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往西邊·我的帝國 第九章不速之客

    英雄歷三百一十六年十一月九日，我八歲生日後的第六天。

    菲麗昨天剛剛離開塔薩雷斯，前往宮廷過新年，她的再次來臨大概要在明年二月天氣轉暖之後吧。而在菲麗走後，在清晨捏我的臉讓我起床的重任自然就落在老媽身上了。

    臉上一陣熟悉的疼痛，我立刻從力敵萬人、縱橫沙場的英雄美夢中清醒了過來，老媽可不像菲麗，只要我動作稍有緩慢，立馬一個響頭就會敲在腦袋上。在老媽的監視與督促之下，我自然是有多快就多快地穿上衣服，洗完臉，漱完口，坐到餐桌邊，擺出一副端正的坐姿，等著老媽到來宣布早餐的開始。

    老爸在餐桌上一本正經地看著昨日送來的邸報，對於老爸這類外地領主和外方的帝國官員來說，每日一次的邸報和每周一次的公文匯總乃是他們了解帝國政策和決議的最為快捷的方式，邸報和公文匯總的印刷和傳送都是由帝國中央出資負責，老爸自己不用掏腰包，不然的話，恐怕他也不會訂閱了。

    對於不思進取，一心一意做個安穩領主的老爸來說，帝國的各項新發布的政策決議，對他倒是沒有太大的吸引力，看看邸報，恐怕更大的程度上是看看帝都那些大貴族們在御前會議上的精彩爭吵吧。而且如果菲麗回到帝都，應該也會在邸報上某一個不知名的版面的某個角落裡加以提到吧，也省得老媽每天在那嘮叨，擔心菲麗是否平安。

    早餐還是一如既往地豐盛，雖然我們家不是那種善於搜刮民財的黑心貴族，但坐擁三郡封地，到也算是小有家產。老爸又沒有像一般的領主那樣蓄養私人衛隊，這麼多的錢，每天不吃點好的，還真是難用出去。

    餐桌上一如既往的是老爸老媽他們沒有多少營養的無聊對話，想不到帝國尊崇無比的聖翼親王夫婦在飯桌上商談的竟然都是些東家長、西家短的雞毛蒜皮的小事，就不能像帝國別的大貴族之家，在飯桌上商量一下如何陷害政敵、搜刮錢財、擴充私兵這樣更加有意義的事情嗎？

    當老爸老媽還在那裡饒有興趣的談著兩條街外的鐵匠約翰家裡那隻漂亮的斑點狗剛剛生下的第二窩六隻小狗時，我已經飛快地扔掉吃得乾乾淨淨的餐具，迅速地離開了那兩個還在絮絮叨叨的不亦樂乎的中年已婚男女的聲音影響範圍。

    上午對於我來說，應該是一天中最為清閒的時間段了。下午的識字雖然早已經在一年前結束，可是老媽依然會在每天下午指導我閱讀一些經典文獻，而晚上，則是雷打不動的修習鬥氣的時間。因而，只有上午，我才能自由自在地隨自己的喜好進行安排。對於一個八歲大的男孩，最喜歡的遊戲恐怕就是與一堆同齡人進行的模擬戰爭遊戲吧，對於那些與我同樣年紀和同樣精力活躍的男孩子們來說，我不僅僅是他們未來的領主，更是他們每天早上遊戲生活的最好組織和領導者。

    一如往日，以一身大汗的代價好好地玩耍了一個上午的我，準時地在十一點的時候告別一起「作戰」的一百來個小夥伴們，急匆匆地離開了作為我們虛擬戰場的河邊的那片杉樹林。貴族子弟與平民子弟最大的區別，恐怕就是貴族子弟必須在中午準時回家，對於我的那些還無法理解「貴族」真正含義的小夥伴們來說，他們的心裡應該都在這樣想吧。不過雖然與小夥伴們在一起玩耍可以好好地過過將軍癮，但無疑媽媽才是我們家真正的統帥。既然她要求我每天中午十一點半之前必須到家，我還能有別的選擇嗎？

    然而，當我辛辛苦苦地回到家裡時，卻意外地發現家中客廳前的院子裡站著一個年紀和我差不多大的，穿著一身薄薄的黑色單衣的小女孩。雖然天近中午，但畢竟已經是十一月，氣候相當寒冷，她僅僅穿著一件薄薄的單衣，小臉凍得發紫，身子也在不停地打著寒顫，然而她卻依然站在院子裡一動都不動。而最讓人覺得不解的是，她的背上背著一把幾乎和她一樣高的黑鞘長劍。她瘦小的身軀，背上的長劍，全身的黑衣，瑟瑟發抖的臉，形成一副十分詭異的畫面。

    「你是誰？為什麼站在這裡呢？你怎麼不進去呢？難道你一點都不冷嗎？」我一股腦地提出一大堆的問題，也沒有管她是否來得及回答。

    不過，她只是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自然也沒說出半句話來。而從她那雙金色的眼睛裡，我看不到半點小孩子應該有的天真和好奇。沒有想到，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也能深沉如斯。她的心理年齡，不會比老爸還大吧……

    「你為什麼不說話呢？放心，我不是壞人，不會把你騙去賣掉的。」雖然碰了個釘子，我還是沒有死心，臉上努力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然而，讓人泄氣的是，她依然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我，沒有半點我預想中的反應。

    「你還是先進去吧，外面很冷的，等一會兒說不定還會下雪的。」我還是沒有死心，繼續做著努力。

    「你不用再多說了，沒有我的命令，她是不會進來的。」一個低沉的男性聲音從客廳中傳來，我順著聲音看過去，只見一個滿頭白髮的人類男性坐在客廳的主位上，老爸和老媽都陪坐在一旁。雖然他滿頭白髮，滿臉滄桑，眼角還有深深的皺紋，卻絕對不會讓人聯想到虛弱、衰老等等形容詞。雖然年紀老邁，但他卻實實在在給人一種充滿生機與活力的感覺。外表與氣質截然不同卻又如此協調的在一個人身上出現，以致於讓他整個人都充滿一種詭異的吸引力，即使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他也會是旁人最初注意到的一個人。而此時，這樣一個怪異的男人，卻直勾勾地看著我，臉上有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從他能夠坐在主位，我的父母在旁邊相陪來看，他必然或者有著崇高的地位或者是我父母的長輩，而無論如何，我都無法將他與堪雷斯帝國那些無能的大貴族聯繫起來，那麼，他必然就是我的爸爸媽媽的長輩了。而方家一向人丁單薄，母親的娘家人若是來此顯然會因為身份關係大肆宣揚一番，那麼想來想去，他就只能是我那個不知道在哪兒遊山玩水的不負責任的祖父的知交好友了。

    既然已經大略猜到他的身份，我自然也就只能執後輩之禮，微微鞠躬之後問道：「老人家想來應該是家祖的知交好友，只是不知老人家如何稱呼？」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輕輕一笑，露出一口健康如少年的白淨牙齒：「果然不愧是方家的子孫，小小年紀便如此聰穎。看在你爺爺份上，你喊我一聲『爺爺』倒也不算占你便宜。」

    「爺爺好。」依他的年紀和他與我祖父的關係，我這樣稱呼他的確也是應該。

    「嗯。」他微笑著輕輕點了點頭，算是受了我這一禮，不過，我知道，他這次來我們家恐怕不僅僅是看看故人之後這麼簡單。

    「當然了，恐怕你也已經猜到，我這次來並不僅僅是看望一下你們一家三口，來和故人之後敘敘舊，其實我到這裡來主要還是為了你。」

    「為了我？」難道我生來就是香餑餑的命嗎？

    「是的，我來是想收你做弟子，將一生所學盡數傳授於你。」他依然是那副微笑。

    「不知我有何德何能竟然能夠這樣得到老人家您的看重。」這是現實生活，現實生活是殘酷的，不是像英雄傳說故事那樣在路邊隨隨便便施捨一碗飯就能換來一個大魔導師來做老師的。對於這個主動找上來的老師，我當然要報以懷疑的態度。

    「你們方家歷代子孫都流著同樣的富有武道天賦的血脈，你當然也不會例外。而且你的智慧也是世間少有，否則智慧神殿也不會選你作為神聖騎士。雖然你們方家祖傳的鬥氣修煉之法實乃人類武學集大成者，但恐怕對於武道一途，你的父親也無法給予你太多的指導。」

    對於他的話語中暗含的譏諷意味，我的父親並沒有太大的反應，畢竟，雖然出身於一個以武道傳承的世家，但父親更願意以一個藝術家的身份自居，而且雖然他極力也想讓我和他從事同樣的事業，卻並沒有以父親的身份強制我改變自己的願望和理想。不過，這並不代表他有足夠的興趣或者水平擔任我的武技教師。當然了，話又說回來，眼前的這位看上去氣勢十足，全身絕頂高手風範的老爺爺，是否真的如外表那般強悍呢？對於心高氣傲的我來說，並不是隨隨便便的一個人，就能教授我武技，成為我的老師的。

    「老爺爺您的好意我是心領了，只不過我這個人自知資質低劣，一般的老師恐怕也教不好我。」

    「我知道你是擔心我是否夠資格做你的老師是吧？」他微微一笑，一副整個局勢都掌握在手中的優越感覺，只不過，我也並不是任人擺布的棋子。

    「其實，說來我和你，還算是同行吧。當四十多年前，我二十二歲成為正義神殿的神聖騎士時，也曾被譽為史上少有的天才。但是，與今日的你相比，才知道我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而已。只不過，」他話鋒一轉，整個人的臉都陰沉下來，「現在的我，應該算是正義神殿眼中的最大異端吧。」

    「當然了，以正義神殿那幫只知道吃乾飯的狗屁祀祭的能力，我從三十年前叛出神殿以來，這些年裡照樣活得有滋有味。大陸雖大，但有幾個地方我會去不得？」

    他說的這番話實在是相當驚人，要知道正義神殿乃是六大神殿中實力最為雄厚的一家，而且正義神殿長期霸占教皇之位，從名義上講，乃是整個大陸宗教界的最高權威，執大陸信仰之牛耳者。他判出正義神殿，並且在正義神殿三十多年的追殺之下依然毫不斂藏蹤跡，顯然非強橫實力而不能。如果他真的是傳說中的那個人，他的實力真如傳說中那樣強悍，那麼整個大陸上，恐怕還真找不到幾個人類能對他構成威脅。

    「那麼我是應該叫您老爺爺，還是應該叫您『叛神者』，或是稱呼您『嗜血劍聖』呢？」看著他臉上充滿讚賞的微笑，我知道他就是我猜測中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