的。
顧輕舟既然做了這個計劃,藉助董晉軒的手,為她的死遁提供了有力證據,讓人無法再質疑,她就應該做了萬全的安排。
可是,司行霈仍是不放心。
「霍攏靜到底去了哪裡?」這是司行霈所擔憂的。
這幾天,霍鉞也在找霍攏靜。
顏新儂也派人在找,既找顧輕舟也找霍攏靜的。
三方勢力之下,既沒有顧輕舟,也沒有霍攏靜,這件事就讓司行霈嗅出了詭異。
霍攏靜沒必要躲藏,她為什麼不出來?若是她不出來,是不是意味著出事了?
一旦霍攏靜有事,難保顧輕舟就是安全的。
「師座,事情已經有了轉機,學生們自己散了,還去海邊祭拜了太太。」參謀告訴司行霈。
參謀覺得,顧輕舟面臨的,是一場曠日持久的羞辱。
此事,不僅僅是顧輕舟的,還會給司行霈抹黑。
他們也擔心,如何為顧輕舟辯白。
可現在,隨著顧輕舟的死遁,那場極大的風暴在萌芽中就被扼殺了,司夫人再也掀不起多大的風浪。
退一萬步說,真的是顧輕舟殺了司慕又能如何,她已經償命了啊!
路人不會關心司夫人的哀痛,他們只想要客觀的公平。
顧輕舟也死了,他們得到了公平的安慰,就會散去,都懶得圍觀了。
「咱們應該回去,給太太下葬。」參謀道。
說完這句話,參謀小心翼翼,生怕司行霈大怒。
司行霈應該是絕不想給顧輕舟辦葬禮的。
不成想,司行霈卻道:「你們安排吧,葬禮要隆重些,讓大家都知道我太太去世了。」
參謀詫異看著他。
是不是傷心過頭了?
「師座」司行霈答應得這麼快,參謀反而惴惴不安,「師座,您是不是」
太太還沒有找到,萬一太太真的死了,那師座這條命還要嗎?
現在辦葬禮,可以給輿論一個交代,可參謀也害怕詛咒了太太,他還以為要費盡口舌,才能說服司行霈以大局為重。
不成想,司行霈輕鬆就答應了。
「不是。」司行霈知道他想問什麼,他並沒有失心瘋。
他對參謀道:「兩條命案,蛛絲馬跡都會遷到太太身上,她此前唯一能保住平城不受影響的,就是她的去世。
這場安排,太太也是冒了極大的風險,現在還不知流落何方。及早給她安排葬禮,安穩人心,這才是她最想要的。」
參謀嘆了口氣。
他也覺得,太太是巾幗英雄,魄力非常人能及。
「我一直不想娶什麼新加坡華僑。」司行霈突然又道。
參謀愕然。
不想娶?不是說當命一樣嗎?
「我只想娶顧輕舟!」司行霈道,「她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也好,讓她去找,她找到了,還是會回來嫁給我的!」
參謀覺得這人受了刺激,神神叨叨的。
同時,參謀也擔心,希望太太真沒事。萬一有事,師座就要從神神叨叨,變成神經病了。
「也許,我過段日子就會去找她。」司行霈眯起眼睛,「正好有件事要辦了。」
「您要去那麼遠的地方?」參謀問。
司行霈頷首。
與此同時,司行霈突然就明白,為什麼顧輕舟可以從他眼皮底下溜走了。
他明明做了那麼周密的安排,她卻走了。
司行霈之前一直沒想通,因為他太過於焦慮,也很著急,想要趕緊找到她。
通過參謀的一席話,司行霈就明白他身邊的人是怎麼想的,更加明白其他人是怎麼想的。
當旁人的想法和他不同時,這件事就會完全不同。
司行霈微笑了下。
他此刻才真正鬆了口氣。
「她肯定沒有受傷。」司行霈自喃。
三天不曾闔眼的他,將帽子蓋在自己的眼睛上,對開車的副官道:「回趟岳城,我要去見一個人。」後來,他進入了夢鄉,還夢到了顧輕舟對著他微笑。
到了岳城之後,司行霈讓副官下車,他親自開車,去了他想要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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