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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上官皇后顫聲呼喚。
姜元胤緩緩開口:「都起來吧,葉卿乃是我國之棟樑,能回來,朕很高興。」
眾人猜不透皇帝到底是什麼意思,即使葉觀海也不敢再提喪將軍追封之事。
姜元胤緩緩回到了鑾駕之上,隔著簾幕,眾人能看到皇帝坐的挺直,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個無情的帝王角色中去。
只有上官皇后看得到,回到鑾駕上後,姜元胤的臉上,充斥著悲慟。
「陛下…」
上官皇后擔憂的呼喚道。
「他死了,朕知道。」
上官皇后默默的握住了皇帝的手。
「但朕不敢信,可是,那麼多人都看見了,由不得朕不信了。」
「陛下,切勿太過心傷,保重龍體呀…」
姜元胤看著幕簾外的百官,神色呆滯,他輕聲喚道:
「言溪。」
上官皇后輕吸口氣,這是她的名字,陛下還是太子之時,常常喚她的名字。
「朕早說過不讓他去,他非要去,到死時,他還在憎恨朕吧?」
「陛下,與喪將軍,認識?」
「認識,當然認識,非但我與他認識,你與他也認識。」
上官皇后心裡驚訝,陛下沒有自稱『朕』而是自稱『我』,陛下只有面對一個人的時候,才會這般隨意。
「是誰?」
上官皇后的聲音有些顫抖,她心裡猜到了七分,但是還是忍不住問。
「擺駕,回宮。」姜元胤沒有回答,緩緩說道。
上官皇后看著簾幕外,已經哭成淚人的女兒,心裡滿是揪心。
「…是,陛下…」
上官皇后狠下了心,沒有去安慰女兒,因為生在帝王家,不允許軟弱!
葉長淑站起,看著鑾駕遠去,一個小太監來到她身前行禮道:
「葉將軍,公主殿下請您過去。」
葉長淑來到了公主車駕,剛上車,姜靈月便撲了過來,放聲大哭。
「靈月,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葉長淑心思聰慧,她自然察覺到有幾分不對勁。
姜靈月哭成淚人,死死揪住了葉長淑的衣襟,哭得撕心裂肺。
她就這樣呆在葉長淑懷裡哭了很久,末了,好不容易平靜下來,才呆呆的看著葉長淑,問:
「他走的時候,痛快嗎?」
葉長淑一愣,這已經是她第二次聽到這個問題了。
葉長淑忽然激動起來:「你認識喪將軍!?靈月,你認識喪將軍,對嗎?」
姜靈月輕輕點頭,眼眶裡還帶著晶瑩淚水,看起來楚楚動人。
葉長淑本能的察覺到了不對,她急忙問道:
「是誰!他是誰!我,是不是也認識?」
姜靈月沉默了一會,沒有說話。
「是…」
葉長淑此時此刻在腦海里浮現起了一個可怕的猜測,她顫抖著身子,淚水在眼裡滾滾。
「是…」葉長淑艱難的幾經努力,卻無法咽下那一份驚恐,說出那個心心念念的名字。
葉長淑死死咬著唇,將自己的嘴唇咬破,嘴角出現一份嫣紅,用盡全身力氣,問道:
「是江風嗎?」
姜靈月還是沉默,但葉長淑已經徹底明白過來。
這一刻,她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氣力。
原來,至始至終,都是他!
葉長淑的淚水奪眶而出。
那個漫不經心的身影。
那道偉岸可靠的英姿。
在葉長淑的心中重合起來了。
難怪他不願入仕,只因他厭倦了殺伐。
難怪他不附庸風雅,因為他本就是個莽撞人。
喪將軍就是江風,江風就是喪將軍。
誰知,江風筆下字字句句,看似在頌喪將軍,實則乃是他的自傳!
葉長淑嘴角微微顫抖,流著淚,卻在笑:
「我早就該想到了,也就只有他,誰人會自己去祭奠自己?」
「長淑……」
「怪不得,我途徑通州時,江家伯伯會問我,他走的時候,痛不痛苦…」
「……」
「原來自始至終就只有我不知道,我真是個笨蛋!」
葉長淑笑著搖搖頭,要離開。
「長淑,你要到哪去?」
葉長淑回頭,嫣然一笑,眼中帶淚,悽美決然:
「我去嫁他!」
「可他已經死了。」
「死了,我也嫁,我今生,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葉長淑說完,掀起帘子,走了出去。
……
喪將軍,殉國了。
外面的百官與百姓不知發生了什麼。
陛下起駕回宮的時候下了禁令,任何人不可將這個消息泄露出去。
違者,斬!
王庭堅聽到這話,第一時間便是不可置信,他回到車駕旁,看了眼婉兒,婉兒期待不已,但也很緊張。
王庭堅上了車駕,讓婉兒也跟上來。
「回長風鎮吧。」
「王老,葉小姐和葉大人回來了?」
「嗯。」
「那,那…」
王庭堅一時間有些不忍對天真爛漫的婉兒說出這麼殘忍的話來。
但是王庭堅認為,婉兒有權知道這件事。
縱使要被賜死,他也要說。
只是,這般殘忍的話,他又怎麼能說得出口,破壞婉兒心中那一份純真的期待?
「婉兒……」
「唔?」
「喪將軍。」
「有喪將軍的消息了?」
婉兒差點脫口而出少爺二字。
王庭堅微微點頭,輕聲道:「你要有心理準備。」
「什麼?」
「喪將軍…殉國了。」
王庭堅咬了咬牙,還是直接說了出來。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婉兒的表現十分平靜,甚至一點波動也沒有。
「婉兒,節哀。」
婉兒強作笑容,笑道:「王老,您別開玩笑了!」
王庭堅悲憫的看著婉兒,緩緩搖搖頭。
婉兒又沉默下來,她低著頭,小聲微顫道:
「王老,不可能的,少爺是不會死的。」
「婉兒,你不能…」
「王老!我要回去了!」
婉兒抬起頭,眼眸里皆是淚。
「我們正在回長風鎮的路上。」
「不!我要回江府!」
王庭堅讓車夫調頭。
「我自己能回去,少爺肯定會回來的。」婉兒揪著自己的衣服,淚水不斷的落下,倔強的說道:「王老,你停車放我下去吧。」
王庭堅咬了咬牙,他也不敢相信,但是事實就是如此,他嘆了口氣,道:
「婉兒,你家少爺已經死了,這是事實,這是軍情!」
婉兒梨花帶雨,哭喊道:「不可能!死的是喪將軍!少爺還活著!」
王庭堅愣了一下。
「上一次也是這樣,大家都說喪將軍死了,但是少爺還活著,不是嗎?」
王庭堅不語,「但是這一次,他們親眼所見…」
「不可能!少爺說過,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他們都不知道,我家少爺本事大得很!」婉兒倔強的反擊道。
王庭堅說不出任何一句話,因為這對於他,也是一種巨大的打擊。
婉兒強忍著淚水,死死的瞪著王庭堅,最後終於崩潰的放聲大哭。
王庭堅嘆氣,輕輕拍了拍婉兒的肩:「哭出來吧…」
……
「當時拭劍揚眉,曾約知己征戰付吳鉤。」
「當時臨岸當風,亦曾祭奠英傑灑烈酒。」
「當時登臨高樓,更將欄杆拍遍望神州。」
「……」
王庭堅提筆寫下一字一句。
王子敬站在身邊伺候,疑惑的探頭看了一眼:「爺爺,您寫什麼呢?」
爺爺的筆墨里,透著一股少年意氣,顯然不是他的親筆。
「我在寫,一個少年留下的隨筆。」
不多時,王庭堅停筆,將這副筆墨,交給了王子敬:
「你現在去,將這副字,交給葉長淑。」
王子敬看了一眼這一副隨筆帖的落款,寫了江風二字。
最讓王子敬吃驚的是,整篇隨筆,寫了滿滿的慷慨激昂,但也透著一股死志。
「是,孫兒這就去。」
王子敬走後,王庭堅將筆緩緩放下,雙手一頓。
「少年啊,你知此行九死一生,才寫下臨終隨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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